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85章 惡人由我來做
從分宮樓回來后,顧瀟然卻滿腦子都在琢磨著微子啟說的那句話。
花再美終有凋零的一刻,前仆後繼,這就是現實中的殘酷。
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微子啟究竟要與她說什麼?
「姐姐,這是參湯,剛淋了雨喝些參湯不至於受了風寒。」藍漓端著一碗參湯走進來,輕輕放在了顧瀟然身邊的案几上,同時打斷了她正在思考的問題。
在這種時代,一個簡單的感冒都有可能要了人的命,難怪藍漓會如此緊張,還特意為她熬了參湯。
顧瀟然還是放不下心中的疑惑,她遂即拉著藍漓的手讓她坐在身前,說:「漓兒,看樣子你是認識微子啟的,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藍漓想了想說:「只怕這宮中的女子沒有一個人不認識啟王子的,他平易近人,從來不與奴婢們擺架子,因此大家對他的印象都很好,姐姐為何突然問起他來?」
藍漓一臉疑惑地看著顧瀟然,不明白她為何有此一問,難道方才在分宮樓的長廊外,他們說了些什麼?
顧瀟然莞爾一笑:「沒什麼,只是今日見了他,隨口一問罷了。」
是不是沒擺架子她不知道,可這平易近人令她聽了就不舒服,心中不免腹誹:若那乖張的個性是平易近人的話,這世上就沒有盛氣凌人的人了。
突然想起帝辛來,顧瀟然的心情瞬間轉好,她喝了一口薑湯,遂即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陛下這會兒該下朝了吧?」
「嗯,這會兒已經下了朝。」
聽到這回答,顧瀟然越發開心起來,她說:「他昨晚說今天會陪我一同用午膳,你去庖屋一趟,讓他們準備幾道陛下平時最愛吃的肴饌,想必他這會兒定是餓了。」
見藍漓踟躇了下,顧瀟然便疑惑地問道:「怎麼了,你有哪裡不舒服么?」
「沒有……」藍漓見顧瀟然如此開心實在不知該如何說,可思前想後,她還是硬著頭皮說,「剛才去給姐姐熬參湯的時候,我聽其他人說陛下今日中午會在嘉善殿用膳,恐怕不能來壽仙宮了。」
「不能來了啊……」顧瀟然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藍漓的話,雖知道帝辛是帝王,不可能時時刻刻陪著她,可他昨晚明明說過要陪她一起用午膳,現在卻獨自去了嘉善殿,顧瀟然難免心中失落。
「姐姐?」藍漓見她臉色不好,便下意識喚了一句。
顧瀟然遂即露出一抹莞爾的笑,說:「我沒事,你待會兒去庖屋,吩咐他們準備一兩樣我喜歡的吧。」
雖有失落,可顧瀟然並不是個不明事理的女子,她知道帝辛日理萬機,總會有無法脫身的時候,而他的一舉一動也沒有必要向她報備。
畢竟他是這個時代的男人,身體里總會有些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義,她既然選擇了他就要慢慢適應他的不同。
而今晚,她希望為他們之間不清不楚的關係畫上一個句號。
夜晚來臨,壽仙宮裡熱鬧非常,顧瀟然依照宮中侍寢的規矩,讓侍女們為她沐浴。
當赤身|裸|體的她被大紅綢緊緊包裹住,又被抬上床榻的時候,她心中的感覺是無以言說的幸福和喜悅。
她終於可以無所畏懼地面對這個男人,這個不太真實,卻又給了她無比真實情感的男人。
她開始憧憬著與帝辛的將來,她會不會真的給他生了小孩兒?
