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抵達杭州
十一月十五日,康熙的鑾駕沿著京杭運河而行,經過拱宸橋後到達了運河終點。
沿河兩岸站滿了瞻仰聖駕的民眾,大家歡欣鼓舞,沖著華麗的御舟山呼萬歲。
高士奇透過船上的窗戶看見這兩岸勝景忍不住詠嘆出聲道:「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柳三變的詞道盡了此地風流啊。」
康熙聞言眉頭一皺道:「江南的奢靡之風從明季便大為盛行,雖經鼎革之滄桑,此風不僅不衰反而愈盛。」
「朕聽聞國朝初年江南宴會動輒羅列豐腆,窮極水陸,宴縣官必取盈百簋,不如是縣官亦不樂,區區七品縣令就有菜必過百的排場。」
說到這裡, 他冷哼一聲, 「無怪那宿遷縣官敢對賑災銀動手, 想來也是這奢靡風氣所迫。」
高士奇聞言連忙陪笑道:「聖上勤儉世所共知,帝王之尊,富有四海,而每日常膳,所用肴饌,從不兼味。」
「宮中服御之具質樸無華,至於古玩器皿之屬,皆尋常極平等之物,竟無一件為人所罕見可珍奇者,據臣所知,江南的諸位大人久聞聖訓,俱行節儉,偶有一二宵小貪索,非江南常態也。」
康熙看著高士奇道:「一個你一個李光地,倒是慣會幫人說好話,拿著在朕面前的人情賣弄。」
高士奇聞言面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磕頭如搗蒜。
「臣所言具是發自肺腑,絕無半點賣弄人情之意,請聖上明鑒!」
康熙靜靜地看著伏地的高士奇,片刻后才笑道:「起來吧,一句話就把你嚇成這樣,養氣功夫還是不到家啊。」
高士奇謝恩起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訕訕稱是。
本以為這不過是皇帝的平常敲打,就此揭過了。
卻不想康熙皇帝沉吟片刻後繼續道:「高卿是杭州人吧,聽說你在西溪有處山莊別墅?朕得空了想去逛逛。」
高士奇聞言下跪謝恩,表面上口稱聖眷濃隆,心中則是暗暗敲響了警鐘。
想著空閑下來后得趕緊派人通知家裡人把高庄收拾一番,絕不能給康熙留下奢靡印象。
等康熙乘坐的御船緩緩駛入杭州碼頭時,等候多時的趙士麟和杭州眾文武連忙快步向前。
一眾浙江高官顯貴紛紛打千跪倒在地,口稱微臣、奴才,恭迎康熙皇帝的鑾駕。
康熙在眾人的擁簇下乘著步輦下船,隨即換乘上準備好的車輦。
在經過歡迎隊伍時,康熙點名叫上趙士麟和馬哈達二人隨侍左右,其餘官員則按品級依次跟隨隊伍而行。
「聽說營債之事已經解決了?如何啊, 旗人們可還滿意?」,康熙皇帝略顯疲憊的聲音從車輦中傳出。
馬哈達連忙躬身道:「勞主子爺關心,趙撫台已將所欠營債盡數還上,首尾奴才都收拾妥當了。」
「那便好。」
康熙透過車輦的窗戶縫隙看了看亦步亦趨緊跟在側的趙士麟,語氣柔和道:
「趙卿辛苦了,聽聞令堂慷慨解囊為還營債出了大力?」
趙士麟躬身道:「些許小事,不想居然煩擾了聖聽,臣惶恐。」
「怎麼叫作煩擾呢?老夫人耄耋之年尚且如此深明大義,朕又怎好讓臣子家眷出這筆錢,令堂捐了多少,回頭報給朕知,朕從內帑貼補她老人家。」
這話一說,還不待趙士麟回話,馬哈達先綳不住了,連聲道:「何須聖上煩憂,老夫人貼補了多少,奴才回頭盡數還予趙撫台便是。」
「那如何能行,旗人們能同意?」
「能行,能行,旗人是大清的旗人,是主子的奴才,自當為主子分憂。」
康熙聞言呵呵笑了起來,」你這奴才的嘴還是這般會說,怪不得康親王老說你嘴上的功夫比打仗的功夫厲害一倍不止。」
「奴才惶恐,當不得兩位主子誇讚。」,馬哈達不以為恥一臉憨笑地回應康熙。
隨著君臣幾人的交談,隊伍慢慢遠離了碼頭,進入了城區。
趙士麟按照盧東林的建議,花了大價錢休整街面,攏濟乞丐窮人。
整個接待場景乾乾淨淨透著一股舒爽,卻又不顯奢靡,康熙看了很是滿意。
他揮手將趙士麟招的更近些,向他詢問著兩邊的街道建築。
趙士麟精神一振,仔細謹慎地回答皇帝的提問,君臣二人相談更歡,倒是把馬哈達冷落在一旁。
等行過幾條街巷后,來到了繁華鬧市,圍觀的民眾明顯變多,大批綠營兵丁分散在街道兩旁維持秩序。
康熙皇帝看著人山人海的景象,順嘴問起了浙江河道治理一事。
趙士麟詳細地彙報了近年來浙江治理水患的努力和成果,正在他侃侃而談時,突然從前方傳來一陣騷動。
馬哈達和一眾穿著黃馬褂的大內侍衛連忙圍攏馬車,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趙士麟的話頭被打斷,也好奇地向前望去,等看清混亂源頭后,他面色大變。
打亂鑾駕行進的不是別人,正是趙士麟麾下幕僚盧東林。
趙士麟突然感覺一陣暈眩,心中下意識地認定盧東林是要狀告自己走私之事。
盧東林被兩名侍衛扣押在地上,他滿臉通紅,腦門上青筋暴起,昂著頭沖康熙的步輦高聲喊道:「草民有大事要稟告聖上!」
敏銳的康熙皇帝第一時間注意到了趙士麟劇變的臉色。
他瞬間有了不好的猜想,怎麼著?眼前這個舉止言談、施政行事頗合自己心意的臣子難道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大事瞞著自己。
想到這種可能性,康熙的心中突然湧現出了被欺騙的憤怒,他冷冷地瞥了眼趙士麟,沉聲吩咐道:「讓那人近前來!」
趙士麟一聽雙腿發軟,幾乎要癱坐在地上,心中早將盧東林祖宗十八輩都罵了個遍,與憤怒一起湧上的還有疑惑。
盧東林為何要這麼做,這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背後有人指使?
盧東林也參與了走私,甚至就是他親手主導的,即便倡告有功最終也難免流放刑罰,況且自己平日對他禮遇有加,絕無半分得罪之處,是他自己意願的可能性不大。
那便是有人指使了,在危急關頭趙士麟的念頭比平日轉的更快了幾分,他不斷思索著自己的敵人,一一排除篩選,希望能推測出幕後的黑手,也好在皇上面前自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