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呂老師請道歉
趙蘭一整個上午上課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因為昨晚上姐姐那麼交待她,讓她覺得有些不妙的事情會發生似的。
但是,膽小的性子,讓趙蘭想究問姐姐,找呂老師做什麼,這句話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只能放在心裡默默想著。
趙菲原本就是擔心趙蘭膽小、心事重,怕自已要做的事情會嚇壞了她,所以不提早預告,但沒想到,趙蘭還是有所察覺並擔心上了。
就因為這麼精神恍惚著,趙蘭的表現,讓呂老師發現了,第四節課,呂老師故意提問趙蘭,結果趙蘭張口結舌,全回答錯了,看來,心思並沒有放在聽課上。
呂秀鳳大為生氣,下課時,便留了趙蘭的堂。
趙菲在第四節課上了半小時后,就有點心神不定,一直在想怎麼找理由先溜課。
有時候,第四節課上,老師會放同學們自習或者做卷子,這樣偷偷提早幾分鐘跑掉,也不會引人注意。
今天偏偏是數學曾老師的課。曾老師昨天多發了張雲杭五中往年的期末練習卷,說是託了師範的同學,還不容易才搞到手的,要同學們認真做。今天下午一上課就講評開了,而且還講得特別地細。
雲杭五中名貫全市,比雲杭一中、二中還要出名,每年都出幾個全省單科的高考狀元,上北大、清華的學生,更是全市、縣各完中首屈一指。能搞到雲杭一中的期末考卷,曾老師還真是下了大力氣。
現在的試卷,都是老師自已刻版好后,再自已動手油印出來的,所以老師的手上和襯衫上,經常能看到斑斑點點的油印墨跡。
趙菲看著曾老師捲起的白襯衫的袖口上那片醒目的油印漬,就覺得自已實在生不出任何理由,可以和老師撒謊,提早開溜,這樣也太對不起老師的付出了。
趙菲還是強令自已認真聽著曾老師的題例講解,就這樣如坐針氈地上完課,趙菲匆匆收拾書包,就往3號教學樓趕去。
巧的是,趙蘭居然被呂老師留堂了,趙菲進去的時候,呂秀鳳正在對趙蘭訓話:
「你也不想想,自已一個農村戶口的孩子,家長又是打小工的,不好好學習,上課不認真聽講,你的前途出路在哪裡?」
呂秀鳳的話,聽著是好意,但仔細品味,和懵懂天真的孩子說這種話,卻滲透出一股刻薄凜然的味道。尤其是她一推鼻樑上本地鄉鎮老師較少戴的金絲眼鏡,眼睛斜向下掃著趙蘭,更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趙蘭漲紅了臉,她聽出呂老師的話音里有不對勁的東西,但一時不曉得不對勁在哪裡,只覺得呂老師說的也是事實,她的心裡,不由一陣陣憋屈。不過,以她一個初一年級的學生,心智還未全開,哪裡有力氣反駁老師?
一汪水汽在趙蘭的眼中聚集,越來越厚,越來越重,變成了一滴滴的淚水,從她眼睛里滾出來,一顆顆打在了課桌上,砸開,濺開了水花兒……
「哭?你只會哭!」
呂秀鳳一見趙蘭抽泣,不由得更加惱火了。今年是她第三年擔任班主任,丈夫雷火已經和縣裡的教育局頭頭腦腦打過招呼,視她這學期期末的表現,如果班級分數能抓得上去,證明自已的能力,就調她到縣城中學上班。
大興縣是個山區縣,除了縣城生活條件比較好之外,一般的山區里生活環境和工作條件都比較差,能調到縣城,即需要關係,也需要學歷、資歷和工作能力。
當然,如果有秒殺一切的重磅關係,後面的幾條都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呂秀鳳的丈夫也只能做到能給縣裡分管教育的領導托上關係的情份。
所以,如果象趙蘭這樣的學生再多幾個,把班級的整體分數線往下拉了,那就會極大地影響呂秀鳳今年的調動工作。她能不火大嗎?