她很快否定掉自己的想法,應該不會吧,歷史上帝辛只有武庚和祿父兩個兒子。
她長吁了口氣,不想了,要是滿腦子都是歷史上的記載,那她真是個史上最命苦的女人。
這一晚上,她天馬行空地想了很多,過去想到將來,從現在想到以後,追中一絲困意襲來,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竟睡著了。
直到窗外響起一聲聲清脆的鳥叫,她驀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裹著大紅綢睡了一個晚上。
一個無比孤獨,又令她無地自容的夜晚。
想著他那句「只有你一個,不來這裡去哪裡?」淚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她甚至還記得前天晚上他擁著她入睡的情景,此時那股幸福感竟成了最最鋒利的武器,扎的她遍體鱗傷。
今天,壽仙宮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起來,以往始終說說笑笑無所顧忌的婢女們彷彿一下子都變得沉悶了不少。
顧瀟然感覺得到這種刻意的無視,彷彿都在有意顧及著她的面子般誰也不再說笑。
一連幾日,帝辛也未曾移駕壽仙宮半步,而在宮人那裡得知帝辛除去早朝與批閱奏章這樣的要事外,每日都會夜宿嘉善殿。
一瞬間,顧瀟然的心裡堆積了一些她自己都無法言明的情緒,這種情緒伴隨著她每分每秒,時時刻刻都不得清凈。
明明生活在同一片宮闈,可現實卻讓她感覺他們之間還隔著不知多少個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這幾日天氣很好,白天風和日麗,到了晚上天空繁星似錦,可顧瀟然的心裡卻蘊藏著難以向人傾訴的苦楚,就如同啞巴食了黃連,心中有苦無法與人道。
這依舊是個寂靜的夜晚,在她已經決定將自己完完整整交於他的時候,他消失不見了。
她靜靜地立於窗前,看著外面皎潔的月色,思緒像是飄到了很遠很遠。
藍漓自然明白顧瀟然心中的酸澀,她聽說了一些事情,卻又害怕會讓她更加難過,便始終沒有告訴她。
可見她終日發獃,終於忍無可忍,決定將憋在心裡幾日的話說出來。
她來到顧瀟然跟前,躊躇了好半天方才開了口:「姐姐……藍漓有話要對姐姐說……」
「有什麼事如此神秘兮兮的,你且說來聽聽。」
顧瀟然回眸,清麗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表露,可這正是她隱藏自己懦弱地方式。
「我……」
藍漓的吞吞吐吐讓顧瀟然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可她仍舊淡然一笑:「有什麼事情儘管說,我又不是老虎,難不成你有了意中人?」
看著顧瀟然強顏歡笑的樣子,藍漓實在於心不忍,可還是蹙緊了眉頭把話說完:「我聽說,這幾日大臣們聯名上奏,商討擴充後宮一事。」
這句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頃刻在顧瀟然身體內炸響,她的心底咯噔一下,呼吸亦沒了章法。
分明一早就做好了會有這一天的準備,可當真正來臨時,她才發現自己還是險些無法承受。
這一刻,她似乎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心痛的快要窒息了。
即便她再怎的不願、不甘,既然選擇了他,她便必須接受這樣的現實,只是,她不能理解帝辛為何要因此不見她。
當她與藍漓來到嘉善殿外時,卻被殿外的侍衛攔下:「陛下已就寢,貴妃娘娘請回吧。」
被擋在門外,顧瀟然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她隱藏好情緒,見藍漓說話不管用,便主動上前:「勞煩二位去通報一聲,就說蘇妲己來此,望能見上陛下一面。」
「陛下說過,誰也不見,貴妃娘娘還是快快回宮吧,不要讓屬下為難。」侍衛說道,那面無表情的臉上嘴巴一張一合,說出的話沒有一絲人情味。
顧瀟然深深凝眉,她討厭他這種冷漠的態度,哪怕是最壞的結果,她也希望他能夠當面告訴她,而不是這樣一味的沉默甚至是不見她。
一瞬間,顧瀟然很憤慨,這樣的冷漠對待,對她這個生活在現代的人來說,是件非常壓抑的事情。
而明明知道他就在裡面,卻怎樣也見不到他是件極其折磨人的事情,她開始可以理解那些在深宮中的女子為何一旦進了冷宮會瘋的瘋、傻的傻,更有甚者會以自盡來了結自己。
因為有一種態度本就是比任何酷刑都要殘忍,甚至殺人於無形,這就是冷漠。
她受不了這種冷漠的態度,她不是這個時代的女子,沒有她們的任命精神,她目光一凜,怒氣沖沖地說道:「你若攔我,那麼,攔下的就是一具屍體!」
侍衛一怔,她用力推開他們便獨自走了進去!
誰都知道蘇妲己受寵,她如此一說便都不敢攔她,畢竟他們只是個小小的侍衛,當真要攔也攔不住她。
嘉善殿內漆黑一片,似乎帝辛把宮人們都支開了,借著月光,他一路摸索著來到內殿。
還未踏入殿門,她便嗅到一股濃重的酒氣從殿內傳來,秀眉瞬間擰緊,踏入門內,她一眼就見到那攏絳紫色身影趴在案几上似是睡著了。
靠近帝辛,案幾下七倒八歪地躺著幾個酒壺,案几上還有未飲盡的酒壺倒在上面,酒液灑了一地,酒氣愈發濃重。
聽到他粗重的喘息,她遂即嘆了一口氣,只是納妃而已,他又何苦如此作踐自己?
這一刻,她雙眼閃爍著無助的淚花,她緩緩坐在他身邊:「我知道你的無奈,更明白君臣之間的利害關係,無視群臣上奏對你來說是個十分不明智的舉動,這件事你無需難為自己。你我之間……惡人由我來做。」
說到這裡,顧瀟然已泣不成聲,她仰起頭,試圖逼退眼中的淚水,可那一顆顆晶瑩的水珠絲毫不聽話的滴落下來。
她閉上眼,反覆吐納了幾次,爾後輕輕地趴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