第28章 不知相知引（一）
九謠在謠宸苑度過了一個溫馨的夜晚，這幢小小的樓里雖然只住了她一個人，卻養了幾隻嘰嘰喳喳的小鳥，一點也不覺得冷清。
清早一睜眼，司空宸就坐在桌前喝茶，說要帶她去貪狼山下的清風鎮趕集呢。
他在屋外等她，九謠覺得自己可能用了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洗漱更衣，然後提上司空宸先前放在門口準備裝些物品的小竹籃，愉快地上集去了。
九謠一直生活在京城，看慣了城中街鋪林立的景象，卻沒有體驗山環水繞的小鎮上的風土人情，比起炎國京都那些珠光寶氣的攤子，這裡就顯得簡樸多了。
「哇哦！活的魚！」九謠瞪大眼睛，似乎想觸一下賣魚的小攤上在木盆里活蹦亂跳滑溜溜的魚兒，剛伸出去的手卻被司空宸一把拽了回來。
「什麼都想碰啊，這魚咬人！」
九謠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公子回來啦，」魚攤老闆顯然認識司空宸，爽朗地笑了幾聲對司空宸道，「不知這位姑娘是？」
司空宸卻答非所問：「我家這丫頭剛來，什麼事兒都不懂。」
九謠還納悶司空宸這話什麼意思，卻見那魚攤老闆居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還夾雜了一點難以置信。
「明白明白！公子要魚嗎？我瞧著這位姑娘很喜歡呢。」那小販一副「我懂」的表情讓九謠感覺雲里霧裡的。
她狐疑地看了看那小販，他明白什麼了？
「那便拿兩條。」司空宸拿過九謠肩上挎著的竹籃遞給他，兩條魚便很快被宰殺處理好，包進紙包裝進籃子。
「嘿嘿，公子慢走啊，我這魚可補了，頓了給姑娘吃再好不過！」小籃子重新被遞迴來，九謠原想接過，卻被司空宸搶了先。
「前面有些擠，抓著我。」他一隻手提著籃子，另一隻手伸到她面前。
司空宸的手真是好看，皮膚很白，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可是……她要拉他的手嗎？
那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糾結什麼啊，要不然拉衣袖。」看著她那不知所措的小表情，司空宸彈了一下九謠的額頭。
「哦……」九謠揉了揉額頭，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沒有看到在那一瞬間轉過頭的司空宸臉上滿足的笑容。
司空宸的人緣似乎很不錯，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時不時地會有人問候一聲，搭幾句話，或是詢問她的身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怎麼總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呢？
忽的，司空宸地腳步停了下來，九謠沒有防備，直接撞了上去。
「唔……怎麼突然停下？」
「阿謠，帶你去吃冰酪。」司空宸猝不及防地抓起九謠的手，帶著她在擁擠的人群里穿行，終於到了一個賣冰酪的小攤。
夏季炎熱，冰冰涼涼的食物自然而然地受到了人們的青睞，此刻的冰酪攤已是人滿為患。
九謠沒有吃過冰酪，在炎國，這些食物似乎只有有錢人才吃得起。
「宸公子今日怎的有空下山？這是帶這位小娘子吃冰酪？」一位中年男子對司空宸道，目光停留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
此刻九謠才意識到――她的手一直被他牽著！
噢……羞死了！
她急忙把手抽出來，心撲通撲通直跳。
「對，李叔的生意最近還忙嗎？」司空宸笑著開口。
「哈哈，多虧了你啊，若不是公子的幫助，我一家老小怕是要餓死街頭了！」
九謠想到來貪狼山之前聽的那些傳言，無不是在說那貪狼寨寨主十惡不赦惡貫滿盈，甚至殺人如麻這樣的形容都用在他身上。
可這山下的百姓卻顯然分外敬重司空宸，不僅與他慣熟，還有好多人受到過他的幫助……
她初知司空宸即為貪狼寨寨主時在想，司空宸在炎國待的三年，會不會是因他山匪身份，此刻倒是完全說不通了，何況貪狼山隸屬涼國，這事兒也輪不著炎國管吧？
背後定是有隱情了。
――――
「世子，馬匹與武器均已準備妥當，我們……當真要闖那貪狼寨？」林宇對楚軒陽抱了抱拳。
「你通知下去，此行危險，不願去的可以不去，他們自願，」說罷，又補充一句，「你也是。」
林宇有些難以置信，世子……不相信他，他覺得有些不甘心，卻只是悶悶地說：「屬下誓死追隨殿下！」
