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此去一別何時見
司空逸臉上的笑意濃濃,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修長的手指將白玉扇打開,貌似不經意的擋住蘇紫陌的眼睛。
“那本王先告辭了,晚些時候本王會派人來接姑娘。”宇文燁起身告辭,也無所謂司空逸站不站起來相送,隻是深深看了一動不動的蘇紫陌一眼,轉身離去。
“逸,你……”宇文燁離開,鍾隱皺了皺眉,蘇紫陌被點穴他也不是看不出來,可是他並不敢出手相救,因為就蘇紫陌的反應來看,她還什麽都不知道,雖然猜不到司空逸的用意,但也不敢任性而為。
“哎……”司空逸伸手拂開蘇紫陌的穴道,才感覺到身體能動,這小女人便一躍而起,伸出出爪子直接抓上司空逸的臉,他輕輕製住她,將她扣到懷裏,“怎麽這麽衝動?就不能聽聽我的解釋?”
“解釋?你還有什麽好解釋的?不就是個寵物嗎?哪還勞得動大名鼎鼎的空城公子親自解釋?”蘇紫陌奮力掙紮,卻動彈不得,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出來,她哀哀地看著不遠處的鍾隱,咬著牙恨聲說。
“蘇兒……”見她掉了眼淚,鍾隱心疼地不得了,隨手拿了一塊絲絹便站起身來。
“叮——”司空逸的白玉扇釘在了鍾隱腳前,鍾隱抬頭,司空逸依舊笑著的臉上,紫眸深處怒意翻滾。他長歎一聲,將絲絹放下,轉身出門去了。
許久之後,司空逸感覺到蘇紫陌已經哭累了,才輕輕鬆開她,將她抱緊在懷裏,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臉上,他輕輕歎著,“挺漂亮的一個小丫頭,哭起來怎麽這麽難看?”
蘇紫陌不答話,隻是委屈。總是這樣!總是這樣子!總是在她以為要得到幸福的時候,上天惡狠狠地將她的一切全部奪走!
“陌兒,你當我親手將你送到他府中,心裏會好受,會不擔心麽?可是,空城公子這個身份不方便行事,宇文修這個身份也護不周全你,眼下就隻有燁王府是最為安全的地點,我也是不得已,你可知道?”司空逸低了聲音,附在她耳際,緩緩解釋道。
“你……”蘇紫陌轉過頭,看著司空逸紫眸中深深的自責和心痛,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現在的一切,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她有什麽資格去責怪?若不是她固執地要留下來幫助宇文燁,或許她現在已經和他看盡了鎖魂山上的風景。是她不好,才連累了他,還有鍾隱,眼淚又落下來,“逸,對不起……”
“沒事的,妻債夫還,天經地義,隻是,你千萬要等我。”司空逸抱緊了蘇紫陌,仿佛要將她揉碎在身體裏,生世不離。
“我等你。”蘇紫陌哽咽地回抱住司空逸,這便是他,一個隻讓她看到他的無助的男人,當一切都結束了,就給所有都畫一個句號吧,她也倦了……
入夜,花雲想依舊是喧喧鬧鬧,一樓來來往往的食客,二樓穿梭來回的主顧,還有三樓品茗論事的文人,唯有那一隅,安靜地仿佛不存在——清渺。
蘇紫陌抱著膝蓋蜷縮在司空逸的竹椅上,上麵還留著他的氣息,淡淡的清香,讓她久久流連。她輕輕晃動身體,竹椅搖起來,晃啊晃啊,就晃出了她的眼淚。她不想去燁王府,無論如何。她還是會習慣性地將宇文燁當成夏展,即使不愛了,也會溫柔以待。她不想那樣,因為她知道,她的一舉一動,司空逸都會知道,他是那樣的沒有安全感,她不想他擔心。可是她沒有辦法,她已是一個死去三年之人,回不了皇宮,沒有郡主的身份,若是此刻出現,且不說父親要承擔的欺君之罪,就說那些蠢蠢欲動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少想利用她來威脅蘇家,她不想也不能成為任何人的累贅。所以就隻有這一條路可走嗎?去燁王府,與宇文燁同在一個屋簷下,日日對著燁王妃的臉,這樣是不是太過殘忍?時間還不夠久,遺忘還不夠徹底,她還是會難過的……
“小主,該梳妝了。”素顏推門進來,月華下的蘇紫陌仿佛周身攏著一層淡淡的紫煙,幹淨的臉上蒙著淺淺的迷惘,就好像是不小心落入凡間的仙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她忽然覺得主子有些殘忍,並不是沒有人能保護小主,隻是……
