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是他們請來的說客嗎?
我對趙平安的同情,由心底而生。這不肖說他了,放在我身上,我估計比他變態得還要厲害,被逼著吃下自己的肉,是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蘇樓看完資料也是寒著一張臉,本就受傷略顯慘白的面色此時更是難看如鐵。
我將資料還給了秦逸,問道:「秦部長是需要我們協助抓住那個禍害趙平安的邪道人?」
秦逸沉吟了一聲,反而問我,道:「白小姐要不要去看看趙平安?」
我轉頭看了一眼蘇樓,見蘇樓點了點頭,便應了下來。
審訊室雖看著就隔了調控室一堵牆,但實際上是在18層,被打通了。審訊室門口有兩個身穿黑西裝的人守著們,見秦逸點頭,就刷了卡,然後瞳孔解鎖開了門。
我們正要進去,就看見走廊那邊走來兩人,一人是我在市中心醫院見過的毒夫人罌粟,她見到我時微微眯了眯眼睛,並沒有多說。而她身邊是一個穿著牛仔外套白體恤的年輕人,看起來二十來歲,與我也差不多年紀,垮著一副粉色的太陽鏡,口中嚼著口香糖,與蘇樓打了個照面,稱了一聲「蘇先生」,就笑著看向我:「這位就是那個開直播的白小姐?」
我不認識這個人,但能在這裡出入,估計也是特殊部門的人,當即笑著伸出手:「客氣了,叫我白嫮就行了。」
那人並沒有與我握手,只是眼神如刷子一般上下掃了我兩眼,這在會面時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我暗自皺了皺眉。他眼神里分明多了不屑,說:「果然是奇人異人,人家主播都是大美女,白小姐你卻只能來捉捉鬼了。」
我的臉瞬間拉了下來,直直看著他,又是一個擁有著超高優越感的人。「閣下說得不錯,我畢竟不是靠顏值吃飯的,我一向靠的是實力和不怕事的膽氣。」
蘇樓本來看向那人有幾分寒意,但聽到我說的話,瞬間緩和了下來,臉上若有似無得掛著一絲笑意。他摟過我的肩膀,將我帶進審訊室里,根本不搭理那人。
秦逸狠狠瞪了一眼那個人,然後連忙也走了進來:「白小姐不要掛心,本來抓捕趙平安的任務是他的。」
「哦,是嗎?」我聞言,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我說怎麼平白無故來找我麻煩,我狠狠瞪了蘇樓一眼:「看你乾的好事!」
蘇樓頓時笑了起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何況他也不過一個三級異能,不是這濕屍的對手,這樣說來還是我們救了他一命。」
我翻了個白眼,這傢伙胡扯的本事和他的臉皮一樣出類拔萃。
坐在地上生無可戀的趙平安看見我之後,頓時露出怨毒的表情,爬起來就要抓向我,但是他手上的手銬好像很厲害,封印了他的修為,這一撲,反倒是他沒能適應過來,差點摔了個趔趄。
出於對他的同情,我也沒有怪罪的意思,只是仔細看著他。
他被封印了修為,身上的森森鬼氣也就消散了,露出了他本來的軀體。雖然身上還有大片的布料掛著,但是從表露出來的皮膚可以看見,全都是傷痕。我甚至無法想象,一個人到底要遭多大的罪,才能讓傷口密密麻麻,變成了如蛤蟆皮膚一樣的粗糙不平?那橫著的豎著的都是刀傷劍傷,一個個凹進去凸出來的是被毒物咬傷的傷口,還有那些早已經陳舊到看不出模樣的。
「趙平安,你受苦了……」
我看著他,幽幽地說。眼中淺淺的蒙了一層霧氣,心裡酸澀。
趙平安渾身一震,看著我,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我。然後忽然崩潰也似,抱著自己的臉和頭,蹲到了牆腳里。
他的身體在起伏,那是他在憋著一口氣哭泣,壓抑之極的啜泣。
我走上去,蘇樓一把拉住了我,我鬆開了他的手,對他微微一笑。
我走到趙平安的身邊,然後靜靜地靠著牆坐下,恰與他背對著並肩。「我知道你心中怨恨,若我是你,我一定會找到那個人,將他施加在我身上的加倍還回去。」
趙平安渾身一顫。
秦逸見我這樣說,有些著急,正要打斷我,但被蘇樓攔住。蘇樓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我,宛若在看一本書,一本還沒有讀過的書。
我的眼神有些渺遠,彷彿去了很遙遠的地方。「人生而平等,哪裡來的什麼高低貴賤呢?為什麼有些人會不把別人的喜怒當回事,甚至可以隨意踐踏別人的尊嚴。」
趙平安哭得更大聲了。
