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110章 百口莫辯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窗欞灑向寢宮的時候,顧瀟然懶懶地伸了個腰。
昨夜不知道數了多少只羊才漸漸有了困意,這會兒雖因著生物鐘醒來,卻仍舊有些頭重腳輕的。
可她的意識剛剛恢復便又開始了思念,想著帝辛這會兒究竟會走到哪裡,什麼時候能抵達姬庄,路上是否安全……有沒有想她?
這些問題始終都在腦海里縈繞著,越是想他便越是壓抑不住想要立刻見到他的衝動。
顧瀟然深吸一口氣,想要以此來擺脫這種痛苦的煎熬,緩緩下床。
似乎聽到屋內輕微的響動,藍漓與幾名侍女各自分工端著洗漱用品,一同走了進來。
「娘娘,該洗漱了。」
就這樣,顧瀟然木訥地洗漱完畢,又木訥地坐在餐桌前索然無味地吃著早餐。
她沒想到,帝辛僅僅走了一天便讓她如此的沒著沒落。
從前即便他沒有經常來壽仙宮,可她知道他就在宮裡,現在他遠在去往姬庄的路上,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他有沒有思念著她。
用過早餐,顧瀟然便拉著藍漓出宮閑逛,思念的感覺太過痛苦,她想用更多新奇的事物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讓自己沉浸在無盡的思念當中。
而剛走出壽仙宮,便見到一個侍女風風火火地跑過來,嘴裡還一個勁兒地說著什麼,當她看到顧瀟然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貴……貴妃娘娘……」
顧瀟然眉頭深鎖,被侍女突如其來的撞了一下難免心驚,而一旁的藍漓也一樣的被嚇了一跳,她連忙拉開眼前這莽撞的侍女,責罵道:「大膽奴婢,膽敢對貴妃娘娘無禮!」
顧瀟然給了藍漓一個眼色,藍漓這才噤了聲。
而那莽撞的侍女突然抱住顧瀟然的腳踝,顫抖著聲音說:「貴妃娘娘,奴……奴婢……奴婢在……在分宮樓的花叢里看到……」
說到這裡,侍女身體抖得越發厲害,瞳孔擴張,雖張著嘴巴,卻因著驚恐而說不出一個字來。
顧瀟然擰緊了秀挺的眉毛,她攙扶起侍女,見她像是受了什麼驚嚇,連忙安撫道:「別慌,你看到了什麼?」
「奴……奴婢看到……嗚嗚嗚……」侍女又開始哭了起來。
顧瀟然越發疑惑,隱約中更是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事了,你告訴我,你看到什麼?」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聲音大了嚇到這個本就受驚過度的侍女。
此刻帝辛不在宮中,又沒有王后做主,顧瀟然算是這宮中地位最尊貴的女子了,難免侍女受到驚嚇後會不由自主的往壽仙宮方向跑,可她實在是驚嚇過度,此刻神智有些失常,已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血……好多血……」
「什麼好多血?」顧瀟然面露焦急,「你說清楚一些。」
「死人……哈哈……是個死人!哈哈哈……」侍女依舊在顫抖著身體,可她顯然已經無法支配自己的大腦,眼睛瞪得大大的,又是哭又是傻笑。
顧瀟然聽了這話瞬間當機,她對藍漓說道:「把她帶回宮裡,派人去請疾小臣。」
她說完,便朝分宮樓走去,藍漓剛要叫住她,轉眸又看了眼那個渾身顫抖卻咯咯傻笑的侍女,無奈還是聽話地把受驚過度的侍女帶去安撫。
當顧瀟然到達分宮樓時,那裡已經圍了很多宮人,當所有人見到貴妃娘娘來此的時候自動為她讓出了一條路。
她也正是因為這條路而清楚地看到前方從花叢里伸出的一條沾滿血的手臂,而順著手臂看過去,一個身穿內侍服裝、個頭不高的內侍衣衫凌亂地躺在花叢里。
距離較遠,她看不清那人的樣貌,可心底卻還是因此驟然一顫。
身為考古者的她免不了與死屍打交道,可那些屍體早已成了一堆白骨,她在面對那些白骨的時候僅僅是將它們視為探索歷史的研究對象,並不感到恐懼。
而現在,眼前這血淋淋的場景卻是如此的觸目驚心,她難免隱隱生畏。
顧瀟然壓抑著想要嘔吐的衝動,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反覆深呼吸幾次,才故作鎮靜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話音落,便有一個內侍走上前,對她畢恭畢敬地說道:「回貴妃娘娘的話,今早上負責澆灌花草的侍女正準備澆水時便發現了這具屍體,然後就失心瘋似得跑了。」
「你們之中有誰認識這個人?最近他有沒有與什麼人結下仇怨?」顧瀟然又問。
「回娘娘,奴才們都不認識這個人。」
「貴妃娘娘應該認識這個人的,娘娘昨日還與這人在分宮樓相遇。」
顧瀟然瞬間眉頭緊鎖,心底咯噔一下,難道這是昨日她見的內侍?
