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何為懼怕？
「你也不怕把牛給吹到南海上空去？！」聽聞李鬼囂張的叫喊，丁力嗤笑一聲，沖著對方大聲回應的同時，卻是向黑子甩去一個特殊的眼神，與此同時卻是面色一寒，看向對面李鬼的目光也驟然冰冷了幾分，鬆開韁繩的左手摸向了馬鞍一側的秦弩，右手則是從另一側掛著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精鐵弩箭。
黑子的動作較之丁力絲毫不慢半分，眨眼間兩人雙雙將弩機抬在胸前，弩箭卡入箭槽的速度讓近在矩尺的王翎都看的有些眼花繚亂滿臉詫異。
「嘣！嘣！」
兩聲巨響僅有極其細微的差距，卻讓對面的李鬼等人無法忽視這是兩支弩箭，特別是為首氣焰囂張撥動著胯下黑風駒的李鬼，驚慌失措之中倒也顯出他的臨陣反應能力並非常人所能及，猛然一扯韁繩便將坐騎『拽』到了一側，而李鬼自己卻也是急忙俯身貼在馬背上，跨在坐騎兩側的雙腿也是奮力蹬動，臨陣經驗十足的黑風駒則是猛然躥了出去。
只是李鬼的反應似乎有些太過多餘了，除了耳邊那似乎能夠撕裂一切的破空聲驟然劃過之外，李鬼甚至都沒有感受到任何應有的殺氣，但轉眼之間耳邊卻接連響起兩聲脆響，急忙轉頭之後，看到的卻是原本迎風而立的兩面大旗應聲而斷，飄蕩著落向地面。
南海軍這邊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但隨著兩面黑旗靜靜的躺在地上沒有絲毫動彈之後，猛然間南海軍中響起一片震天的叫好喝彩聲，猶如是在市井間看到了什麼精彩的絕技表演，甚至其中還夾雜了稀稀疏疏的鼓掌聲。
「好！射的好！」
見狀，心緒很快鎮定下來的王翎就想要下令進攻，轉頭沖著丁力抱拳請命：「將軍！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軍應立馬發起進攻！末將願親自帶兄弟們衝上去，將黑風山寨匪徒一舉殲滅！」
「不急！」丁力先是讚賞的看了一眼王翎，卻又緩緩搖頭拒絕了對方的提議，抬手指著對面正氣急敗壞大罵掌旗手的李鬼，咧嘴輕蔑的解釋：「你當他真的敢帶這麼點人來羊角鎮？恐怕再給他三倍的人，他也不會傻到就這麼來打羊角鎮的主意！他也不過是想試探我們罷了！給他們下馬威就夠了，現在還不是收拾他們的時候！」
「可是，現在他們就這麼點人，咱們沒有道理不發起進攻啊！」王翎卻不肯認同丁力的說法，或者說他更是急於求戰想要施展自己的能力，看著遠處已經有所慌亂的馬賊隊伍，王翎一臉不甘的再次向丁力抱拳請命：「將軍！眼下絕對是大好時機，末將願親自帶領一隊兄弟衝上前去！將軍只需要率其餘兄弟給末將壓陣便可！」
「不行！」丁力依舊不假思索的抬手否決了王翎，隨即轉頭掃了一眼身後的老二團老兵們，雖然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求戰，但丁力卻依舊不肯下達進攻的命令，而是稍作沉吟，沉聲向王翎解釋：「打架和打仗不一樣，一旦開戰就面臨著不可估量的死傷！別看兄弟們平日里訓練用心，可真正上了戰場的實戰，卻遠遠不是靠單純的訓練就能行的，更多的，是要靠心智和膽量！」
說罷，丁力也不管王翎到底能夠理解幾分，便催動坐騎往前走了幾步，而黑子則是趕忙招手想要一眾親兵上前保護，丁力卻是像背後長了眼睛一般，一抬手便制止了身後眾人的動作。
只是沒等丁力開口說些什麼，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被另外一側的微弱沉悶的滾雷聲吸引了，轉眼看過去之後，那是一團讓所有人都頗為熟悉的煙塵，入耳的滾雷聲就是從那團煙塵之中狂奔不止的大批坐騎飛揚的四蹄下傳出。
「還有救兵？」丁力也是微微一愣，顯然從那個方向出現的絕不會是自己的南海軍，但丁力在將目光投向對面之後，李鬼那張凶神惡煞的面孔上露出的茫然詫異，很快便讓丁力有了斷定，來人敵友未分的情況下，丁力也不敢貿然涉險，趕忙撥動坐騎向回退去，同時沉聲喝令還未回過神兒的南海軍眾人：「全軍警戒！隨時準備戰鬥！」
丁力這邊才剛給南海軍下達軍令，對面黑風山寨的馬賊們卻突然亂了，面對兩百餘正規軍他們雖然有所顧忌，但所有馬賊卻知道南海軍眼下也不過是一支擁有精良裝備卻還是一群新兵的正規軍而已。對於殺人見血習以為常的馬賊們，若是真的雙方交戰，他們還著實沒有太多的膽怯，畢竟雙方的差距算的上是一條很難逾越的鴻溝，殺人與否看似一線之間，但對於許多新兵來說，這第一次卻是極其困難，哪怕眼下的南海軍所有人都在躍躍欲試。
「霍家嶺的人？」黑子的視力無疑是眾人之中最好的，距離老遠就看到了煙塵中飄揚著的金字大旗，皺了皺眉頭的同時，發出不可思議的疑問：「他們怎麼也來了？難道霍家嶺的人現在跟黑風山寨的人穿一條褲子了？」
