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毛鳳凰不如雞，不如自掛東南枝 41
雖然雲長安擔心麻藥會影響生育的想法讓她覺得可笑，但郁九九卻沒有真笑出來，他三十三歲了，考慮孩子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確實也該考慮。想生孩子，煙酒這類東西確實需要提早戒，麻藥對生孩子有沒有影響她不敢絕對的說沒有，假若他是女人，是孕婦，那肯定能不用就不用，可現在的情況不同。他一個大男人，擔心太多，而且也太早了，等他找到女友，結婚生子，這點兒局麻的影響應該沒有了。
「聽我說，你右臂裡面有兩顆小鋼釘，這次是在舊傷的基礎上再傷，不打麻藥的話，會很疼。」郁九九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溫柔，「聽話，打一針局麻。植」
雲長安搖頭，「沒事，直接來吧。」
郁九九擰了眉心，「這個時候你怎麼還這麼固執呢？」難道她是害他嗎？
雲長安握緊郁九九的手，聲音不大，卻夠她聽清楚。他說，「我們的孩子應該是完美的。」
「……墮」
手術室里忽然變得很安靜，郁九九看著雲長安，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在她的心裡早已沒有他，而他卻還念想著跟她一起生孩子。她聽過一句話，六十歲再得到五歲時候想要的那個布娃娃，七十歲再穿上十歲那年想穿的碎花裙，都是沒有意義的。二十六歲那年想得到他的真心，在三十歲得到，她已經不稀罕了。
想到的東西只有在恰當的時間得到，才會有由心的喜悅。
如果不是護士提醒雲長安要脫掉上衣，郁九九和他不曉得還要對視多久。郁九九幾乎不用問雲長安就知道他肯定不想別人碰他，手術不想讓她離開的人，怎麼喜歡不認識的女人碰他。
「來，我幫你把衣服脫掉。」說著，郁九九放開雲長安的手，吩咐護士，「給我一把剪衣服的剪刀。」
解開雲長安襯衫之後，看到他胸口掛著的戒指，郁九九手上的動作停了。與他見面幾次，總能從領口看到他脖子上戴著一根銀色的項鏈，還以為他變得悶***了，沒想到是這枚戒指。與他這枚戒指是一對的女戒被她埋在了郁家別墅的花園裡，幾年了，一直沒去看過。
「郁小姐，他的項鏈也得取下來。」護士提醒道。
「好。」
郁九九小心的剪開雲長安襯衫的袖子，單手微微抱起他的上半身，把不能再穿的襯衫從他的後背扯了出來，又取下他脖子上的戒指，準備暫時放到旁邊，沒想到雲長安拉著她的手。
「給我戴上。」
「手術之後戴。」
「我左手不用手術。」
郁九九：「……」
不想耽誤手術的時間，郁九九把戒指從項鏈上取出來，在她的印象里，戒指似乎該戴在無名指上。季天冉和她有一對婚戒，只是倆人僅在出席重要場合的時候戴著掩人耳目，平時手指上光禿禿的。郁九九沒興趣了解指環的戴法，潛意識裡把雲長安的戒指很自然的戴進了他的無名指。戒指大了，戴上去后，郁九九想著，當年記得給他戴戒指時，大小很合適才對，怎麼會這麼松？瘦了，不用多想，他瘦了很多。
郁九九的迷糊讓雲長安內心暗爽了起來，無名指……她給他戴戒指選擇的是無名指呀……
堅持不肯打麻藥的雲長安讓醫護人員不敢對他手術，他有信心，可他們卻不敢。手術過程肯定非常痛，他一旦承受不住動了，後果不堪設想。郁九九也明白，雖然沒有逼雲長安，心裡卻是很清楚，一定要讓他打麻藥。
郁九九俯身，趁著給雲長安抹汗的機會，偷偷給護士打手勢，讓她準備給他打麻藥。
