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亂花漸欲迷人眼
宋家的正廳偌大雅緻,精細的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書畫瓷具,茶香裊裊,瀰漫了整個大廳。
「吾皇萬歲金福!皇后千歲平安!」皇族之人一入門,眾人頓時跪身請安。
「平身!你們都賞玩字畫去罷,」皇帝臉色病殃殃的,顯然身子骨都被後宮酒色給掏空了,他無力的朝臣子們擺了擺手,側身關切地詢問老太爺宋高岩:「宋父,您老身體可好?」
「謝皇上關心,皇上洪福齊天,老夫在皇上的庇佑下自然身體安泰。」
偌大的正廳內,因得了皇帝的允許,臣子們都對字畫器具紛紛發表見解,頓時喧鬧非凡。
清歡打量著進入廳堂的一眾皇族人。
皇帝姑父已五十多歲,臉色干蠟,盡顯蒼老之態。一旁的皇后姑姑卻依舊年輕,如同初初及笄的小姑娘,然而一舉一動又盡顯雍容華貴,端莊大方。
大皇子臨鑫體態有些臃腫,估摸著平常不怎的鍛煉,終日沉迷酒色,面色土黃不堪。
二皇子同時也是太子殿下-——臨宸,一眼望去,便讓人不由自主的陷入他那深邃黑眸,英挺劍眉斜飛入鬢,薄唇輕抿,臉龐的輪廓稜角分明,模樣極為俊美,身姿如松,也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
清歡淡淡垂下眼帘,此人絕非池中物。
再移開眼看向三皇子臨躍,平淡普通,根本不像是皇家人,不過臨躍無意間看過來時,清歡還是對他微微一笑,畢竟是失去生母的孩子,清歡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然而這友好的笑容惹得臨躍頓時低頭,不敢再望。
而看向四皇子臨霄時,清歡不由得眸色一深,那個人的眼神太冰冷凌厲,像極了前世的夫君--臨清。
臨霄長相偏為陰柔,眉眼間顯出些許煞氣。這樣的人心機深沉,盡量少接觸為妙。
「太子哥哥,蓮兒好想你呀!蓮兒前幾日為你做了一首詩,念給你聽哦!久未見兮,甚想念兮,良人來兮,甜我心兮。太子哥哥,你說這個好不好?」一邊的宋清蓮看見太子臨宸又歡騰起來了,打斷了清歡的沉思。
清歡像看好戲般看向宋清蓮和自個今生未來夫君那處。
綠竹撇了撇嘴,說,「太子哥哥?虧她喊的出口,不過是個庶出的表妹而已。」
清歡笑了笑,「她倒是聰明起來了,懂得作詩來討人歡心。」
「哼,狗屁打油詩!」綠竹不屑。
臨宸掃了一眼黏過來的嬌滴滴的小女孩:「我不記得母后還生過一個女兒。」
宋清蓮愣了愣,一臉委屈,「表哥,人家只是想要表哥看看人家的詩嘛!」
臨宸已經不再看她了,走到一邊,自顧自的欣賞字畫。
宋清蓮噘著嘴,突然察覺清歡在一旁看熱鬧,想到剛剛的場景都被她看見了,頓時火得很!可又對她毫無辦法,只得狠狠的跺了跺腳,走到自己母親何姨娘那裡了。
臨宸賞玩著字畫,彷彿不經意走到清歡身邊。
清歡對這位身為太子的表哥沒什麼好感,前世,從小清歡就知道自己以後是要嫁給他的,母親讓她多跟他相處,培養感情,她就每次看見臨宸時,對他笑,跟他說話,可是他態度都很冷漠,不是他對宋清蓮那樣的不屑,只是純粹的冷清。
臨宸看的是一副江山秀景圖,這畫清歡見過,畫得很好,帶有些山嶂遠重疊的意味。
「你覺得這畫如何?」他突然開口。
清歡愣了一下,附近只有自己一人,她隨即意識到問的是自己,答道:「這畫是書畫大家千鏡瑞畫的,當然是極好的。」
「山之妙在於峰迴路轉,然此處意境不足。」他指著畫中央的竦峙山島。
清歡順著他的手指俯下身子仔細看了看桌上的畫,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臨宸一向心思不可捉摸,而他今日主動與自己搭話又是個什麼意思?
