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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質子

  燈火已收正月半。山南山北花撩亂。聞說洊亭新水漫。騎款段。穿雲入塢尋遊伴。

  卻拂僧床褰素幔。千岩萬壑春風暖。一弄鬆聲悲急管。吹夢斷。西看窗日猶嫌短。

  (王安石,漁家傲,以此為題記) ……

  大多數人這一生,年輕愛爭名奪利,有改變世界的雄心,卻沒改變世界的能力。

  等到老了,跌跌撞撞走過一切。才發現,雄心也只是雄心,而你能做的就只有改變自己。

  到那時,便連雄心也逝去了,何其的悲慘,無奈!然而你卻只能承認這就是人世的規則。不過難道世上真的沒有打破規則的意外嗎?有的,每個人的誕生本身就是意外。如此這般,那這本書一切的發生便不足為奇了。

  秦正躺在床鋪上艱難的睜開了雙眼,看著自己那些已經如同枯槁一般的手指,思考著他這一輩子究竟干成功了什麼。自己這輩子雖是大學的歷史教授,但從未有過出彩的地方。

  年老時自己的兒女更是為了家產爭的你死我活,自己看重的徒弟還狠狠的坑了他一把。

  他還不甘心,但他的年齡只能讓他放棄這一切。

  醫院的清潔劑的味道還是一直的那麼濃,這是一種刺鼻又令人噁心到吐的味道。

  隔壁同齡的大妹子早就已經去上帝那邊按部就班了,估計很快就要輪到他自己了吧。

  秦正得了某種重病,不知道是什麼病,反正所謂老北京最好的醫生都沒法醫。說到底是出在年老體衰,嗝屁的那天估計連能不能動動手指都是問題。

  「活的太窩囊了。」秦正嘀咕著,由於聲音細小到難以發覺,所以也就他自己聽得到了。他死死盯著醫院的天花板,很不甘心這樣離去,但也無可奈何。 ……

  他這一生的確窩囊,上半輩子都在受自己老師的氣,自己老師的壓榨讓他無從抬頭。

  下半輩子好不容易熬出來了,為局勢還得演一場又一場場辭職的戲碼。

  絕症讓秦正無力反抗,只得一人孤單的待在醫院裡,等待病魔收割他的生命,他在這時,能做的只剩默默的苦笑了。

  「人生在世究竟是為了什麼?」

  在一個充滿悲寂氣息的夜晚下,秦正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意識越來越弱,自己的身體如同斷了弦的古箏再也動彈不得。隱隱約約他只聽到保姆大聲的呼喊。「死了,秦教授死了!」

  秦正的子女並沒有來,他沒有想到最後在死亡時,能陪自己的人也就是一個保姆。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或許是他得到太多,也失去太多,他的心中湧現出從來沒有的複雜感。也因最後送走他的人不是他心心念叨的家人,而是幾個和他並無關聯的人,所以哀傷填滿了他的心頭。

  凄凄慘慘,慘慘戚戚,笑人生如狗屎一般無趣。 ……

  公元前二百七十八年,秦國久攻不下趙國,心生退意,趙國派出了使者藺相如與秦王談判,兩國相談甚歡,最終達成和解。

  這就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澠池會議,在這次會議上嬴子楚也作為秦國質子被送往趙國。

  公元前二百五十九年,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

  距離商鞅變法已有近百年,秦國的國力已成為當世最強諸侯國之一,秦國外交、內政皆是銅牆鐵壁一塊。

  在如此強盛的國力之下,按理說秦國的皇族到哪都不會太差,但在趙國的秦國質子嬴子楚卻是個特殊的例子,他每時每刻都要擔憂自己的生命安危,就怕在不經意間自己一命嗚呼!

  這又是為何?原來這年趙秦兩國又打起來了,趙國人民與秦國人民打的水深火熱,趙國人民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難免有餘威落在嬴子楚頭上。