她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花叢,如此近的距離,她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時,險些心跳驟停!
這內侍不是慌傳聖諭的人又是誰!那張原本年輕的臉上此刻滿是暗紅色的鮮血,而他大張的嘴巴里已經沒有了舌頭!
「像你這種人就該割了你的舌頭,看你以後還怎麼騙人!」
藍漓昨日在分宮樓前與內侍說的話突然閃現在顧瀟然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帝辛剛剛出宮便發生了這樣的一幕,這可真是應了那句『遠水解不了近火』了,她似乎終於可以明白那幕後的主使者的真正用意了。
一股身處懸崖峭壁的感覺包圍著她,這種孤立無援讓她頓感周身冷颼颼的,沒有了一絲絲的轉圜餘地。
她反覆吐納了幾次,仍舊鎮定地說道:「去傳令史來。」
話音落,便有內侍領命,飛快地離開了現場。
不多時,負責屍檢的令史便來到現場,顧瀟然站在幾米外看著令史仔仔細細地檢查著屍體,胃部一陣翻江倒海,她倏地捂住了嘴巴差點吐出來。
她努力剋制著自己的生理反應,盡量淡然面對這一切,可眼前昨日還活生生的內侍此刻慘死的樣子如同夢魘一般揮之不散。
一瞬間,五味雜陳一併湧向心頭,可那複雜的感覺裡面,最深的就是對這個十幾歲本該有著大好青春的孩子的惋惜,與對兇手的憎恨!
「啟稟娘娘,屍體初步斷定是死於昨天夜裡,臣通過對屍體的檢驗,發現他的舌頭被利器割了下去,不僅如此,腹部已被剖開,內臟盡失……」
聽到令史的稟報,顧瀟然一個趔趄,險些沒有站穩。
「行兇者手法狠毒暴虐,死狀奇慘!」那內侍的死狀確實慘不忍睹,難怪就連專門負責屍檢的令史也忍不住驚嘆。
顧瀟然穩住身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道:「現場移留下什麼線索沒有?」
「貴妃娘娘!是貴妃娘娘所為……貴妃娘娘殺了他……還割了他的舌頭……」
一陣凄慘的驚叫從不遠處傳來,藍漓追在那名神智不清的侍女後面,聽到她如此說,藍漓心下一驚,而顯然,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句話。
顧瀟然亦是驚詫不已,這時,有內侍上前捉住胡言亂語的侍女,侍女匍匐在顧瀟然的腳下,一臉驚恐地說:「娘娘……娘娘饒命……奴婢什麼也沒看到……」
顧瀟然眉頭深鎖,躲開侍女要抱住她腳踝的動作,她倒退兩步質問道:「究竟是誰殺了他,你把話說清楚!」
而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均已轉到了顧瀟然的身上,一臉驚愕地看著她,似乎都沒有想到如此貌美的女子竟能這樣的心腸歹毒,不僅殺了人,還用著這樣惡劣殘忍的手段!
「奴婢不敢了,奴婢保證不把娘娘殺人的事情說出去,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饒命啊……」
「你在胡說些什麼?」藍漓秀眉緊鎖,憤狠地看著那名胡說八道、口無遮攔的侍女。
「奴婢沒有胡說,奴婢不敢胡說,藍漓姐姐不要割了奴婢的舌頭……」侍女抖得更加厲害,眼神驚恐的慎人。
「你……」
「漓兒,住口!」顧瀟然見藍漓還欲說什麼,連忙制止她,在這種敏感的時候,她已經害怕藍漓再說出些惹人遐想的話來。
她勸自己鎮定、再鎮定,這種時候絕不能自亂陣腳!
無數只怪異的眼睛通通看著顧瀟然的方向,有驚恐、有不解、有不可置信。
顧瀟然再次深呼吸,看著眾人的目光里不卑不亢,其中包含著一股子不服輸、不認命的神色,她高仰起頭,遂即開了口:「清者自清,我願意接受調查。」
「娘娘?」藍漓不敢相信地看著顧瀟然,接受調查就意味著她不會被視為貴妃娘娘,更沒有了貴妃娘娘的待遇,若她沒有了娘娘的頭銜,將會有多少人想置她於死地?
單單是這宮裡的女子便多不勝數,有多少人嫉妒她深受隆恩,她們巴不得她早些死,藍漓不敢往下想,只是想想便一陣毛骨悚然。
顧瀟然看了眼藍漓,揚手,摘下頭上的飾品,如瀑的長發倏然傾瀉下來,她亦當眾褪下貴妃的尊貴袍服,身上進著了一套素白的襲衣……
「娘娘……」藍漓淚流滿面,她看著顧瀟然這個樣子便跟著心痛,這件事明擺著是有人栽贓嫁禍,若她如此接受調查,定會凶多吉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