正想著,她抬起頭,微微放大了的一張俊俏的臉龐近若咫尺,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陽剛之氣似乎滲入了她身體的每個毛孔。
臉微微一紅,她想起身擺脫這種微妙的距離。可是不知道臨宸是不是有意的,只要一站起,他的手便能環住她柔弱細柳的腰身。
「.……」清歡不喜歡與不親近的人這樣接觸的感覺便冷著一張臉委婉說道:「殿下,那邊還有千鏡瑞的真品,您可以去看看。」
「是么?」因為靠的比較近,清歡很清楚的看見他嘴角微微上揚。
「正是,太子,您去那邊看看,清歡告退了。」趁他伸手去碰另一幅畫時她簡單行禮過後,起身離開,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走到皇帝那邊時,便聽見皇帝姑父像憶起了美好的時光一般跟身邊坐著的皇后說起了陳年往事。「皇后,朕記得從前年少時在宋府見你身著紅裝,騎馬射箭,甚是好看,至今還歷歷在目,」
皇后微微一愣,眼前彷彿出現了另一個男子,白衣勝雪,長身玉立。她神色柔和:「嗯,臣妾也是極想念的。」
皇帝俯視廳內眾人,突然起了興緻對一側的總管說道:「喜樂,去讓宋府準備一番,舉辦一場射奕比賽!」「偌!」
真的是皇帝的心思你別猜,清歡不由得感嘆起姑父的多變。
***
踏入宋家後院那片無邊無際的草坪,就像是沉浸在一片無盡綠海,撲面而來的清新氣息讓人心曠神怡。
和風微微吹拂,捎來了滿滿的青草香味以及遠處飄來的淡淡花香。
「陛下,此地便是射箭處。」宋家小廝卑躬屈膝的諂媚笑著,心裡樂呵呵的,他真是祖墳上冒煙了呀!竟然有與皇上說話的機會!
皇帝滿意的看著遠方的一排排靶子,點了點頭,繼而走向坐台上位,看向下首的四個兒子,以及其他躍躍欲試的武官們,「給卿們一個機會,誰的射箭技藝最好,這夜光杯就賜予給誰!」皇帝招了招手,喜樂善解人意的端上來一個銀盤,盤中靜靜盛放著一個夜光杯——瑩白色的杯身,靛青色的花紋,色澤飽滿,光澤奪目,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就連一旁觀戰的文官們也眼熱的摩肩接踵起來。卻被場中央的武官們不屑的掃了一眼,瞬間沉默了,好吧,他們沒那個金剛鑽,就不攬那個瓷器活兒了。
「賽事即時開始!」
眾人射箭比賽是有一定的規則的,首先,將他們均分為十二組,擇選出每一組的贏家,再分為四組分別射箭,最後四位勝者最終一決勝負。
賽事激烈,只見一根根利箭如同脫韁的野馬刷刷刷的一下射向箭靶,或正中紅心,或偏差幾分。
而此時,最終這四組的優勝者分別是太子臨宸,大皇子臨鑫,四皇子臨霄,還有一個名叫鍾知春的武官。
清歡饒有興味的看著不遠處的那四個人並列站成一排,除卻實在扶不起牆的三皇子臨躍,這場景像極了帝家之子爭位的場面。
「最終場開賽!」
只見那四人紛紛舉箭,瞬間幾乎同時正中紅心。
清歡眼力甚佳,還是看得清楚四人中,鍾知春長於力量,四皇子中靶精確,大皇子資質平平,估計攝於他母族的勢力官員們在分組裡比賽時,對他放了些水。
而太子,清歡淡淡朝他看去,雖然不想承認他厲害。清歡幾不開見的撇了撇嘴。
臨宸眼風似無意間掃過清歡,將她不屑的表情一覽無餘,隨即對著上座的帝王笑意淺淺:「父皇,兒臣有個提議。」
「哦?你且說說是何提議?」皇帝一向對這個兒子極為喜愛。
「兒臣自願蒙眼射箭。」
話音剛落,眾人紛紛結舌。怎麼可能!就算如何箭無虛發百步穿楊的人,讓他遮目射奕卻實在是難於上青天!
「太子殿下武功高相貌好,真是小姐的良配啊!」一旁的綠竹樂呵呵的對清歡說。
何謂良配,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清歡眸色一斂,看向臨宸。
臨宸站在幾步之外,長身玉立,清風拂動他月白色長衫,手持黑色弓箭,在一片綠意中分外奪目。他似乎於不經意之間靜靜的看了她一眼,舉起長弓,咻的一聲,帶著一陣勢如破竹的風,鋒銳利箭刺破靶中紅心,射入遠方大樹的樹榦中。
臨宸所站之地,刺破的紅心,樹榦的長箭,三點一線,精確無比。
眾人被震撼得已然無法出聲,太子殿下!此時此刻臨宸已成為他們心中的神衹,不滅的存在。
「父皇,這夜光杯歸兒臣了罷。」臨宸走向坐台,皇帝好不容易緩過神來:「自……自然可以。」
一旁的宰相滄桑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臨宸一步一步走向清歡,神色平靜,看不透他內心所想。
清歡直視他眼眸。
「此物贈與你,」他開口,眼裡流轉著淺淺笑意,似是調侃,「你應不會再瞧不起我了吧?」
他看見自己了?清歡眸色一緊,隨即若無其事的淡淡應著:「謝殿下。」射箭好又如何?這麼愛計較.……真真小家子氣。
然而清歡抬眸望向臨宸,瞬時又被黑眸所吸引,眼眸里的臨宸,對望著自己,朦朦朧朧的江南煙雨中繁花似錦彷彿成了他身後的背景,不由得讓她想起了一句詩詞」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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