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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直覺

  不等江遲景回答,巡警隊的警官已經把鄭明弈押了出去。

  事實上,江遲景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獄里的監控攝像頭不像江遲景安裝的針孔攝像頭,都是統一的白色長方體,存在感非常強。

  而娛樂室不過十來個平方,天花板下空空如也,只需瞥一眼,就能知道這裡沒有安裝監控。

  退一萬步來講,即便娛樂室里安裝有監控,那連接的也應該是監控室,而非圖書室。

  剛才江遲景跑過來時,鄭明弈是背對著大門,撇開這一點不談,兩個手下就正正地擋在門前,無論如何,江遲景也不可能剛一開門,就知道是鄭明弈在打人。

  然而剛才的情況是,江遲景幾乎是在擰開門把手的瞬間,就脫口而出了鄭明弈的囚犯編號。

  也就是說,在進門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這間娛樂室里正在發生什麼。

  江遲景自認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否則也不可能偷窺別人不被發現。但在這件事上,不得不承認,的確是他疏忽大意了。

  剛才情況緊急,他壓根沒有時間想那麼多,現在回過頭去看,他忽然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鄭明弈的腦子怎麼會反應這麼快?

  或許是因為他一挑三,必須時刻注意身後的動靜;又或許是他本身對監控這事就很敏感,所以第一時間發現了江遲景的行為漏洞。

  總之無論是何種理由,這都不會是低智商的思維邏輯。

  江遲景的心裡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鄭明弈似乎並沒有他想象中那樣頭腦簡單。

  他強壓下這種不安,安慰自己不會有這麼厲害的人,僅因為他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破綻,就發現他的秘密。

  「老九有點慘。」

  臨近下班時,洛海從外部醫院返回獄里,來到圖書室跟江遲景閑聊打發時間。

  「腦震蕩就不說了,他的右手腕骨關節,」洛海說著指了指自己右手手腕的位置,「脫位加骨折,也不知道怎麼會弄得這麼嚴重。」

  其實江遲景知道是怎麼回事,當時老九想要揍鄭明弈一拳,而鄭明弈後退了一小步,對準老九打過來的拳頭,回饋了一記兇猛的直拳。

  這個動作江遲景不知看了多少回,之前鄭明弈在家裡打沙袋時他還沒什麼感覺,而當他的耳機里響起殺豬般的嚎叫時,他才知道鄭明弈的拳頭有多麼可怕。

  「兩個字,活該。」江遲景總結道。

  「先不說老九了。」洛海道,「這才不到三天,鄭明弈就被人收拾了,之前說好的米其林餐廳,可不準抵賴啊。」

  「等等,你確定這叫收拾?」江遲景止住洛海的話頭,「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他收拾了老九。」

  「你這麼算?」洛海抗議地挑挑眉,「他把老九打成這樣,接下來一段時間也不會有人敢來惹他,你賭的期限是一周,那是不是算打平了?」

  「不一定。」江遲景道,「萬一許勝要幫老九找回場子呢?」

  「你知道不會。」洛海道。

  好吧,確實是這樣。

  許勝是獄里待的時間最長的囚犯,也是老九跟的大哥。不過兩人性子大不相同,許勝在獄里待了十多年,早已學會了收斂。他秉持的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因此只要不觸碰到他的逆鱗,就不用擔心會出什麼事。

  而像老九這樣自己去找人麻煩,又反被收拾的情況,許勝當然不會插手干預。

  「那就算了吧。」江遲景道。

  原本他預想當中的走向是鄭明弈會趕走來找他麻煩的第一撥人,然後引起更大的公憤,接著被第二波勢力更強的人找麻煩。

  結果現在倒好,他一來就把老九揍得保外就醫,這下還有誰敢惹他?

  「乾脆隨便吃一頓吧。」洛海提議,「最近市裡有家不錯的私房菜館開業,要不要去試試?」

  「可以。」江遲景道,「就這周五吧。」

  工作日的晚上時間寶貴,去一趟市裡要開四十多分鐘的車,也只有到周末的時候,江遲景才願意去市裡溜達。

  下班回家后沒多久,炎熱的夏日終於迎來了今年第一場暴雨。

  天空中烏雲密布,雷電交加,像是末日降臨一般,全世界只剩下傾盆大雨的唰唰聲。

  江遲景把屋子裡的所有窗戶都關了個嚴嚴實實,不過當他看到對面的那棟小洋房時,還是不由得停下動作,注視了好一陣。

  由於沒有窗戶的阻擋,卧室里的窗帘被狂風吹得在雨中飛舞,外牆上的墨漬也被暴雨沖刷開來,顯得更加蕭條。

  鄭明弈被判了三億罰金,想必是手裡的流動資金不夠,連這棟小洋房也被法院貼上了封條,社區的工作人員還為此念叨了好久。

  江遲景收回視線,拉上了屋子裡的窗帘。

  暴雨總是來得急,去得也快。到江遲景準備睡覺時,外面的社區又恢復了一片寧靜。

  最近這段時間,江遲景在睡覺前已經不會再去看對面的情況。

  不過今天他有點好奇雨停之後,鄭明弈的房子會變成什麼模樣,於是他隨意地撩起窗帘,往對面瞥了一眼,結果就這一下,讓他的動作直接定在了原地。

  鄭明弈的房子里竟然又出現了黑衣人。

  由於窗帘被狂風完全吹開,這次江遲景看得更加直觀。

  只見那黑衣人把鄭明弈的衣櫃翻了個底朝天,就連床墊裡面的彈簧也沒放過。

  傻子都能看得出來,黑衣人是在找東西。

  江遲景沒有猶豫,直接報了警,不過這次他不是第一時間發現黑衣人,所以在警車來之前,黑衣人已經離開了鄭明弈的屋子,但看起來像是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警車停在兩棟洋房中間的馬路上,車上下來一個身穿便衣的警察。他拿手電筒朝著鄭明弈的屋子裡照了照,沒發現異常響動,於是又把手電筒的光線轉移到了江遲景這邊。

