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始終是馬賊
「很難做到，那不是我一個人打拚出來的！」丁力給出的條件雖然很誘人，但提出的要求也算的上很苛刻，所以霍朗稍作思考之後便搖頭拒絕了，似乎是唯恐丁力誤會，又似乎是在努力的說服自己，緊接著低聲補充道：「那是我大哥十多年的心血，也是霍家嶺無數死去的兄弟用命換來的，我雖為二當家，但也無法做主這麼大的事情！」
似乎早就預料到霍朗會拒絕的這麼乾脆，丁力絲毫不介意的點了點頭，笑而不語，直至面前的霍朗都快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開口追問時，丁力才突然盯著霍朗那雙充滿迫切的眸子沉聲繼續開口：「第三條，於你於我，甚至於你我兩人身後的兄弟們來說，都算的上是最好的結局！」
這下霍朗就更不明白了，以他的腦子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夠做到丁力所說的兩全其美，只是丁力停頓數秒之後，再次從丁力口中說出的話，讓霍朗也是大吃一驚，甚至是踉蹌著向後退開兩步。
「我親自上報節度府，招安你們霍家嶺的一眾兄弟！包括你和你身後，還有霍家嶺上的所有人！」
這句話對於霍朗來說無疑更像是一顆落在自己頭頂的重磅炸彈，眼前的丁力竟然說要上報節度府招安自己這支擁有上千人勢力的落草之寇，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霍朗根本不敢相信，滿臉震驚的盯著丁力看了半晌，直到自己的心緒稍稍平靜之後，他才逐漸面前始終保持嚴肅的丁力並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
「不可能，丁大將軍可真會開玩笑！」霍朗依舊不肯相信發生在面前的，執著的搖了搖頭，嗤笑一聲，略帶些許自嘲的語氣繼續開口補充：「我這樣身份的人，除了能讓丁大將軍的職位再升幾個品級之外，哪還有什麼別的利用價值！再說了，我霍朗好歹也是霍家嶺堂堂的二號人物，若是我記得不錯，廣州城幾年前已經將我的賞錢提升到一千貫錢了，這麼多年過去，怎麼說也應該翻上一番了吧！」
「沒錯，霍二當家的身價確實是漲了！而且翻了也不止一番！」丁力也不隱瞞，對於節度府的通緝令上的內容，丁力是一清二楚，沖著霍朗笑了笑，點頭回應的同時抬手將三個手指伸出，擺在霍朗面前晃了晃才繼續說道：「三千貫錢！二當家眼下的身價，可是足足三千貫錢，就算是你霍家嶺其餘所有的兄弟加起來，也不值霍二當家的一半啊！」
見丁力在這個時候還拿自己開玩笑，霍朗也有些哭笑不得的搖起了頭，隨後長嘆一聲，微微抬眸打量著丁力問道：「丁大將軍，你不是正好缺錢缺糧嗎？三千貫錢，不是一個小數目吧？就算是在我們霍家嶺，丁大將軍肯定拿不到這麼多的好處吧？丁大將軍這不是在做一筆明擺著吃虧的生意么？」
「非也非也！」丁力當即將三根手指收回兩根並沖霍朗擺了擺，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輕聲向霍朗解釋起來：「三千貫錢的確太吸引人了，但是節度府是否能一下拿出這麼大一筆錢，不管別人怎麼看，反正我是不大相信！而且以我們南海軍和節度府的關係，就算節度府賴賬這三千貫錢，我也是沒任何辦法的，畢竟我不能提著刀帶著兄弟們去節度府要債吧？」
說道這裡的時候，霍朗似乎已經明白了丁力的意思，不過臉上卻還是似懂非懂的神情，隨後發現丁力停下不說了，思緒稍微一頓的霍朗趕忙抬眸對上丁力那雙笑眼，有些迫不及待的追問道：「就算是沒有錢，以節度府對待丁大將軍的態度，拿我去換一個更高的職位，想必也不應該有什麼難度吧！」
「的確，至少能升半個品級！」丁力依舊沒有隱瞞，點點頭一臉坦然的回應道，隨後卻是低嘆一聲，開始感慨起官職的不容易：「不過，最多也就半個品級了！你應該也知道，咱們大唐的武職自從開元過後就受到極大的限制，特別是在升遷的時候，完全不像想象中的那麼容易了！特別是像我這種手下有兵有實權的人，任何一次升遷，可都是需要由節度府派人回京都長安上報朝廷！這可不是三千貫錢，節度府也是做不了決定的！」
「你也說了升職不容易，可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肯輕易放過？這不就是我剛才說的，放過我和霍家嶺，對你來說簡直算的上是一筆虧本的生意吧！」霍朗終於明白自己還不懂的地方到底在哪了，反正已經落在丁力手中了，霍朗也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所以問起話來也是直切主題，絲毫不拖泥帶水。