王翎這下也不敢再執著於請戰的事情了，作為南海軍副將之一的王翎平日里可沒少對周圍的勢力布局做研究，霍家嶺和黑風山寨的勢力絕不可小覷，剛才一心急於出戰也不過是覺得擺在眼前的是消滅黑風山寨的大好時機，可如今霍家嶺的出現，讓王翎也不禁暗自鬆了口氣，畢竟在他眼中，霍家嶺也同樣是馬賊，雖然名聲絕不是黑風山寨所能比擬的，但賊就是賊。
眼看著雙方距離已經接近五百步了，但看樣子霍家嶺的人似乎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光看那滾滾煙塵，就能斷定藏在煙塵之中的人數至少是黑風山寨的兩倍還多。
正當丁力等人眉頭隨之逐漸皺起的時候，原本對面就慌亂的黑風山寨的馬賊們突然動了，就連那兩面未被射斷的黑旗，也被迅速收了起來，似乎兩面黑旗能夠成為一盞指引燈。
緊接著最先動身的就是李鬼，甚至沒有任何命令，李鬼猛然催動胯下黑風駒躥了出去，朝著另外一側奮力的蹬動馬蹬狂奔不止，那架勢頓時便讓對面的丁力等人明白了，李鬼這是要逃跑！
更重要的是，丁力等人也能鬆口氣了，明顯的霍家嶺的人到這來不是沖著羊角鎮或者南海軍，目標則是李鬼，或者說這一百多黑風山寨的馬賊們。
「這下有意思了！霍家嶺的人和黑風山寨在咱們南海軍眼皮子底下展開廝殺！」緩緩鬆了口氣的黑子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對於他這個職業殺手來說，若不是如今這個親兵衛隊長的束縛，他著實是不願意跟隨丁力參加這種可能發生正面交鋒的對戰。
不光是黑子，就連丁力和王翎也樂的清閑，沒想到竟然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眼前，除了震驚和不可思議之外，更多的卻是哭笑不得，包括兩百餘南海軍， 甚至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等人到此的目的到底為了什麼。
「將軍！大好機會！眼前絕對是一個大好時機！」將勢力陣營分清之後，求戰心切的王翎更像是收到了什麼蠱惑，再次催馬上前勸說丁力：「這等機會，決無第二次！咱們另外兩營的兄弟們也在趕來的路上，只要抓住機會，咱們就能將活動在廣州府一帶的最大兩股馬賊勢力一舉清剿！」
看到丁力依舊有些無動於衷，王翎有些激動的再次靠前一些，轉而翻身跳下馬背，朝著丁力便單膝跪了下去，再度抱拳請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將軍，下令吧！日後決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王翎，時機未到，切忌衝動！」丁力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請令的王翎，搖搖頭跳下坐騎將對方拉了起來，嘆了口氣之後，才拉著王翎的胳膊轉身走了兩步，看著已經徹底調頭逃跑的黑風山賊們，似乎是由於一旁霍家嶺的人到來時揚起的煙塵，丁力忍不住微微眯起雙眼，若有深意的沉聲向王翎解釋：「霍家嶺和黑風山寨都是馬賊出身，他們之間既然有仇怨，那他們自然有他們的解決方式！眼下雖然看起來霍家嶺似乎是非將黑風山寨一打盡不可，但若是咱們南海軍中途插手，我想，至少有八成的機會，會讓他們兩路山賊轉頭將矛頭對準咱們！那個時候，才是真的得不償失！」
聽聞丁力句句顧慮，雖然有所道理，但一心求戰急於展現的王翎卻無法正確的理解，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想去理解，焦急之間更是將丁力的意思徹底扭曲了，當即往後退開兩步，怒氣沖沖的瞪著丁力厲聲質問：「將軍！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難不成現在你官做大了膽子卻小了？你莫不是怕了他們？就算是他們聯手，咱們南海軍的兄弟們豈會就此怯陣？！」
「怕？呵呵！」面對似乎有些喪失心智的王翎，丁力卻表現的極其淡然，劍眉微微上挑，微眯的雙眸斜睨著對方，口中發出一聲冷笑，狹長的眼眸中一道精光猛然迸射而出，緊接著猛然斷喝一聲：「你來告訴我，何為懼怕？！難道不顧一切衝上去就是勇敢？不顧麾下兄弟們死活的一味拼殺於戰場之上就是英勇？那只是莽夫行徑！魯莽行事，或許你能逞得一時英雄！但你又何曾想過，為了你的英勇，要讓身後多少兄弟流血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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