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第152章 咬痕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生他的氣,她只是覺得自己無地自容,以為在這個世界里她已經學的足夠精明,卻還是陷入了他編織的情網。
聽著他無比輕柔的話語,她的心彷彿被毒蜂蜇了一下,這種疼痛一寸寸蔓延至全身,散發著無以言說的苦楚,她真的累了,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與他糾纏。
「能放開我么?」彷彿一陣風吹過,就能將她的聲音帶走,輕柔的令人心疼。
帝辛長吁了口氣,終是緩緩地放開了她。
肩膀上的疼痛未曾減退分毫,隨著他輕微的動作反而更加痛了,這樣的疼痛沒有在他臉上表現一絲,默默地承受著。
「請給臣妾一些時間。」他一怔,卻聽她又說道,「臣妾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才能好好地侍奉陛下。」
她轉眸看他,那雙清亮的鳳目里溢著晶瑩的水霧,卻倔犟的不肯落下。
他蹙緊眉宇,欲抬手撥開她散落在額前的碎發,卻被她避開,她獨自將碎發掖在耳後。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會兒才緩緩放下,看著她略帶冷漠的面龐,眸色瞬息萬變,在深深凝視了她一眼后,正色道:「孤……給你時間。」
說完,他驀然轉身,離開了壽仙宮。
嘉善殿內驟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聲音,一個個雕琢精美的陶瓷器具應聲摔地四分五裂,侍女們急匆匆跑進來時,正有一隻銅鼎箭一般飛過來,咣當一聲摔在地上,要不是侍女躲得及時,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去見閻王了。
帝辛回到嘉善殿時就陰沉著臉色,病遣退了所有的侍女,不准她們任何一個踏入殿內。
若不是聽到殿內傳來刺耳的聲響,她們也不敢就此跑進來,畢竟帝辛的威嚴是有目共睹的,誰也不會不怕死的違背他的意願。
「陛下?」
她們抬眸看著大殿內憤懣不已的帝辛時各個戰戰兢兢,誰也不敢上前,只是顫微微地發出一個疑問。
今天這個帝王的反常舉動是她們從沒見到過的,更也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如此暴躁,人人疑惑這還是她們每日見到的那個帝辛嗎?
其中一個侍女正要把腳下的銅鼎撿起來,忽聽憤怒的聲音朝她們咆哮著:「滾出去!滾!」
侍女們嚇得全身發抖,險些魂飛魄散,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一個個低垂著頭跑出了大殿,生怕慢一步都會招來殺身之禍。
能摔的不能摔的都已經被砸的稀巴爛,可帝辛的暴躁絲毫沒有平息,最終更是將沉重的檀木案幾一併掀翻,面對著滿殿的狼藉,滿腦子都是她的倩影,她的調皮,她的睿智,她的羞澀,她的憤怒,還有……她近乎冷漠的平靜。
每一面的她,在此刻想來,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刀刺入他的心口,無聲無息卻又疼得死去活來。
他不禁冷嗤:「妲己,究竟如何做才能消了你心中的怒火?」從沒有一個女子能令他如此煞費苦心。
他坐在筵席之上,那張案幾已經被掀翻在大殿中央,原本幽諳深邃的鷹眸里,此刻寫滿了心痛與絕望。
「啟……啟稟陛下……」
「滾出去!」
奉御官的話還沒有說完,帝辛便條件反射地吼了一嗓子,嚇得奉御官身體霎時一顫,無奈有要事稟告,此刻竟顯得進退維谷。
見是奉御官,帝辛的怒火似乎消了一些,遂即陰沉著臉色問道:「何事啟奏?」
奉御官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丞相大人求見。」
那雙深諳的鷹眸里霎時燃起了銳利的光芒,須臾,帝辛正色道:「宣!」
不多時,箕子從殿外走進來,當看到滿室的狼藉時難免一驚,他的印象里,在帝辛的身上是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顯然,今日他倒是叫他大開了眼界。
箕子臉上的驚詫很快消失,他上前作揖,恭敬地稟告道:「陛下,姬昌已連夜離開朝歌,只有他的兩個兒子還在朝歌逗留,暫時沒有任何動靜。」
帝辛先前的憤怒似乎隨著箕子走進來而漸漸的歸於平靜了,他說:「明日派惡來出發,將姬昌秘密帶回朝歌。」