「我也就實話跟你說，表面上來看，確實如你所說！」說到正點上了，丁力也恢復了一臉的嚴肅，隨即話鋒一轉，先是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南海軍，然後又朝著霍朗背後的樹林子望了一眼，然後才沉聲解釋：「招安你們霍家嶺，對我來說的確沒有直接將你們圍剿的功勞來的大來的實在，獎賞方面節度府也做不了主，最多也就兌現那三千貫錢的賞金！可是從長遠來看，如果霍二當家能與霍家嶺上的眾多兄弟加入我南海軍，南海軍得到的實際利益絕對是最多的！」
「為什麼？難道丁將軍看不上自己身後的兄弟？」霍朗不屑的撇了撇嘴，丁力的話讓他有一種被忽悠著入伙幹壞事的感覺，而且丁力的話也終於讓霍朗有機會去反抗一番，所以開口也是絲毫不留情面。
「看上看不上，還談不上，我只是不想讓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不明不白的死了！那樣，不值！」面對霍朗對自己和南海軍的嘲諷之意，丁力卻是在搖頭之間一句輕描淡寫的回應，便已經讓霍朗為之一驚，更是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繼續針鋒相對，繼續反唇相譏。
「你和你身後的兄弟們，都是見過血的，這一點，絕對不是我身後的兄弟們所能比的！」丁力見霍朗突然沉默了，停頓片刻才又繼續解釋：「咱們嶺南東道眼下形勢並不好，東邊不少地方已經被起義軍帶來的戰火所波及，據我從一些東邊逃到這裡的人口中得知，在那裡幾乎每天都有大小不一的戰鬥要發生，死傷無數，生靈塗炭，起義軍曾連連屠城，甚至連婦孺老幼都不肯放過！」
說著，丁力又頓了一下，雙眼之中滿是堅毅，盯著霍朗沉聲問道：「霍朗！身為男兒，國家有難，你難道就不想著為國家做些什麼嗎？怎麼說，你也是大唐男兒，你也是生在活在大唐的土地之上！你身邊或許沒有什麼親人，但你卻有上千的霍家嶺兄弟！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作為二當家的你，總也應該給自己身後的兄弟們多想想吧！我只知道一點，做一輩子的馬賊，到頭來也始終還是馬賊，哪怕是你的勢力能夠讓當地的節度府都忌憚三分，你卻依舊還是馬賊！」
丁力的話算是說到霍朗心坎里去了，馬賊，不管勢力多大，到頭來依舊還是馬賊，可以說一輩子都擺脫不了賊這個字，而對於霍朗和霍家嶺那群人來說，他們卻還完全不想聽到別人稱呼自己是馬賊，最多是會承認自己一眾人是一夥無路可走才落草為寇的綠林好漢，這也是平日里霍家嶺為什麼不去隨便做一些燒殺搶掠，甚至是讓他們都感到不恥的行徑。
「你說的沒錯，可是我又怎麼能相信你說的這一切呢？」若有所思的霍朗在良久之後終於微微的點了點頭，不過他依舊還對丁力的話抱有一絲質疑，眉頭緊皺盯著丁力，面色凝重的詢問道。
「現在都這樣了，你有別的選擇不相信我所說的一切？」丁力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笑著回應一聲，然後回頭望了一眼，才重新轉頭看著霍朗笑著解釋：「剛才我的手下抓了幾十個霍家嶺的兄弟，這些人待會就隨霍二當家一起回去吧，就算是我們南海軍在這件事情上率先表達的誠意，至於霍二當家是否相信，全憑霍二當家自己的決斷了！」
頓了頓，沉吟一聲的丁力抬起右拳在霍朗面前來回翻了翻，然後異常自信的笑著補充道：「十天，給我十天時間，我親自向節度府上報這件事！十天的時間應該足夠了！」
「你就這麼自信，我一定會帶著兄弟們加入南海軍？」看著丁力的表現，霍朗連連皺眉，感覺自己此時正身處一個大坑裡面，而挖坑的人正是眼前的丁力，而自己卻從始至終都是被丁力牽引著一步步進入現在的大坑的。
丁力臉上的笑容的確自信，在霍朗的問候出口之後，丁力的眼角都浮起笑意，那張剛毅的面孔上的笑容更像是可以擴散一般，迅速散開，讓面前的霍朗都受到了些許影響：「這個選擇相對來說，不僅是你我二人，身後的兄弟們所得到的好處也是最多的，畢竟免去一場你死我活的拼殺，你我二人身後，至少有一多半的人是幸運的，因為他們不用這麼早，就死在戰場上！」
「還是那句話，馬賊，始終都是馬賊，只要有朝廷在，馬賊永遠都是賊！」丁力突然發出一聲感慨，抬手在霍朗肩頭拍了拍，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轉而回頭沖著領兵的王翎喊道：「把剛才誤抓霍家嶺的兄弟都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