輕輕的，郁九九一隻手放到了雲長安右臂上面，怕弄疼他，她的力度非常的輕，只是讓他感覺到她在觸碰著他。
「聽我說，手術的時候，我會陪在你的身邊。你所有擔心的事，都不需要擔心。」
看著雲長安專註凝望自己的目光，郁九九想到之前在村花家門口對他狠狠的過肩摔，當時她抓住的是他的左手還是右手？想想，記不太清楚了。如果是他的右臂，對他就會很歉疚。他為什麼不告訴她，他的右臂裡面有鋼釘？為什麼不告訴她，他身體有傷未好。而且，這個傻瓜，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七月回國，到現在兩個多月，鋼釘還沒有取出來說明他手臂的情況還能嚴重，即便是取出來最少也得小心養護半年，他帶著鋼釘工作，就那麼迫不及待嗎？
想到自己眼前看著好好的男人身體其實有著不為人知的傷，而她還對他出手不留情，不知道是自責
還是心疼，讓她顧不得旁邊的醫生護士，壓低身體，單手輕輕的抱住了雲長安。
「對不起。」
「我不知道你的身體不好……」
雲長安抬起自己沒有受傷的左手摟住郁九九，對她主動抱自己顯得格外開心，「又又……」
「重陽，對不起。」
「手術之後我不要別人照顧。」
「……」
「我也不想吃別人做的飯菜，不合胃口。」
「……」
「又又，我會不會殘廢？」
「不會的！」
「我不要別人照顧我。」
郁九九：「……」又來了！
「又又……」
「知道了知道了。」
手術之後她照顧他，給他當老媽子，總可以了吧，沒完沒了的，做個手術是為他好，還跟她講條件。
「你答應了？」雲長安問。
郁九九說得很直接，「不想答應。」
「那還是讓我變成殘廢吧。」
郁九九直起身子看著雲長安，「我絕對不可能嫁給一個殘疾人。」
雲長安立即轉頭看向醫生，「磨蹭什麼呢，趕緊給我手術。」
醫生護士忍住笑，嘴角一個個都翹了起來，將來肯定是個『氣管炎』啊。
護士準備給雲長安打麻藥的時候，他又叫喚了起來，「說了不要打麻藥。」
「打！」
郁九九的聲音很決定的響起。
護士為難的看著雲長安，再看看郁九九，現在是怎麼辦？
「我能忍！」
郁九九有點毛了，一個麻藥他討價還價得像個孩子，「你放心，打了影響不了你生育，你沒那功能。」
「麻藥傷神經。」
在郁氏習慣說話一是一二是二的郁九九看著雲長安，忍了自己作為老總的果決脾氣，要是下屬像他這樣，早被她fire八百次了。
彎下腰，郁九九一隻手穿過雲長安的脖子下面，摟著他，另外一隻手握著他的左手，溫柔的說道：「聽話，嗯？」
「又又，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為了孩子肯定願意承受痛苦，但是重陽，真的會非常疼，別讓我擔心，好不好？」
雲長安不接話了，她就是他的軟肋，讓她擔心害怕的事，他的確是不想做。
「你也相信我，就算打了麻藥，也一定不會影響我們孩子的智商。」
一定不會影響我們孩子的智商……一定不會影響我們孩子的智商……
這半句話像是魔音一般的鑽進雲長安的耳朵，翻滾在他的腦海里，讓他的眼睛都發亮了。他不管是不是郁九九在情況特殊時哄她的話，只曉得從她嘴裡出來了『他們的孩子』，對，他們的孩子……
雲長安內心翻湧激動難平，和她吃完飯分開，當時兩人弄得那麼不愉快，好好約會氣氛被他破壞，他不知道要花費多久的籌謀才能讓她重新願意跟自己一起吃飯，卻不想驚喜來得如此措手不及。
突然的，太過於激動的雲長安抬起頭在郁九九的唇瓣上用力親了一口。
「老婆！」
聽到『老婆』兩個字郁九九都沒反應過來雲長安做了什麼，等她想拍他的時候，只聽見護士一句。
「好了。過會兒藥效發作後手術。」