  這一年對嬴子楚來講是個不幸的一年。

  好事不常來,壞事不單行。這年他的妻子又為他添了一名子嗣,這個孩子到來無疑為他的處境雪上加霜。

  大概嬴子楚是對當時的局勢有所感悟,他便給這個孩子取名為政,這樣一來我們始皇帝便有了第一個名字。「趙政」。

  公元前二百五十八年

  身為秦國質子的嬴子楚在某一夜拋下妻氏與兩歲的趙政,灰溜溜的逃出了趙國。年幼的趙政只好跟著自己的母親趙姬回娘家邯鄲避難,這兒母子倆心中有說不盡的苦澀。

  邯鄲地處趙國南方,風景頗美,遠遠望去碧綠的青山從眼前一直走到天邊的盡頭,山脈間不經意探出的溪流,更是為這上等的風景增添了幾分美麗。

  這兒本該是安居客業的好地方,但近些年來由於秦國的進犯,這一塊的百姓的生活質量不是很好,以至於這裡常常出現偷竊的景象。

  今兒的天,黑壓壓的一片,從遠處飄來的雲層夾雜著一絲絲血色,

  壓抑無比,預示著趙政與趙姬母子兩如今的處境。

  在秦府的門前,有一條石板路,路上綠樹蔥蔥,常常可以聽到卧在樹枝上蟈蟈「吱吱」的叫喚聲,這種「吱吱」的聲音不多則是一番趣味,可這聲音一多,叫起來,實在令人心煩的很。

  早早的,趙政便被娘親催促著趕上了馬車,他們要去娘家避難,走的便是這條路。

  路很普通,馬車也很普通。車廂里唯有,兩拉帘子,一織草席。

  以及抱著趙政的趙姬與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圍草席而坐。

  上車,駕馬,起行。三人,盡無言。

  過了一會兒,馬車停了。

  這段時間很長,趙政似乎是覺得在母親懷裡太過無聊,往簾外撇了一眼。這個無比正常的動作,不曾想,讓他看到了令他無比震驚的一幕。

  車外,有著上百渾身充滿煞氣的騎兵,手握長矛,向馬車殺來,

  長矛閃著森森白光,欲把他們撕裂成碎片。

  平常秦府里常見的家丁們,也一改往日風範,家丁們現在皆身穿黑色戰甲,氣貫長虹,手持長劍,面對騎兵的衝殺絲毫不落下風,殺戮果斷。

  「殺!」平日里的秦府管家在這時已經悄然成了領頭將軍。

  「鐺!」

  一聲脆響,一位騎兵的頭顱就高高飛起。鮮血如噴泉一樣湧出。

  咻咻,咻咻!突然無數道破空之聲響起!

  數百隻鐵箭向他們飛來,一瞬間,天被染的鮮紅。

  幾道鐵箭觸到了車廂,車廂震一下,從簾外飛濺了幾滴不明液體進來,嚇得趙政用白晢的小手抱住了自己的頭。

  不知過了多久,趙政收回了小手,卻發現小手與臉濕淋淋的,小手儘是熱乎乎鮮紅的液體。液體沿著臉向身下流去,把兩歲的趙政變得好似剛從地獄爬出的惡鬼,身上全是鮮血。

  趙政嚇傻了,連忙揉了揉眼,獃獃的看著簾外,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他上輩子也都沒見過這樣的陣勢。在秦府里他至少是個公子哥,備受寵愛,而在這條回家的路上他嗅到了恐懼。

  車廂外,屍橫遍野,人的內臟散落在碧綠的草毯上,給碧綠的草毯添了些詭異血色。

  馬車繼續行駛,沉重的蹬蹬聲音,隨著一步一步濺起的鮮血,將這一切變得更加可恐。

  車廂里的老人盯了一眼趙政,見趙政沒有嚇哭,對趙姬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馬車又停了下來,這次白髮老頭用他顫巍巍的步伐下了馬車。

  正對馬車的大道僅有一個腰束鐵劍的紅衣男子。

  「這個孩子必須留下。」腰束鐵劍的紅衣男子冷冷說道,他的言語中沒有夾雜一絲感情,冰冷的跟機器一般。

  白髮老頭微微的笑著說道:」他是我的孫子。」

  「他也是秦國的質子,我需要一個交代。」

  紅衣男子陰冷的說道。

  這時白髮老頭的笑容更甚了。

  「我救過你一命,這就是最好的交代。」

  白髮老頭緩緩的說。

  聽此,紅衣男子,陷入了沉默。

  老頭見狀,沒有理紅衣男子,走上了馬車。

  「喂!你要把這個孩子帶到哪裡!這個孩子是秦國的王氏,在趙國你救不了他。」紅衣男子忽然對著老頭大喊道。

  「趙奢,這個你不用管,在趙國沒有我保不了的人。」

  老頭囂張的大喊著回應。

  說來也是奇妙,秦正是一個愛爭名奪利的人,老天爺又給他安排到趙政身體里,無疑是讓他實現一個未曾實現願望,一統天下。

  在黃昏夕陽下,馬車一路漸行漸遠,那車簾迎著春風飄了起來,配著連綿不斷的碧綠青山,就像是一幅畫,極美.……

  趙奢(生卒年不詳),嬴姓趙氏,名奢,趙國邯鄲人(今河北邯鄲),戰國後期趙國名將,戰國時代東方六國八名將之一。白髮老頭,趙國富豪,具體姓名已經無從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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