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如果明天 (十四)
門外等候的沈西安見索鎖開了門,略點頭行了個禮,說:「索小姐晚上好。施總派我來接您過去。」
索鎖怔了怔,說:「我沒接到通知。」
「是。施總本來想親自過來,但她還有別的事走不開,派我來了。您的手機沒有應答,我就上來試試看了。」沈西安從容答道。
「哦,對不起。我可能沒注意。」索鎖說著,回頭看了看屋內,「你請裡面坐一會兒。我馬上就收拾好的。」
沈西安說:「我在這等。羅」
「那好。」索鎖回身進門,回到房間里,摸出手機來看看,果然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其中就有她母親的。但手機被設成靜音了。她舒口氣。
不用說這就是彭因坦乾的……但他人呢得?
索鎖沒有特別需要收拾的東西,只是洗了洗臉。為避免臉色太過蒼白,刷了一點胭脂。帶好東西出來前,又仔細查看了下房間,彭因坦可能留下字條的地方都沒有痕迹。她想彭因坦可能暫時出去一下,不會走遠。於是她一邊往外走,一邊打電話給他,看到沈西安,她點頭示意。
沈西安跟在她身後。
彭因坦倒是馬上接了電話,索鎖就問他現在哪裡,「媽媽讓人來接我過去。我已經出發了……現在還沒出酒店呢。你在哪?有事出去了?」
她不知為何有點不安。大概是這陣子習慣了彭因坦總在她身邊。
「我給你留了字條,沒看到么?」彭因坦問。
「沒看到……可能是我著急出門,太粗心了。那我就過去了。晚點再跟你說吧。」索鎖進了電梯。
「等等。」彭因坦阻止她馬上掛電話,「問清楚在哪裡見面。我過去接你。」
「不用。」索鎖禁不住嘴角上揚,「我是去見媽媽。她會送我回來的。回來再說。你有事先忙……再見。」
她說完掛斷電話。低頭又給彭因坦發了條信息:晚上不過來也沒關係的。
沈西安站在索鎖身後,看她只顧低頭髮信息,默默地按了鍵。索鎖抬頭,問道:「我們現在去哪?」
「施總家裡。」沈西安說。
索鎖想了想,沒有問這個「家裡」到底是怎麼定義的。反正等一會兒就會見真章……但她這個念頭還沒轉完,施雲晚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聽到她的聲音,施雲晚似乎很欣慰,什麼都沒有講,就說等會兒家裡見。
索鎖頓了頓,問:「您現在在哪個家裡?」
施雲晚也稍稍一頓,說:「在這邊家裡。我擔心你不想過來,就讓西安接你到我自己的住處那也是你的。」
「那您還要出門來,多麻煩。如果我過去,方不方便?」索鎖問。
施雲晚說:「方便。當然方便。告訴西安,讓他送你來老樹里街。我在家等你……想吃什麼?我這就下廚給你做。」
索鎖聽出她聲音里驟然湧出的喜悅,微微一笑,說:「不用麻煩了。我不餓的。等會兒見,媽媽。」
她收了線,告訴沈西安現在去老樹里街。沈西安答應著,跟司機講了目的地。
「大概多久到?」她問。
「最多十分鐘。」沈西安答道。
索鎖點點頭。
才十分鐘而已,能做什麼好吃的給她呢……真是喜歡的不知道要怎麼好了吧?她輕輕嘆了口氣。從心裡來說,她當然並不願意踏進嚴家的門檻。可是她想看看母親的生活狀態,這樣也好放心些……
她出了會兒神,聽到短訊提示音,看一眼內容摘要,是彭因坦問她到底在哪裡見面。
她就寫了地名給彭因坦。她母親沒說門牌號,所以她也沒寫。但一會兒彭因坦回復她,說老樹里街就嚴家一戶人家,他會過來接她的……
索鎖並不想讓彭因坦來,但是他這麼堅持,她也就不一定拒絕。
等車拐進老樹里街,索鎖接著燈光留意外頭,果不其然,這條短短的小街上,只有一個大門。門前停著的車排的整整齊齊的,井然有序。
她下車時,看到旁邊的車子駕駛位上藍光閃動。
車裡有人,她被嚇了一跳。
車裡的人也發現了她,開車門下來。
索鎖站在原地沒動,下車的這位瞥了她一眼,回身從車裡拎出兩個紙袋來。因為距離近,索鎖覺得比白天見到他時顯得更加高大些。而即便是這金色的路燈光,也沒能讓他人看起來暖一點。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說:「你好。」