帝辛在處理政務的時候總是一絲不苟的,即便他方才還如何的氣憤,卻還是可以將個人情緒與政事清晰地區分開,他專註的樣子總是最具有吸引力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諸侯全部離開朝歌后,北海似乎會有所行動,不知陛下打算如何防禦?」箕子再次說道。
「在北部軍寨中臨時調派兩個軍寨的車馬去防範東夷。」
箕子微怔,可轉念一想,似乎明白了帝辛的用意,他說道:「陛下是準備請君入甕?」
帝辛英俊不凡的臉上閃過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調走軍隊后,在原有的位置秘密部署四個軍隊,讓袁福通自投羅網,孤要將北海一網打盡!」
聞言,箕子黑眸釋放出一抹對他的欽佩,面前的男子總是能在緊要關頭從容不迫,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無法不令他甘願追隨。
箕子俯身,請示道:「臣請命,可否以防範東夷為由,繼續大肆徵兵?」
「准!」帝辛很爽快地應了下來。
「臣告退。」箕子說完,正要準備退出顯慶殿時,突然見帝辛的肩膀處滲透出了幾點血跡,結合著這個位置與血跡的形狀來看,並不是刺客所為,想必他定不希望其他人知曉他的傷勢吧。
見箕子為動身,帝辛鷹眸凝著他,問道:「王叔還有事?」
箕子淡然一笑,道:「臣在鈕庄結識了一位朋友,對跌打損傷的治療十分精通,平時也會研製一些藥劑貯存,臣以為,可以送些去軍寨,以備不時之需。」
「就依王叔所言。」帝辛淡然答道。
「這葯還有強筋健骨之功效,臣稍後命人也給陛下送些來。」
帝辛深諳的鷹眸微微眯縫了下,他淡淡地說道:「讓王叔費心了。」
「臣告退!」說完,箕子緩緩退出了嘉善殿。
看著空曠的嘉善殿,帝辛緩緩撫上了受傷的肩膀,箕子的確是個細緻的人。
被他發現了肩上的傷口難免窘迫,可帝辛明白箕子的用意,若是這樣的傷口被疾小臣發現,只怕蘇妲己會因此成為宮中所有人的談資,到時免不了生出事端。
雖是深夜,箕子並未怠慢,回府後火速命人將金創葯送進了宮,還十分細心地用一個精緻的錦盒包裹起來,沒有人會發現這是一瓶葯。
帝辛獨自坐在窗前,上身光裸,性感的麥色肌膚盡數暴露在空氣中,昏暗的光線下是那樣魅人心魄。
他右側肩膀上赫然有著一大片的淤青,此時正腫的厲害,在淤青上可以明顯地看到兩排齊整整的牙印,較深的地方已經沁出了鮮血,大部分已經凝固在了傷口上,樣子觸目驚心。
不知為何,看著自己肩膀上的咬痕時,帝辛竟自嘲地勾起了唇角,這是不是叫作『自作自受』?
唇上的弧度漸漸加深,不論她如何不顧及身份地與他發火,他卻始終無法真的氣她。
翌日。
壽仙宮從昨日開始,就陷入一片寂靜的氛圍中,所有人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帝辛離開這裡前,她們都聽到了貴妃娘娘的咆哮,這宮裡大概只有她一人敢對帝辛如此的大不敬了。
宮中所有的妃嬪們想要得到帝辛的寵幸無所不用其極,而她卻如此不計後果與他大吵一架,這不就等同於將帝辛往其他女子的宮裡推么?
若是帝辛就此不來壽仙宮了可如何是好?
「姐姐……」
司琴看著始終坐在窗前發獃的顧瀟然,欲言又止。
顧瀟然轉頭看看她,努力扯出一抹笑,說:「怎麼了,你今天好像有些奇怪,為何吞吞吐吐的?」
「我……」她不忍心見顧瀟然強顏歡笑,她表面上偽裝地再無所謂,司琴仍舊知道她的心裡有多難過,雖說不明白她為何與帝辛大吵起來,卻完全不能理解她的做法。
見司琴欲言又止,顧瀟然連忙說道:「藍漓的腳傷好些了沒,不如你待會兒陪我去看看她吧。」
「哦。」
見她轉開了話題,司琴即將到嘴邊的話終究還是咽了回去,悶悶地應了一聲。
顧瀟然又笑著說:「你待會兒先陪我去趟庖屋,我想親自給藍漓做些補筋骨的湯羹。」
「哦。」司琴再次悶悶地應道。
在司琴的眼裡,顧瀟然就是這樣,她的眼裡心裡總是在為她們這些下人著想,而在她們面前,她卻將她所有的心酸盡數掩藏起來,不被任何人知道。
從庖屋出來后,司琴還忍不住驚訝於顧瀟然的廚藝,她方才就嘗了一大碗豬骨湯,味道鮮美的不得了,真的很難想像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嘗到貴妃娘娘親自料理的美食。
「娘娘,這湯真好喝,藍漓姐姐一定會喜歡的。」司琴提著食盒走在顧瀟然身後,一個勁兒地稱讚她的廚藝。
顧瀟然微笑著回應她:「你若喜歡,我日後就時常給你們做。」
「不……這可使不得!」司琴慌了起來。
「這有何使不得的?」顧瀟然忍俊不禁。
「呦,我當是誰在這裡說說笑笑呢,原來是貴妃姐姐啊!」
顧瀟然與司琴尋聲看去,一襲粉色華服的黃蓉妗正站在幾米外,一步步地朝她們走過來。
「陛下受了傷,姐姐竟然還能如此好興緻地給奴才做肴饌,我是該誇姐姐不拘小節、心胸寬闊呢,還是該怪罪姐姐對陛下居心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