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隻求此去平安歸
明睿三十八年,四月初二,寧城驛站。
“王爺,墨部都已經安頓好了,王爺也請休息吧。”已經三更了,宇文燁房內的燈還亮著,葉煥進門,見宇文燁靠在床榻上正在看著什麽東西。
“知道了,你也早些休息,這些天趕路,你們辛苦了。”宇文燁將手裏的信紙仔細按原樣折好,放進手邊的信封,對葉煥點了點頭。
“王爺。”葉煥行禮退下,站在床邊的小卓子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何事?”宇文燁掃了他一眼。
“奴才……奴才總覺著,把郡主一個人留在宮裏不安全,王爺當時為什麽沒有求了皇上把郡主帶出來?”太子大婚那日,小卓子並沒有跟去太子府,所以他並不知道太子府上發生的事情,他隻知道燁王爺出征時候,郡主沒來相送,甚至沒有半點消息,他在宇文燁身邊多年,對他的脾氣也是有所了解的,猜想兩人一定又鬧了別扭,可是別扭歸別扭,總不至於拿性命開玩笑吧?
“在清林雅築待得久了,你也學會放肆了?”宇文燁冷冷地掃了小卓子一眼,嚇得小卓子忙跪地磕頭求饒。
“皇兄,我也很想知道,你為什麽沒有把紫陌帶出來。”一個幹淨且略顯稚嫩的聲音從門口傳進屋,宇文燁挑眉看去,宇文澈清俊的麵龐落入視線。
“你怎麽跟來了?父皇可知道?”宇文燁皺了皺眉,終是沒有忍心責備這個從小跟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弟弟。
“我和皇兄一樣,都是半夜離開的,所以我走的時候父皇還不知道,不過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宇文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示意小卓子出去把門帶上,待門關好,他上前一步盯緊宇文燁的眼睛,“皇兄,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人都已經在這裏了,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宇文燁歎了一聲,從出發的第二天接到宮裏的暗線報上來的消息,他就已經猜到了她的用意,可是在這個非常時期,為了不影響全盤的計劃,他這個奉旨出京的人無法回宮,隻能加派了人手,在暗中保護她的安全,這個女人,就不能老老實實地讓他保護嗎?現在又把宇文澈也送出來,是的,在他身邊的人的確是安全的,可是她自己呢?說好了要一起走,無論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她改變了主意,他就算可以理解,還是不能夠說服自己不生氣。
“那就好,紫陌說,讓我給你帶了這個來,算作是賠禮道歉。她還特別交代了,這裏麵的東西極為重要,要我親自交到你手上,並且密不外傳,可苦了我了,一路上揣在懷裏,也不知道她在裏麵放了什麽,硌得我怪疼的。”宇文澈看了看宇文燁已經緩和下來的臉色,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一個大大的牛皮紙信封遞給他。
宇文燁接過信封,放在手裏掂了掂,分量不輕,他走到桌邊坐下來,把裏麵的東西小心地拿了出來,是一遝厚厚的信紙和一堆不知道裝了什麽的瓶子,上麵寫滿了字。宇文燁一張一張地閱讀過去,一向冷靜的他幾乎都要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燁,很抱歉,我食言了,可是我相信,在你知道宇文澈為什麽會出現在你的軍隊的時候,你一定會理解我的用意。我在宮中很安全,其實這話不說你也知道的,但是我過得不好,因為看不到你,我會很想念。不能陪你去潼關,我很難過,但是我答應你,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等你平安歸來……
“此去潼關,危險重重,我雖然能大致猜到皇上的用意,但是對於皇上的手段我還不是很清楚,而且計劃趕不上變化快,你說過,我是這宮中最特別的女人,所以祝禱的事情我不會做,因為我相信你一定會平安歸來,我能做的就隻有幫你分擔一些辛苦。時間倉促,我能準備的就隻有這些了……