嚴隙駒也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她走在前。
「施阿姨在家?」嚴隙駒問。
索鎖愣了下,等到沈西安回答說「在的」,才明白過來嚴隙駒根本就沒問她的意思……嚴隙駒走著走著還是走到她前面去帶路了。不過就幾步路而已,索鎖抬眼打量嚴家的大門。她還沒有形成什麼印象,就見大門敞開,她母親從裡面走了出來。索鎖看她挽著披肩站在大門口,紅漆大
門和門內深邃的院落,瞬間將她的身形趁的格外嬌小……索鎖幾乎能感覺到自己心悠悠一顫。要過一會兒,才知道那種感覺,應該是心疼。
她走近幾步,開口叫了聲「媽媽」,幾乎與此同時,她聽到嚴隙駒叫了聲「阿姨」。
施雲晚對嚴隙駒微笑道:「說好了回來吃晚飯,怎麼這早晚才回來?」
嚴隙駒,說:「公司臨時有事,走不開。這是給您的。」
施雲晚將紙袋接了過來,一看,就笑道:「哦,是你爸爸上回說過很喜歡的茶。我替他收好。」
「我爸什麼時候回來?」嚴隙駒問。
「後天下午。」施雲晚說。
嚴隙駒進了大門,便跟施雲晚打個招呼,向右轉順長廊走去。施雲晚則帶著索鎖繼續往裡走。索鎖看一眼嚴隙駒的背影。雖然他同她母親講話的態度還是很有禮貌,但這種禮貌並不讓人舒服……她再看看母親,正巧她看過來。
「怎麼了?」施雲晚也看看那邊。此時嚴隙駒已經沿著長廊跨進了東院。「你跟隙駒認識了?」
「下午見面的時候,打過招呼。他也住在這裡?」索鎖問。嚴隙駒這冷漠驕傲還有點跋扈樣子的做派,怎麼看都不會是個好相處的人……
施雲晚輕聲說:「不,他不住在這裡。但是會經常回來看看奶奶……老太太知道你要來,特地囑咐我帶你過去見她。」
索鎖既然來了,就不怕見人,當下點點頭。
施雲晚見到索鎖自然是高興,問:「不是跟彭因坦一直在一起嗎,他去哪裡了?」
「他另外有事。」索鎖回答。
她看看施雲晚。她看出來她有點憔悴,一對眼睛雖然很有神,但看上去下巴似乎都尖了些。
施雲晚見索鎖只顧看自己,挽起她的手來,說:「來,我們先去見見老太太。然後咱們坐下來慢慢兒聊……」
「您前些日子都在香港么?」索鎖隨口問道。
施雲晚停了一會兒,才含糊地應了一聲。
索鎖輕聲說:「哦,那就是了……您老沒空見我,泰恆又發生那麼大的事,我還以為您在忙什麼大事呢……我今天在醫院遇到過鞏義方。看他的氣色也不怎麼樣,我猜他在泰恆的日子現在不會太好過……」
「他去醫院應該是因為丁薔的病情。」施雲晚簡單地說。她微微蹙起眉頭,「別管他們家怎麼回事,你去醫院做什麼?」
索鎖輕聲說:「彭因坦替我找了赫智敏院士……媽媽,我身體出了點狀況。」
施雲晚站下來,在正房前這寬闊的廊下,接著燈光認真地看著女兒。她心跳忽然就像驟然停止了似的。
「赫智敏院士,婦科腫瘤專家。你是哪裡出了狀況?」她聲音發澀,手裡拎著的袋子都差點掉地上。
索鎖倒是從容,只是不忍心看她的眼睛,低頭替她拿了袋子,說:「您看您……還是先去見見嚴家奶奶吧,然後我再跟您細說。」
施雲晚盯著索鎖,索鎖微笑。
她眼前竟然一陣發黑,有那麼一會兒都看不清索鎖的臉了。心裡頭就一個念頭,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
彭因坦坐在外間的椅子上,動都不動。已經這樣的姿勢保持了很久,他抱著手臂、閉目養神,等著父親在裡頭叫他。
已經等了又等,總沒輪到他進去,他是很有點不耐煩了,可是也不是不知道父親這會兒正忙著,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把他硬是叫過來,再不耐煩也得忍著。
「坦坦,你爸爸讓你進去。」梅軒宇從裡面出來,輕聲對彭因坦說。
彭因坦站起來,鬆了松肩膀,看著梅軒宇和幾個人一起出來,像是趕著去辦事的樣子,匆匆往外走。
「進去吧。今天忙了一天,還沒吃晚飯。你記得提醒下。」梅軒宇跟彭因坦說。
彭因坦點頭,等梅軒宇他們出了門,他也走到了父親辦公室門口。
他抬手敲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