不少外人在場，郁九九不好發作。人是她送來醫院的，這麼晚又是她一個人陪著他，有理也說不清楚。A博的這些人曉得她『老公』是季天冉，今晚過去，她背著季天冉婚內『出軌』的罪名是坐實了。只是，這些人恐怕不單單知道季天冉是她老公，還曉得雲長安是她的初戀男友吧。關於她的情史，在她上任郁氏常務副總的時候，不曉得被報道了多少次，A博有郁氏的投資，對自己的老闆這些人怎麼可能沒有基本了解。
為了方便醫生手術，郁九九放開雲
長安，只是站在他的左手邊，緊緊的握著他的手。
等在手術室外面的時候，人是擔心的，焦急的，卻也是未知的。只有親自站在做手術的人身邊，那種揪心的緊張才會那麼真切濃烈。看著醫生對著活生生的人下手，明知道是在幫助他，可心裡的擔心比等在手術室外面強烈百倍。郁九九對雲長安冷靜得猶如陌生人一般的情感在此時終於起了變化，她不害怕他的生命有危險，卻心疼她無法感同身受的疼痛此刻被他承受著。
如果不是這次車禍，他肯定不會對任何人說起他的右臂裡面有鋼釘，按照時間推算，他右臂受傷是在美國。傷還沒有好就回國，為了誰，為了什麼，她裝不了不知道。回國之後看他完全沒一點不舒服，這一點是她最不滿的，如果有傷，直接告訴她，也許有博同情的嫌疑，但是只要他說的是真的，她不會揍他，萬一揍出個好歹來，她這輩子都得自責。
不曉得怎麼回事，明明打了麻藥，可郁九九看到雲長安似乎很難受，額頭上的冷汗一直冒出來，抓著她的手也越來越緊，讓她不由得擔心。
「是不是很疼？」郁九九問雲長安。
雲長安微微搖頭。
郁九九幫他把汗擦乾淨，「乖，再堅持一會兒。」
說完，郁九九小聲的問對面的護士，「是不是麻藥藥效結束了？」
護士搖頭，「不會這麼快。」
郁九九按下緊張的心等著，陪季天冉在手術室外面等季奶奶的情況都沒有這次這樣放不下心，每一分鐘都是煎熬，看著醫生專註的樣子，她恨不得自己是學醫的。
不確定過去了多久，當雲長安握著郁九九的左手抽搐了一下，郁九九終於忍不住了。
「你們輕點，他疼！」
醫生和護士抬頭看了郁九九一眼，再繼續低頭做手術……
有時候即便知道自己的做法可能不太正確，但關心則亂，郁九九太希望下一秒醫生說手術完成了。曾經那麼深愛的男人在面前如此受罪，她的心裡格外不好受。先是他的胃出血住院，接著得知他的手受傷，如果裴珮此時在她面前，她一定要問她，搶走了她的男人，為什麼不能好好照顧他？如果沒本事讓他健康生活，為什麼要這麼不自量力的搶。愛一個人，難道不是盡全力讓對方幸福嗎？
躺著的雲長安被郁九九忽然說話嚇了下，但很快，他的嘴角彎起來了。
他的又又，總算給他希望了！
「又又。」
「嗯？」郁九九俯首到雲長安臉前，很輕聲的問他，「怎麼了？」
雲長安淺淺的笑了下，「我不疼。」
他越說不疼，郁九九就越覺得他疼，不過是逞強說給她聽，讓她心安的。
凌晨一點過幾分的時候，雲長安的手術做完了。郁九九跟著護士一起把他推出手術室，送到VIP病房，術后檢查完成後，醫護人員離開了房間，然後有一個小護士送來了雲長安的換洗病號服。
「先放這裡吧。」
「嗯，好。」
郁九九叮囑雲長安，「你躺著不要動，我馬上回來。」
「你去哪兒？」雲長安問。
「找一下你的手術醫師。」
「快點回來。」
「好。」
走到門口，郁九九再叮嚀，「記住了，右臂不能動。」
「你五分鐘內回來我就不動。」
郁九九狠狠的瞪了雲長安一眼，得寸進尺了還！
*
醫師看到郁九九敲門進來，大概猜到她的來意了，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來。
「郁小姐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吧。」
