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第192章 不能被他看到
顧瀟然不露聲色,她緩緩勾唇,狀似不經的問道:「聽客官的口音,似乎不像是本地人。」
「老闆好耳力,我確實不是本地人。」
男人說話時,嘴角始終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雙深褐色的眼眸也停留在顧瀟然的身上,眼神里噙著一抹她無法揣測清楚的光亮,更顯他的神秘,讓她越發想要進一步的了解他。
「客官過獎了,在下每日接觸的都是這方圓百里內的客人,自然聽的出您並非本地人,」顧瀟然淡淡一笑,又道,「只是聽不出您具體是哪裡人罷了。」
男人俊秀薄涼的面龐上,嘴角的弧度漸漸加深,他又說道:「老闆不如猜猜看,我究竟是哪裡人?」
顧瀟然微微勾唇,緩緩坐在了男子的對面,細細端詳了他一會兒,狀似揣摩著他的口音一般,想了想說道:「若是在下沒有猜錯的話,客官應該是從東魯過來的客商吧。」
方才在樓下,領班說的已經很清楚了,這個男人的口音就是東夷人,她卻故意裝傻說了東魯,東魯與東夷最為接近,口音多少有些近似。
只有這樣,他們之間才會有話題可聊。
果然,男子突然笑起來,問道:「為何老闆會以為我是來自東魯的客商?」
顧瀟然狀似一臉茫然又疑惑地問道:「怎麼,難道是在下猜錯了?」
「老闆猜的客商倒是沒錯,可我並非來自東魯。」男人深邃的褐色瞳仁深深睨了眼顧瀟然。
顧瀟然問道:「那是……」
「你我有緣,不如同飲幾杯,如何?」男子突然轉開話題,似乎不願再回答顧瀟然的話,而是看著她的眼睛,發出了十分誠懇的邀請。
顧瀟然莞爾一笑,說道:「既然客官開了口,在下若不從命反倒顯得不識抬舉了。」
她話音落,男子遂即斟上了一盅酒,送到唇邊淺淺地抿了一口,爾後看向她。
顧瀟然看看僅有的一隻酒盅正握在男子的手裡,她遂即說道:「這裡只有一個酒盅,在下先吩咐人去……」
她的話還沒說完,男子便已將手裡的酒盅遞到她跟前,故意把他的唇觸碰過的一面朝向顧瀟然,淡笑著說道:「真是好酒,我一向不拘小節,若老闆不嫌棄,就與我共飲一杯,如何?」
顧瀟然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清亮的鳳目看著眼前的男子,他深棕色的瞳仁里噙著一抹令她捉摸不透的光亮,她在想著,會不會被他識破了身份?
可她有很快打消了這樣的猜想,或許只是她太過緊張才會有這種想法,她緩緩接過遞來的酒盅,看著還剩下大半的酒,又看看眼前的男子。
從她進來后,男子的眼睛就始終打量著她,或許他只是在試探她是不是女兒身,若現在就暴露了身份,豈不是因小失大?
若他真的是那晚和禹易一同出現在雲良閣的男人,她一定要弄清楚他來此的目的。
「老闆請。」男子見她遲遲未喝下酒,笑著說道。
顧瀟然勾唇一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爾後把空了的酒盅放在桌上,拿起酒壺再次斟滿,豪爽的說道:「今日能有幸與客官相識,真是莫大的緣分,在下蕭然,不知客官如何稱呼?」
「贏焱。」贏焱淡笑著,又道,「來自東夷。」
「原來贏先生來自東夷。」顧瀟然將手中的酒盅舉到贏焱面前,「請。」
贏焱的眼神在握著酒盅的那雙素白小手兒上停留了片刻,他這才接過酒盅,並且因此碰觸了下她那雙細嫩白皙的小手兒。
顧瀟然臉上的尷尬一閃即逝,雖說她已經十分刻意的讓自己的行為與一個正常的男人相似,可她卻仍舊有些緊張。
她看到贏焱將酒遞到嘴邊時,唇角上溢出了一抹淺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這樣的弧度瞬間被他寬大的衣袖遮擋住。
「贏先生經營些什麼,準備在姬庄逗留多久呢?」顧瀟然見贏焱放下酒盅,遂即問道。
「我只是經營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不足掛齒。」贏焱緩緩說道。
顧瀟然微微蹙了蹙眉頭,她自然不會相信姬發的手下會和一個客商有聯繫,更加不相信眼前的男人真的就是客商。
當他說出自己來自東夷,並且是贏姓的時候,顧瀟然快速在腦海中回憶著曾經接觸過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歷史資料,她只覺得有些熟悉,卻一時間毫無頭緒。
索性便不再想了,以免露出破綻。
她十分客套的說道:「贏先生真是好本事,年紀輕輕就能獨當一面,不遠千里來此,將來定會青雲直上。」
