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如果明天 (一)
【第十九章·如果明天】
「索鎖!」彭因坦推開廚房的窗子,對著外面院子里正在撿松果的索鎖大聲喊。索鎖抱著懷裡的松果,回頭看他。他說:「回來吃飯!」
索鎖點點頭,把松果放進一旁那個小筐子里去。拎著走開,不見人了。
彭因坦關好窗子,也跟著走出廚房,穿過走廊,去客廳那落地窗邊,正好看到索鎖拎著小筐子走過去,把松果一股腦全倒進花房門口那個大筐子里去瓜。
清早起來,她就在院子里溜達了兩圈兒,收拾了好多東西,還不用他幫忙……他看著索鎖透過玻璃窗往花房裡看看,並沒有走進去。
他敲了敲窗,索鎖回頭,對他一笑,對他又出現在這邊,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似的擺。
他笑笑,見索鎖往回走了,去開門等著她進來。
索鎖上台階時,問他:「黑子呢?」
「還睡著呢。」彭因坦笑著說。
「昨晚累壞了。」索鎖大笑。
昨天晚上,康一山果然先送她回家,又把彭因坦送回去的。她進門沒多久,剛剛換了衣服準備洗澡,就聽見門鈴響了。康一山和彭因坦站在大門口。她開門讓他們進來,就見一人拎著食盒,一人拎著寵物包——寵物包里是小黑子,放出來就在屋子裡開始亂竄;食盒裡是一山特意帶過來給他們做晚餐的食物。看在食物的份兒上,彭因坦額外「開恩」允許一山留下來跟他們一起吃晚飯……她笑的不行。趁彭因坦去洗手的工夫,她跟一山邊準備晚餐邊聊天。一山笑著說坦坦怎麼把貓都帶來了。他說完這話頓了頓,目光在她手指上停了停,似乎是發現了什麼讓他吃驚的事。但他識趣的並沒有開口問,她也沒說什麼……彭因坦正好進餐廳來,說了句帶貓來給她逮耗子。一山當時還說這小黑子也不過就是倆耗子大小,還抓耗子呢……他們三個想想黑子那樣子,都笑的不行。誰知道今天早起她下樓,走到半截兒就聽彭因坦在下面喊她快點兒下來,快來看奇景兒。
她跑下來看時,就見樓梯下面、地下室門口,小黑子蹲在地上,面前一溜兒七隻大耗子,擺的整整齊齊的。她頓時頭皮都發麻,差點兒從樓梯上崴下去。幸虧彭因坦知道她怕耗子,早拉住她——黑子看著大耗子,跟守城門的將軍似的,哪只耗子一動換,它就「嗖」的一爪子上去了……彭因坦讓她一邊兒呆著去,也不知道他怎麼辦的,總之從此以後大概只要有黑子在,地下室的鼠患的治理算是有盼頭了。
「黑子睡覺去了,我看累的夠嗆。給它兩條魚,吃飽了就趴下了。」彭因坦笑著說。
索鎖進門,果然黑子在姥姥做的那個大蒲團上窩成一小團絨球狀,正呼呼大睡呢。她喊了它一聲,都只是耳朵微微動了動。
「別叫它了,讓它睡。」彭因坦笑著說。
索鎖就走開了,彭因坦跟在她身後進來。
「可惜黑子不能老在這兒,不然地下室里的東西就安全了。」索鎖坐下來時,說。
彭因坦倒了杯水給她,說:「我正要跟你商量這事兒呢。」
「嗯?」索鎖的目光從面前這碟蛋包飯上移開。
「今年讓黑子在這兒過年好不好?我就不帶著它飛來飛去了。老擱在我那兒,也就只有阿姨每天過來喂它,一整天見不著人,怕它抑鬱。在這裡,有姥姥和你。就是你不在家,姥姥在家,也有個伴兒。」彭因坦說。
索鎖拿起勺子來,看他一眼。
彭因坦也坐下來,看著她說:「得徵求姥姥同意。」
索鎖慢條斯理的說:「彭因坦,你算盤打的夠精的。」
彭因坦眨眨眼,故意當聽不懂索鎖說什麼。
索鎖也拿他沒辦法,說:「姥姥應該不會不同意的……吃飯吧。」