最終，願意去的，竟只有廖廖幾人，畢竟已經見識過那幫人的厲害，他們不敢去也無可厚非。
「我不會強求你們，願意跟我走便跟著我，不願意的，你們可以先行駕車前往尹都了。」楚軒陽沒有絲毫不悅，帶頭騎馬向貪狼山而去。
此時的司空宸與九謠剛剛回到寨中不久，廖影便來報：「老大，之前那個炎國的世子帶人打上來了！」
司空宸眉頭微皺，他抬頭看九謠，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分明是要他別傷害楚軒陽，他只得嘆了口氣：「讓他進來。」
楚軒陽也完全沒有想到他可以這麼順利地進來，事出反常必有妖，若不是九謠幫他，便只可能是有陰謀了，一路上他都分外謹慎，留意著周圍走過的人們的一舉一動。
當他打開主屋的門時，他都感覺很不真實……
說好的貪狼寨寨主殺人不眨眼，冷漠無情呢？！
眼前這貨對他阿謠笑得那麼燦爛……嗯，看起來很年輕，說不定是寨主的兒子呢！
「阿謠，你沒事就好，我們走吧！」楚軒陽這話是對九謠說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雙腿疊交倚在椅子上的司空宸。
九謠站起身來正要走，卻被司空宸一把拽住：「阿謠不走了，你自己去吧，我會陪著她。」
九謠：「……」
「你是什麼人，憑什麼聽你的？」
「那你是什麼人，憑什麼讓我們阿謠跟你走啊？」
九謠扶額，瞧著他倆那幼稚的行為，她覺得這倆人加起來絕對不超過五歲！
「哼，」楚軒陽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我和阿謠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九謠震驚地看向楚軒陽，沒等她問個什麼，就聽到背後的司空宸居然來了一句：
「告訴你個秘密，阿謠現在可是我的壓寨夫人！」
「什麼時候？」九謠忽然開口，兩個人都愣住了。
片刻，楚軒陽才大笑：「聽見了吧，阿謠不承認！」
「你去了尹都，是以炎國使臣的身份，那阿謠呢？你準備讓她當你的婢女還是手下？若是把她留在宮外，你能確保她的安全？」
楚軒陽扯了扯唇角：「我倒是覺得她留在這裡更不安全！」一個土匪頭子居然說他不能保證她的安全？
司空宸笑了笑，斜晲著他：「你若真有本事，阿謠就不會在這裡了，想必早已隨你去了靈城吧？」他的語氣中蘊了怒意。
楚軒陽的聲音也帶了幾分不耐煩：「我有沒有本事好像不是你說了算的吧？」他莫名地覺得很不高興，對方對他瞭若指掌，而自己卻對他一無所知，包括名字，以及最重要的――他為何與九謠相識，何時相識？
九謠總覺得他們倆的周圍已經瀰漫起了硝煙……真是搞不懂他們在爭什麼。
「啊，哈哈，那個……」九謠尬笑著，忙出來打圓場，「我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啊，你們沒必要這樣的……」
「阿謠，你選吧，是和這位世子爺去尹都住宮外的客棧然後我把你劫回來，還是住在這裡等他返程之時再來帶上你？」司空宸開始耍賴皮了，他不願九謠去尹都，只因他深知那個地方的骯髒，最重要的是，他深知那些身處高位之人的骯髒。
說白了，此次的所謂聯姻，不過是涼國上位者預謀已久的陰謀，原本九謠一直呆在炎國倒也罷了，如今既然已經來了這兒，他不想讓九謠沾染半點是非，但以他的能力，尚不足以阻止事情發生，他能做的，唯有儘力保全她。
楚軒陽不知道，也不能知道。
九謠垂下眼眸，她當真不知道該如何了，她選了與楚軒陽離開，司空宸定然會不高興，若留下，楚軒陽自然也不會開心，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左右為難？
「罷了，阿謠你先出去一會兒，我要與楚世子單獨談談。」司空宸習慣性地揉了揉九謠的頭髮，又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好吧。」九謠有些猶豫地出去，以她對司空宸的了解，他絕不是真的耍賴皮要將她留下，想必此事不會太簡單，至少，他需要瞞著她。
見九謠已經出去，司空宸微微嘆息，他言簡意賅地開口：「涼國國君要藉此向炎國發難，阿謠不能牽扯進去。」
「如果是真的，此事當是機密吧？你又是如何知曉？」楚軒陽心裡有了底，對他的話已經信了幾分，他不是傻子，這位貪狼寨寨主沒有必要拿這樣的理由哄他。
楚軒陽是聰明人，司空宸知道他聽進去了，便滿意一笑：「既然如此，重新認識一下，在下司空宸。」
「你姓司空？」楚軒陽清楚地知道，司空此姓，為涼國國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