  「關偉?」

  江遲景拉開窗戶,探了半個身子出去,跟樓下的便衣警察打了聲招呼。

  「老江?」關偉的表情也是相當驚異,顯然是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熟人。

  「你怎麼在這裡?」江遲景問。

  之前江遲景還在法院工作時,經常會和關偉打交道,但自從他調來監獄以後,兩人便斷了聯繫。

  「我來查前陣子惡意做空的那個案子。」關偉收起手電筒,「剛才是你報的警嗎?」

  「對。」江遲景道,「進來說吧。」

  兩人簡單寒暄之後,關偉說起了他會出現在這裡原因。

  原來不止江遲景調了崗位,關偉也從刑事組調去了經濟組,參與偵辦鄭明弈的案子。

  「大概兩個月前,我們觀測到做空機構恆祥公司有內幕交易的嫌疑,成立了調查組去調查,結果無功而返。但是一段時間后,他們機構的員工,也就是鄭明弈,聯繫到我,說是手上有他們老闆內幕交易的線索……」

  「等等,你是說鄭明弈主動聯繫你?」江遲景打斷關偉道。

  「沒錯,當時我們是在電話里溝通,他說儘快把線索整理好之後,當面交給我,結果……」關偉說到這裡,嘆了口氣,「當天晚上他就被人襲擊了。」

  江遲景聞言一怔,立馬回想到了上次黑衣人翻進鄭明弈家裡時的情景。

  「說好要把線索交給我,但自那之後他完全不接我電話。」關偉又嘆了口氣。

  「他不相信你。」江遲景皺起眉頭,語氣凝重道。

  其實江遲景和關偉的交情算不上知根知底,但從和關偉的接觸來看,江遲景知道他不是一個黑警。

  「我發誓,絕對不是我泄露出去的消息,不過我也理解他,不相信我才是正常反應。」關偉道,「後來恆祥被曝出惡意做空的事,所有證據都指向鄭明弈,他沒有辯解,直接認了下來。」

  聽到這裡,江遲景不禁覺得奇怪:「所以到底是不是他?」

  如果說鄭明弈會主動檢舉自家老闆,那應該是個是非分明的人才對,怎麼到頭來卻成了犯罪分子?

  「老實說,」關偉深吸了一口氣,語氣里透著些許無奈,「我也不確定。」

  「這麼分析吧。」關偉繼續說道,「如果他是被陷害的,那他面臨的對手非常強大,能夠製造出完整的證據鏈去陷害他,而他呢,不相信我們執法部門,所以沒有貿然反抗,選擇躲進監獄里去。」

  江遲景沒想到這個案子背後竟然這麼複雜,不過仔細一想,如果這個案子就如表面那樣簡單,那黑衣人的存在確實有些無法解釋。

  他又想到先前鄭明弈問監獄里是不是都有監控,這很可能是他確保人身安全的手段之一。

  「但是反過來說,」關偉突然話鋒一轉,「也可能他本來就是主犯,我們去調查時打草驚蛇,他便計劃把這事栽贓給自己老闆,結果事情敗露得比他想象中快,他也就只能認命了。」

  完全相反的兩種思路,卻都能解釋得通。

  「那你覺得是怎樣的呢?」江遲景忍不住問道。

  「警察辦案不靠直覺,靠證據。」關偉道,「不過非要說的話,我還是覺得這案子有疑點,所以才過來看看,正好半路接到了報警信息。」

  江遲景解釋道:「剛才有人在他家裡翻東西。」

  「不排除是小偷的可能。」關偉客觀道,「我待會兒再進去看看。」

  江遲景點了點頭,沒再發表意見。他只是一個外人,沒道理也沒立場去插手別人的案子。不管鄭明弈是不是被人冤枉、這個案子還有沒有疑點,都跟他沒什麼關係。

  「對了,」關偉放鬆下來,換上閑聊的語氣,「我記得你以前看人就很准,剛才你說在監獄里見過鄭明弈,能不能說說你覺得他是怎樣的人?」

  在很早以前,關偉找到的一個證人在法庭上臨時改了證詞,導致犯人無法被定罪。

  關偉去給證人做思想工作,始終沒有進展,後來江遲景跟他閑聊的時候,隨口提出可以從證人的孩子身上入手,讓關偉成功找到了突破口。

  儘管江遲景並非每次都能隨口幫上忙,但確實也給關偉提供過不少新思路。他下意識地開口道:「我覺得鄭明弈是……」

  回答到一半,江遲景突然反應過來一個問題——這題他不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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