吃完飯她得去醫院。
彭因坦心細,昨晚就給她上網預約了專家號,好像生怕她改主意。
她哪兒會改主意呢……
彭因坦見她吃那蛋包飯也慢條斯理的,就是不評價,忍不住問:「怎麼樣,還能吃嗎?」
索鎖點點頭,說:「當然能吃。」
其實蛋皮煎的一面有點焦,另一面又過於嫩,米飯也味道有點古怪,不知道他放了什麼開創性的調味品組合進去……但是呢,並不是不好吃。
「很久沒動手了,手藝都生了。」彭因坦笑笑,說。他也知道索鎖不批評這蛋包飯,並不是因為真的好吃。她就是有點心不在焉……他輕聲說:「以後常練習就好了。」
索鎖笑笑,點頭。
她把這一碟蛋包飯都吃了。
「彭因坦,你陪我去醫院,但是不要進去好不好?」索鎖問。
彭因坦抬頭看她,「為什麼?」
「我去看婦科。你進去不方便。」索鎖說著,臉有點兒泛紅。
「那婦科醫生還有男的呢,有什麼不方便。」彭因坦說。他頓了頓,又說
:「你不是怕禁忌,你是怕我聽了受不了吧?」
索鎖沉默片刻,說:「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可是最主要的還是覺得不方便。而且……你昨天晚上睡的那麼晚,今天又早起,你還要開車,也太辛苦。」
彭因坦昨晚就在樓下客廳里加班。到凌晨三四點鐘,他還上去看她。那時候他才剛把整理好的資料全部發出去……怕吵的她睡不好了,他就在她床邊的沙發上躺了一會兒。總共不過三個小時而已。
「我不困。這樣吧,我在候診區等你。有什麼事,你找我也方便。」彭因坦讓了步。
他看看索鎖。
索鎖大概對她自己的病情是心知肚明的,但她還不肯跟他透底……這讓他很焦慮,又不能逼她太緊。
「好。」索鎖也答應了。
她看著彭因坦繼續吃飯。
他今天吃飯吃的有點兒慢,也許是胃口也不好的緣故……她先起身說我上去換件出門的衣服,就離開了下。
她一走,彭因坦就把勺子放下了。
他根本也沒什麼胃口吃飯。
而且自己開始吃,就知道自己這蛋包飯做的實在是水平夠差的,難為索鎖吃得下一整碟……他邊收拾碗碟邊不時看錶。索鎖上去有一會兒了。以她通常出門的速度來說,這可有點兒慢。只能說明,她不想這麼快就去醫院。
他出來在走廊上坐了下來,黑子從蒲團上伸了個懶腰,轉了個圈兒又繼續睡。
他的手機響,看看是曉芃的電話,就接了起來。
曉芃人在外出差,電話跟他報備,說之前的事情都處理好了才走的……大概他的聲音有些沉悶,聽著就是懶於應對的意思,曉芃似也有些訕訕的,但她還是在掛斷電話前提醒了他一句,說好像聽說姥姥強烈反對他跟索鎖來往。不知道是從哪兒聽了什麼話,覺得索鎖這姑娘有點兒不檢點的地方……「到底她人怎麼樣,我是不好評價。不過要告訴你,這些話絕對不是我去說的。你心裡有數,真想要跟她在一起,得想辦法解釋解釋。如果真是什麼誤會的話。總之我跟你說,這不是我搞的鬼。」曉芃說。
「我沒什麼好解釋的。索鎖更是跟誰也犯不上解釋。你專心工作,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再見。」彭因坦這回聲音才真冷淡下來。
他把手機隨意地放進口袋裡,一轉臉,就看到索鎖剛剛下了樓梯。
他愣了下,隨即說:「嚇我一跳,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索鎖走過來換鞋,瞟了一眼呼呼大睡的黑子,說:「就讓它好好兒睡吧……我剛給姥姥打電話了。問她是不是按時回來……再不回來可要過大年了。後天是小年,怎麼著也該回來一家人一起過呢。」