此時,見自已一通訓話之後,趙蘭不光沒有表態反省,還哭了起來,呂秀鳳心中更加窩火,於是順手拿起放在課桌上的一迭考卷,沖著趙蘭的腦袋就抽下去。
「住手!」
趙蘭眼見老師手中一迭厚厚的試卷沖著自已腦袋砸來,她嚇得想要閃開,但腦子裡又懼於往日呂老師的淫威,不敢躲閃。這些考卷要砸在她腦袋上,雖然不會被砸暈,估計也好受不了。
趙蘭閉上眼睛,就等著腦子被砸懵的一刻。但這時,就在她感覺那疊試卷的破風聲接近自已腦袋的時候,忽然,她的耳邊響起了一聲熟悉的叱喝聲,接著,她能感覺到,自已逃過了腦袋被砸的命運。
趙蘭猛地一睜開眼,就看到呂老師拿著試卷要砸她的,被姐姐趙菲牢牢攥住,差點變成兇器的試卷,離自已的腦袋不到十公分的距離,如果姐姐遲來一步,自已准被砸慘了。
趙蘭是狗咬了都不會叫的人,真被老師砸了,估計也是自已偷偷躲著哭一把,然後若無其事地回家。
見呂秀鳳不光出言污損妹妹,連帶著家裡人都貶上了,還動手打人,雖然老師體罰學生,在這個時代管得並不嚴,也沒有人提出不準體罰學生,但是趙菲一看自已的妹妹被欺負,一股怒火就升騰了上來。她也顧不上對方是老師,怒喝一聲,上前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瞬間,許多上一世的回憶在趙菲的腦海中滑掠而過:妹妹放學后經常浮腫的眼皮、手上的瘀傷、躲閃怯懦的神情,原來,妹妹在學校里,受到的是老師這樣的「招呼」。
趙蘭性格懦弱膽小,雖然不能全怪老師,但看來,呂老師的「教育方式」在導致妹妹畏縮性格的形成中,也是濃墨重彩的一筆啊!
趙菲記得妹妹上小學時,還是很活潑天真的!
只不過短短的一瞬間,卻讓趙菲想明白了很多事,她更堅定了今天來找呂秀鳳「碴」的做法。
「你是誰?竟敢這麼對老師?」
呂秀鳳被趙菲一喝,又被她抓住手腕,怒目以視,待看清楚這個人不過是個學生模樣的少女時,呂秀鳳騰地臉紅了,倒不是不好意思臉紅了,而是憤怒了。
她從教七八年,還沒有一個學生敢這麼放肆地對待老師。今天,不把這股歪風邪氣壓下去,那她今後還有何尊嚴管得住學生?
呂秀鳳是十分敏感的,這和她成長的經歷有關,所以,被趙菲這麼輕視地一抓,她立即自行腦補了許多今後壓制不住學生的畫面,進而聯想到調不進城裡的嚴重後果,便不由放大了聲音,喝問趙菲。
「老師,你,你別生氣。這是我姐,她可能是誤會了。對不起,我,我和你道歉。」
趙蘭一看是姐姐,不由得傻了眼。在她心裡,老師就是天,姐姐這個舉動,把天捅破了,這可如何是好?下意識地,她趕緊把過錯都攬到了自已身上。
「錯了,阿蘭,今天該道歉的不是你,是呂老師。」
呂秀鳳聽了趙蘭的解釋,又見她戰戰兢兢地道了歉,一顆崩著的心才剛剛放下,卻被趙菲一句話把怒火再度提升起來,而且燒得更旺了。
這時,因為剛才一番唇槍舌箭往來,動靜鬧得有些大,原本安靜的教室外,有幾個學生探頭探腦地往裡窺視。
看到一向高傲如天鵝般的呂老師,竟然與兩個女同學相爭起來,大家吃驚之餘,好奇心也更重了,鬼鬼祟祟地在教室周圍流連,不肯離去。
「我道歉?我向你一個學生道歉?」呂老師氣壞了,口不擇言,「憑什麼我要向你道歉?難道我今天的一舉一動,所作所為,不是為了你們的前途著想?不是為了你們把學習成績提高上去?」
「呂老師,姑且不論體罰學生嚴重違反了教師的職業道德,咱們來論論那條你在學生中搞居民與農戶統計的事吧!」
趙菲說到這裡,頓了一下。這也是她兩世為人,吸取了經驗教訓之後學會的說話技巧。有的時候,你拋出個話頭來,先不要急著說破下面的內容,如果對方心虛,肯定會有所反應。
果然,趙菲才說到這裡,呂秀鳳的臉便由紅轉白,但卻仍在死撐:
「統計學生的農村與居民戶口,是學校要求的,你一個學生,管這事做什麼?」
「學校要求的?我怎麼沒聽別的班級說過這件事?」
趙菲步步緊逼。
「姐,別這樣,別說了。就這樣算了!」
趙蘭見呂老師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熟知呂老師脾氣的她,深知現在呂老師的忍耐和憤怒已經到了極點。嚇得趕緊拉扯勸阻起姐姐來。
一個是替自已出頭的姐姐,一個是在班裡淫威積重的班主任,趙蘭的心啊,真是象被放進油鍋里炸一般難受。
「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見兩姐妹中有一個先服了軟,呂老師到底年長一大截,又有豐富的班主任工作經驗,哪能把這對姐妹真正放在眼裡呢?
在她看來,今天不好好敲打敲打這二位,殺雞給猴看,光是教室外面那些圍觀學生的七嘴八舌,就能把她辛苦經營這麼多年的形象給毀掉。尤其是趙菲方才還說中了她心底那塊陰暗的不可告人之處。因此,見趙蘭服了軟,呂秀鳳便出言桐嚇。
「這事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呂老師,我要求你為了統計戶口的事,還有剛才體罰的事,向我妹妹道歉!」
誰知,趙菲比她更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