「蕭然兄過講了,我也只是混口飯吃罷了,不及蕭然兄你,坐擁如此興旺的陶然居,定是一生不愁吃穿了。」贏焱說道。
二人又聊了很多,天南海北的聊。
可顧瀟然卻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一句也未提及雲良閣三個字,更加沒有提到姬發。
而眼前的贏焱,說話總是那樣滴水不漏,不論她怎樣旁敲側擊,都不會得到一絲絲有利的線索。
她覺得眼前這個叫作贏焱的男子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雖給她一種玩世不恭的感覺,卻隱隱的有種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與幽深,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更是不同於客商的銅臭,而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威懾力。
一個時辰后,顧瀟然送走了贏焱。
待她看著贏焱漸行漸遠時,方才回身進了陶然居大廳,領班見顧瀟然面頰微微泛紅,突然湊過來問道:「蕭公子,您方才喝酒了?」
「嗯,淺酌了幾口?」她尷尬一笑,摸摸自己微微發燙的臉頰,問向領班道,「我臉紅的明顯么?」
「當然明顯啊,若是被殷公子看到您這好似猴屁股的臉,肯定會緊張死的!」未等顧瀟然說什麼,領班又沒頭沒腦的說道,「也不知道您怎麼想的,現在這把身子骨兒竟然還喝酒?待會兒回去挨了罵,可別怪小的沒提醒你!」
這樣的比喻著實把顧瀟然給亮瞎,哪有人用這樣的形容來比喻一個女子醉酒時的模樣?
好歹蘇妲己這具皮囊雖說不上傾城傾國,可也是世間少有的稀罕之貌,竟被他說成了猴屁股?簡直太不|雅觀了!
她十分鄙夷的看了眼領班,遂即眯著眼睛,不懷好意的說道:「你什麼時候提醒我了?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可是在我喝完酒之後才提醒的,即便是回去真的挨了罵,那也是你沒有預先提醒我導致的,到時我定會找你好好算一賬!」
領班一聽,頓時很無語的看著顧瀟然,得,一切都成了他的罪過了,他趕忙推卸責任道:「蕭公子,您說這話也得摸著良心說呀,小的要是知道您準備去喝酒,一準兒攔下了,誰知道您……這……這要是讓殷公子知道了,小的肯定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看著領班一臉驚慌又急於澄清的表情,顧瀟然忍不住想要再逗逗他,她嘟著嘴巴,不以為然的說:「你們背地裡不是一直跟我叫商才嗎,難道你不知道么,一個成功的商人早就沒有良心了!」
領班一臉無辜的又道:「蕭公子……您……您快別逗小的了,小的這心裡都七上八下了!」
顧瀟然噗哧一聲笑出來,領班這小膽量頂多有黃豆粒那麼大,看他認真的模樣,顧瀟然不忍心再逗他,須臾問道:「我的臉,真的很紅嗎?」
領班點點頭,又在她身邊聞了聞,很乾脆的說道:「嗯,是十里香的味兒!」
顧瀟然瞠大雙眼,后怕地捂上了嘴巴,她垂眸聞聞自己身上的酒味,不禁擰緊了眉頭。
她酒量差,酒品更差,這要是被帝辛發現她又喝了酒,指不定又被他拿來取笑,要是再追根究底豈不更麻煩?畢竟她主動接近這個男人的事情暫時還不想告訴帝辛,他整天那樣忙,不想讓他再分心。
而他總是說她會為他製造驚喜,那麼這一次,她就再給他一個驚喜!
贏焱?來自東夷的贏焱?
顧瀟然不禁再次把這個名字在心底念了幾遍,他為什麼要和禹易一同去雲良閣呢?
「蕭公子,您怎的突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領班的聲音打斷了顧瀟然的思緒,她突然勾了下唇角,笑道:「沒事,我現在有點頭暈,你吩咐人準備一碗醒酒湯吧。」
「誒,小的這就去!」
「等等!」顧瀟然無比佩服領班的辦事效率,總是話音未落就已經行動了,她看著領班回過頭來疑惑的樣子,不禁叮囑道,「記住,千萬不要說是給我做的。」
領班突然咧開嘴巴笑起來,然後神秘兮兮的說道:「蕭公子放心,小的絕不與人說是您要喝!」
「去吧。」顧瀟然看著領班麻利的離開,不禁欣慰的抿唇笑起來。
她笑著轉過身,正要朝樓上走時,迎面,那抹高大的黑色身影突然步下台階。
她不確定帝辛是否看到了她,可她完全沒有料到今天他會這樣早走出議事廳。
現在她絕不能讓他撞見,這麼濃的酒味,如此紅的臉,只怕說謊都搪塞不過去吧,況且那男人還猴精猴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