「你知道嗎,以前總有人欺負我,搶過我的飯,偷過我的錢,打斷過我的腿,霸佔我的房間,我漸漸就不哭了,搶我的,那就加倍還回來,傷害我的,我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痛,你猜後來怎麼樣?」
趙平安好似聽得入了神,五年了,整整五年了,從來沒有這樣好好得與人說過話了。一句受苦,一份理解,讓他漸漸放下了芥蒂。
在資料表上,他當年被邪道人擄走,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就算是到今天,也才剛剛成年而已。換算成尋常人的年紀,此時應該在大學里一邊上著學,一邊談著戀愛。若是一直修鍊,現在也是個小有成就的小高手了。
「你殺了他們?」趙平安聲音低沉,哭的有些許沙啞。
我揉了揉眼睛,伸手去拍他的肩膀。他慌忙一退,將頭埋藏地更深。「別碰我,我有毒……」
我微微一笑,朝著蘇樓招了招手:「拿幾塊靈石過來。」
蘇樓二話不說,丟給我三顆。
我手心抓著靈石,隔著靈石拍在他的肩膀上,說:「靈石不同於尋常東西,可以隔絕你的毒。」
這是後來我問「最寵小寶貝」問來的,在抓捕趙平安的時候,「最寵小寶貝」非常著急讓我在趙平安的嘴裡塞一顆靈石,其實就是為了趙平安沒有辦法飛出毒液,禍及旁人。
趙平安感受到我觸碰他的感覺,渾身都顫抖起來,眼淚又似絕了堤一般。
我拍拍他,接著說:「我沒有殺他們,知道為什麼嗎?」
趙平安看著我搖了搖頭。
「我一直覺得網路上有句話說得特別對,狗咬了你一口,難道你也要咬狗一口嗎?那你和狗有什麼區別?」我笑了:「是啊,我既然厭惡這些人,為什麼要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所以我不殺他們,只是用比他們很強大的武力和更勇敢的心,讓他們不得不仰視我!」
蘇樓眯起了眼睛。趙平安默默地看著我。
「你這什麼眼神?好吧,我告訴你實話,我將他們打了一頓,一頓不夠就兩頓,打到他們知道欺負別人這件事情不對,打到他們再也不敢欺負別人為止!」我說:「而這所帶來的後果就是,很多曾經被他們傷害過的人,能夠更好地活下去,像我這樣的受害者不會再出現。」
趙平安忽地笑了:「那你還是打了他們,不一樣是狗咬狗嗎?」
「不一樣,狗咬你一口你去咬狗,那你和狗沒有區別。但是如果有一隻狗亂咬人,你將他制服,你就挽救了更多的人,是英雄。」我說。
趙平安看著我,愣了。
良久,他眼神溫和了下來,雖然依然醜陋可怖,卻忽然間變得可愛了些許。「你是他們請來的說客嗎?」
我不語。
「你真是個好說客。」趙平安抹了一把眼淚,站起來轉身,對秦逸說:「好,我告訴你們其他受害人的信息。我們每年都會被放在同一個蠱翁里,在那惡人面前我們相互廝殺,但是在背後,我們卻相互說著過去和渺遠不可及的未來,他們告訴過我他們的位置。」
秦逸頓時大喜,連忙招了兩個人進來,開始記錄。
我和蘇樓正要走出審訊室,趙平安忽然叫住了我:「我已不是生人,如今更沒有辦法打狗,你能幫我嗎?」
我頭也不回:「義不容辭。」
趙平安笑了。他其實在被禁制反噬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他是濕屍。
我走得極快,就連大長腿的蘇樓也不得不走走跑跑,才跟了上來。他問我說:「你怎麼知道老秦想要這份東西?」
「他在車裡說還有更多的受難者,資料里顯示趙平安只做過兩次案,第二次就被我們抓捕了。那麼受難者只能是另外一種可能性——和趙平安一樣的被煉製成毒人的人。」
我心頭有一股悶氣,心中最深的醜陋就這樣挖掘了出來,疼到窒息。我這兩年幾乎就相信了和平盛世,最多也只是同事之間搶搶客戶,再不濟也就如邵文駿、錢芳芳那般人。沒想到我居然又親眼目睹了這樣的一樁慘案,火氣怎麼也熄滅不了。
蘇樓點點頭,接著問:「你會參與抓那邪道人嗎?」
「這樣的人人人得而誅之!」
「沒想到你還挺有正義感!」蘇樓追了上來,又問:「你剛才和趙平安說的話……」
他話語未畢,我直接停了腳步轉身看向他,他差點一頭撞在我身上,連忙剎住了腳。「我和你的關係有好到你可以隨意打聽我的事情嗎?你再跟著我,就試試我剛才說的打狗棍法!」
說完之後,我轉身招了計程車就離開了這裡。
蘇樓看著我離去,幽怨極了,委屈得像是挨罵的小狗一樣。「火氣那麼大的嗎?我只是想和你說,以前的事情別往心裡去啊……哎呀,你走那麼快,你還沒有給我分成吶!」
但他並沒有來追我,只是眼中的神色越來越深邃了些。他早就查過我的底細了,以他的勢力,當然將我的生平打探得一清二楚,根本不用我來告訴他。
當然,這些我是不知道的。我只是真的好生氣,怨天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