“免了吧,素顏,我怕麻煩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蘇紫陌回過頭,勉強笑了笑。下午一覺醒來,司空逸就不見了蹤影,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就連鍾隱也突然找不到了,她想了各種猜測,可是直覺一直都給不了她一個準確的答案,她看著窗外天氣晴好,卻嗅到了隱隱的暴風雨的味道。
“可是……”
“罷了,她不願意就莫要勉強了,你出去忙吧。”一個聲音打斷了素顏的勸說,鍾隱踏進清渺,素顏歎了一聲退了出去。
“你回來了。”蘇紫陌輕輕笑起來,襯著月光,仿佛有一種要飛升而去的飄渺。
“蘇兒,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鍾隱終究是忍不住,幾步走到她身邊,扶住她的肩膀。
“來得及?鍾隱,你是指什麽呢?近在眼前的奪嫡之戰,這三年來為宇文燁做的一切,交付給司空逸的心,還是我留在這裏的決定?”蘇紫陌的笑容變得苦澀,“你要知道,覆水難收。”
“可是……”
“沒有可是,也沒有如果,人生就是這樣,沒有假設。”蘇紫陌搖搖頭,“鍾隱,你當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麽?我隻是假裝不知道而已,不想絕望,因為那太難以承受。我相信一切都是美好的,總會有那麽一天到來,隻要我乖乖地等下去。我愛過夏展,那是一種用盡全力的銘心刻骨,後來,我遇見宇文燁,可是在同一天我也遇見了他,那個你曾經在屋頂上提醒我要小心的人。愛情是沒有理由的,我隻是後知後覺。如果一切都是命,那麽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去改變,如今已經陷得這麽深,還怎麽自拔呢?對不起,鍾隱,我讓你失望了。”
“蘇兒,既然你能夠預知未來的一切,為什麽不去改變呢?為什麽一定要順著命運去委屈自己呢?這不像是你的風格,當年在潼關的城牆上英姿颯爽的女子呢?”鍾隱有些著急,因為他已經聽到了徐徐而來的腳步聲。
“鍾隱,從前我總以為宇文燁和我是同一樣的人,後來我才慢慢發現,司空逸才最相似於內心深處的我,因為相似,所以注定了相互吸引,同時也注定了傷害。如果兩個人之間,傷害在所難免,那麽我願意來承擔一切,因為是我先愛上了他。”蘇紫陌的眼神忽然就變得堅定,“其實,我一直都是我,隻是在他麵前,心甘情願放低了姿態罷了。”
“蘇兒……”
“雪初,或者說師兄?”腳步聲臨近門邊,司空逸的身影落入房中,昏暗的光線下,那一襲雪白,微微耀眼,他倚著門框,唇邊淡然的笑意更像是一種習慣。
“逸,你回來了。”鍾隱鬆開蘇紫陌,起身卻沒有挪開,反而擋在了蘇紫陌身前。
“師兄這可是要與我為敵了?”司空逸揚了揚眉毛。
“逸,你可知你這般任性的後果?”鍾隱湛藍的眼眸染上幾許怒意,語氣間也帶上了做為師兄的威嚴。
“師兄,宇文燁的人馬上就要到了,我與陌兒此別怕是要很久才能再見,你忍心將我們最後的時間也奪了去?”司空逸忽地斂起眼眸,微微垂頭的模樣,很是委屈。
“你……”
“鍾隱,”蘇紫陌伸手拉住了鍾隱的衣袖,揚起的臉上滿是真誠,“天下之大,唯此為家。”
“你,你們……罷了罷了,隨你們去吧。”鍾隱的眸子閃了閃,終是暗了下來,他擺擺手,走向門口,與司空逸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輕聲對他說,“師父的判詞已經有了。”
聞言,司空逸的眸光忽然銳利,卻也隻是那一瞬間而已。鍾隱離開,他將房門關好,走到蘇紫陌身邊,伸手將她攬進懷裏,幽幽的歎氣。
“知我如你,叫我如何舍得?”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蘇紫陌笑笑,緊了緊環住他的手臂,“隻是鍾隱那邊……”
“他終究是太過感性了。”司空逸歎道。
“其實,他也足夠任性,隻是,他也明白一己之力的微弱。”蘇紫陌在司空逸懷裏抬起頭來,“逸,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嗎?”
“我都記得,你也莫要忘了你自己的承諾。”司空逸凝視著她清明透亮的眼眸,良久之後,他長歎一聲將她的頭按進自己懷裏,“莫要在這般看著我了,我怕我會動搖。”
“強大如空城公子也會動搖麽?那我豈不真的成了禍水的紅顏?”蘇紫陌在他懷裏笑開,眼淚卻一滴一滴掉落,為他們的暫時分別,也為即將而來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