「姥姥怎麼說?」彭因坦和索鎖出了門,問。
「說是回來。」索鎖回答。
「要不要請姥姥在庵里多住兩天?你跟我一起回趟北京。」彭因坦提議。
索鎖踏在台階上,問:「姥姥要是問,怎麼說?莫名其妙跟你去北京幹嘛?」
彭因坦握著她的手抬起來,說:「這個。把這個換成鑽戒戴回來。跟姥姥說,我帶你回家見家長了……要是姥姥不放心,就告訴姥姥,年後咱們倆就登記。」
「這倒是個好主意。」索鎖平靜地說。
彭因坦拉著她的手一起穿過庭院,說:「也不算騙姥姥。我是想帶你見爺爺奶奶了。只有這麼說,你一離開幾天,姥姥才不會起疑心,是不是?」
索鎖說:「不過你讓我想一想。」
她說著,歪頭看看彭因坦。
彭因坦也看看她在晨光中熠熠生輝的眸子,說:「你在琢磨什麼?」
「我琢磨著……別是你小子沒安好心,回頭趁我人生地不熟的,再把我給賣了。」索鎖坐上車,忽然笑了。
彭因坦看她的笑模樣,氣的牙癢。這一牙癢,可毀了他平時的伶牙俐齒,也不知該怎麼修理索鎖好了……索鎖看他,小聲說:「其實也不用擔心啊,一個病秧子,誰得著不得砸手裡,賠大了。」
她說著,不等彭因坦再說話,過來發狠勁兒親了他兩下,說:「趕緊開車吧,這會兒還不怎麼堵車,趁早兒過去。那邊一旦堵上,咱今天預約的時間搞不好就泡湯了。」
彭因坦被她說的本來心裡七上八下的,但她這麼一提醒,還是趕時間更重要。於是他暫且放下這頭,先載索鎖去醫院就診。這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醫院還順利找到停車位。索鎖來這裡已經輕車熟路,彭因坦也不消說。兩人從停車場向門診大樓走去時,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索鎖微笑道:「要不年初一咱們也學人家,去湛山寺上香吧,讓佛祖保佑咱倆明年都不用進醫院了……就是進了醫院,也能很快出來。」
她這最後一句加的讓彭因坦本來臉上浮起的笑意僵了下,過一會兒才笑笑道:「也是。」
「哦,我忘了……年初一你怎麼會在這裡。初一我跟姥姥去吧
。也替你求著。」索鎖輕聲說。
彭因坦不說話,拉著她一起進了門診大樓。
索鎖今天的話又有點多,這就只能說明她有點緊張。
彭因坦就陪著她一路走著,聽她說兩句閑話,希望他能通過這種方式,讓她沒那麼害怕。等到了婦科中心外頭,索鎖去辦手續等待排好就診,他就站在她身後,看她從容而有熟稔地跟值班護士說著話。那護士等索鎖把病歷和表格都填好,眼皮都沒抬就說:「索鎖,304,孟主任坐診,進去吧。」
索鎖沒想到自己排在第一個進去。原本打算在外頭等一些時候,以便消除些緊張情緒的,這下完全被打亂了。她轉頭看看彭因坦。彭因坦也吃了一驚,不過他不假思索地上來抓住索鎖的上臂,半拉半扶的就往裡頭走去。索鎖也忘了他們說好了,讓彭因坦在外面等著的話,走到304門口了,她才想起來,彭因坦哪兒會讓她再趕自己走呢?
他低聲說:「今天和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你都不是一個人。來,我們進去。」
「索鎖!進來!」裡頭有人大聲叫道。
是個渾厚低沉的聲音,一時之間都聽不出是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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