「呵，醫師你都這樣說了，肯定知道我為什麼來了。」
醫師笑著點點頭，「兩顆鋼釘不大，值得一提的是，質量非常好，起碼我在國內手術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種鋼釘，呵呵，說了不怕你笑，以前只是在國外的醫學研究書上看到過。」
「作用呢？」
「輔助斷骨恢復。」
「還能知道別的信息嗎？」
「按照國內一些人的思想，身體裡面盡量不要留存異物。不過，在國外，如果鋼釘不斷，還有不影響正常的身體機能，一般術后是不建議取出鋼釘的。畢竟，再次手術對人體又是一種創傷，還浪費醫療資源。當然，不排除有些病人的情況特殊，自然就會區別對待。」世界上70億的人，每年骨折病人那麼多，人人情況都不會一樣，不可能一個病例走遍天下。醫師停頓了一下，繼續道，「經過我們的檢查，雲先生右臂里的兩顆鋼釘，有一顆之前就能取出來，不過，不取也沒事。只是，另外一顆……」
郁九九的眉頭微微皺了，「你直說。」
「有一顆鋼釘的位置十分奇妙，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今晚的車禍剛好撞到了那個位置，裂骨穿過那枚鋼釘，對他造成了第二次傷害。手術很成功，不過往後的日子一定要非常小心，前四周他的右臂不能用力，是完全不能用力！完全！」
醫師特別提醒郁九九，「兩個月後需要做一起詳細的檢查，如果他的骨骼沒有恢復完好，很可能需要再手術一次，不然他的手臂會留言很明顯的後遺症。」
「比如？」
「無力，不能提重物，手臂變形。」
郁九九聲音不自覺的沉了些，「告訴我需要注意些什麼？」
「右臂第一個月不能彎曲，不能用力，不能被捶打或者撞擊。固定手臂的夾板需要經常檢查，不能松垮或者歪斜。」
郁九九點頭，這些她會注意的。
「還有，要注意他的手臂是不是及時的消腫了，有沒有發燒等等這些。」
「好，我知道了。」
*
郁九九本以為能從醫生那兒問些雲長安手臂藏了兩顆鋼釘的事，以她對他的了解，他不會主動坦白事，就算她問，他也未必會說。他是個習慣把任何事都放在心裡的人。而且，她現在問他太多之前怎麼受傷的事，會給他一種她很在乎他的感覺。不過……
郁九九抓抓自己的頭髮，現在她就是不問，這小子恐怕都以為他們有戲了。手術的時候，又抱又親的，看他樂得那樣兒就知道，手術的痛苦全被他當成了福利，光剩下她在那兒憂心忡忡的。
一進VIP病房，雲長安就『聲討』郁九九，「六分四十五秒。超過了一分鐘四十五秒。」
郁九九走到旁邊拿起一套病號服，剛站到床邊，雲長安就道，「我想喝水。」
郁九九放下衣服，去外面的客廳給雲長安倒了一杯純凈水，回到床邊的時候犯難了。扶他起來吧，肯定會挪動他的右臂。讓他躺著吧，又不好讓他喝水。看到雲長安撐著左手要坐起來，郁九九急忙摁住他。
「你別動！」
「我喝水。」
「我知道。」郁九九看了眼水杯，果斷的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裡，低頭，紅唇貼到了雲長安的唇瓣上，將口裡的水餵給了他。
一口喂完，問他，「還要嗎？」
她問的這不是傻話嗎？這種待遇，雲長安能說不要嗎？
「要！」
一杯水喝完之後，雲長安還要喝，郁九九放下被子，拉著臉，「喝多了要上廁所。」那樣動靜更大更麻煩。
「可是……」
「沒什麼可是。一次一杯，不準抗議。」
雲長安只好老實的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