“火藥篇:首先說,這個東西是十分危險的,它的威力是你無法想象的,所以,請千萬不要當做兒戲!如果你一定想要當做兒戲,那麽就請將完成品丟向潼關外龍國兵營處,就算效果不甚理想也能起到些嚇唬的作用,就算弄不死敵軍,也能大大折損他們的士氣,總之,我不會害你!成分、成分的提取方法、配比、各種不同的配比達到的效果我都詳細地寫在下一頁紙上了,你一定要仔細看過之後找你最親近的人去實施,絕對不能走漏半點風聲。戰爭伴隨的一定是生命的消逝,我知道這不可避免,但是請你珍惜生命,無論是你的,還是別的任何人的,記住,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兵法篇:這個東西,我想,給你自己去理解,總比我胡亂解釋一氣來得明白,畢竟領兵作戰上,你比我更有資格。記住,既然選擇了兵戎相見,那麽戰場上就隻有你死我活,戰爭是不講究過程,隻要最後的輸贏的,所以莫要在這個時候做宸桓公子會比較好。
“‘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能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敵佚能勞之,飽能饑之,安能動之。出其所不趨,趨其所不意。行千裏而不勞者,行於無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故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於無形;神乎神乎,至於無聲,故能為敵之司命。……’
“最後那些個瓶瓶罐罐裏麵裝的都是鍾隱走的時候給我留下的藥,我分出一大半給你,我也不大懂這些藥都是幹什麽的,不過你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帶在身邊有備無患。最後那個小荷包裏裝的是我到城外的寺廟裏給你求的平安符,雖然不怎麽信,卻還是求了,就當作是給你的念想,你看著它就要想著自己一定要平安,千萬千萬。陌兒書。”
“陌兒……”宇文燁眼中閃爍著灼灼的光彩,唇邊驕傲的笑意怎麽也掩飾不住,“葉煥、風馳、電掣、驟雨、驚雷,到我房間來。”他閉起眼睛,用傳音入密的方式召喚自己的心腹。
“皇兄,紫陌都給你帶什麽好東西了,讓你這麽高興?不會是小情書吧?她不像是寫情書的人啊!”宇文澈伸著腦袋想要看清紙上的字。
“澈,你此次出宮,除了幫陌兒送信,自己可還有別的想法?”宇文燁將紙張翻過來壓下,收斂了表情,恢複了嚴肅。
“皇兄,”宇文澈聽宇文燁如此問,也正了顏色,“紫陌說得對,生在帝王家,半點不由己。有些東西是我逃不掉,避不開的,與其等某天稀裏糊塗地丟了性命,倒不如先下手為強。所以,這一次出宮,臣弟願同葉煥等人一起,追隨皇兄左右,若不小心敗了,我們兄弟在黃泉路上還可以彼此作伴,若是勝了,還請皇兄看在臣弟忠心一片,也略有功績的份上,放臣弟一個逍遙。”
“好。”宇文燁起身拍了拍宇文澈的肩膀,這個他從小看大的孩子,也終於長大了,他的肩膀上也終是要扛起屬於他的責任,雖然不心疼,但是為了他,他也不得不如此。
“謝皇兄。”宇文澈見宇文燁真的沒有趕自己回宮,喜不自勝。
“你出宮前,陌兒還又何囑咐?”宇文燁忽地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這個嘛……”宇文澈後退了一步,低聲回道,“紫陌說了,你要是不爭氣,她做了這麽多,你還是不小心死了,那就要……”
“就要什麽?”宇文燁就知道蘇紫陌是那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人。
“就要我陪葬,她也會來,倒時候,咱們三個人就住同一間牢房,要麽我陪你下棋,要麽咱們三個人一起鬥地主。”宇文澈說完之後,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陪葬?下棋?鬥地主?你也真好意思答應,你不覺得自己很多餘嗎?”宇文燁冷冷地睨著宇文澈,無情地丟出一句話,轉身坐在太師椅上,看著葉煥等人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