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沒有和平可講
因為施琅和姚啟聖這麼一鬧,晚宴不歡而散,可朗卿顏覺得自己不虛此行。
他全程一句話沒說,便得到了許多重要消息,在回琉球館的路上他心中梳理了一下。
一是福建因為遭災十分缺糧,二是姚與施在東寧一事上立場對立,三是偽清在東寧的探子探聽到了建造巨艦之事,北鎮撫司的工作還是不到位,四是康熙帝已下定決心征伐東寧。
琉球使團啟程前往北京的日子最終定在了三月十三,而就在出發的前一天,邏察使黃成軒抓住機會在朗卿顏面前安排了一出好戲。
午後,帶著手下出門閑逛的朗卿顏正好目睹了北鎮撫司潛伏暗樁當眾遊街的場景,一眾福建衙門兵勇押著一個身戴枷鎖狼狽不堪的年輕男子,敲鑼打鼓地繞街而行。
一邊遊街,一邊喊道:「今逮捕鄭逆姦細,奉命遊街。」,並不像電視上扔爛菜葉子和臭雞蛋,道路兩旁的百姓只是瘋狂痛罵被抓住遊街的暗樁,叫好聲不斷。
朗卿顏看著道旁叫好的百姓心中感到一陣悲哀,再不收復故土,只怕十年二十年後,偽清統治下,再無人在乎神州傾覆之痛了。
片刻功夫,遊行的隊伍行到朗卿顏等人面前。
靳三川等人臉上故意擺出一副冷漠表情,而他們藏在袖子里的拳頭早已攥的發白。
朗卿顏更為謹慎,表面上裝出八卦的樣子,向周圍人打探這遊街的是什麼情況。
安排就近監視朗卿顏的偽清探子在被朗卿顏主動搭話詢問時,腦子是懵的。
「這位兄台,不知此人犯了何罪?」,朗卿顏一臉客氣地拱手沖偽清探子問道。
探子楞了一下,語氣複雜地道:「鄭逆姦細。」
朗卿顏一臉狐疑地看了眼探子,「兄台你這個語氣不太對勁啊,抓到姦細你怎麼好像不是很開心。」
探子:「……」
朗卿顏沒有多想,叫上手下一同加入到痛罵姦細的民眾之中,謹慎地躲過一劫,只是他越罵心口就越痛,越痛他罵的越起勁兒。
澎湖與福建之間海域。
「轟」的一聲,如往常一般再次響起陣陣炮聲。
不得不說人類的適應性和安逸性是極強的。
福建水師和澎湖水師幾月前的海上遭遇十分血腥殘忍,雙方一旦海上相遇就是不死不休誓要將對方送入海底。
幾個月中爆發了數不清的遭遇戰,雙方互有勝負,整體上福建水師的損失更大一些。
但隨著幾個月來的不斷交戰,大家慢慢習慣直至鬆懈。
如今澎湖水師巡邏遇見福建水師的戰船時,不再像幾個月前一樣立刻不管不顧地猛衝上去,大多數情況下只是遠遠地開炮進行驅逐。
福建水師也不像幾個月前那麼悍勇了,看見對方開炮后也是見好就收,主動駛離澎湖水師的巡邏範圍。
雙方主帥通過變得越來越少的交戰軍報敏銳地察覺到了底層軍官們的這種心態變化。
雖然江勝和施琅都通過提升獎賞、嚴明軍紀、排班輪換等方式試圖解決,但只是略有改善,無法徹底解決這種西線無戰事的狀況發生。
好在受困於糧草的不足,再加上姚啟聖等福建官員共同彈劾施琅擅啟海釁,康熙覺得決戰時機未到下旨申斥了施琅的行為,最終福建水師主動結束了這種局面,停止了無謂的騷擾。
隨著海面上逐漸平靜下來,往日繞行的商船終於再度返回原本的商貿航線,因為海上衝突而變得有些冷清的延平港再次恢復了繁榮。
夾雜在各國的商船中間,一艘來自福建的偽清福船緩緩地駛入延平港。
在水師官兵的看護下,一隊偽清招撫使被悄悄地送入承天府內。
面對背信棄義又咄咄逼人的施琅,姚啟聖不甘心自己招撫策略的失敗,他背著施琅再次向東寧派遣了招撫使。
鄭克臧聽到偽清招撫使到來的消息后一愣,隨即笑了起來,輕聲吩咐鄭斌道:「諸事繁忙哪裡有空理他,鄭卿全權負責此事即可,相信卿不會讓我失望。」
鄭斌拱手領命,稍稍晾了對方几日後,他在禮部衙門正式會見了偽清的招撫使。
擔任這次招撫使的是姚啟聖手下副將黃朝用,鄭斌對此人並不陌生,前年鄭經敗退東寧后,也是此人奉姚啟聖的命令前來招撫。
當時由於鄭經堅持的不上岸不剃髮要求沒有得到滿足,雙方最後不歡而散,許是因為這次被東寧方面晾了幾日遭到了冷遇,前來商談的黃朝用臉色不是很好看。
「奉福建總督姚部院令,特來商談東寧招撫事,到達之日已將姚部院書信交予貴方,不知可有了答覆。」,黃朝用擺出一副倨傲神色看著鄭斌。
「這姚啟聖臉皮厚啊,明明是福建水師不敵我澎湖水師而敗退,怎得好意思說是「天朝仍懷寬仁之心,故而主動退卻」?還以此要求我瓊州水師停止騷擾廣東沿海,實在可笑。」,禮官鄭斌也不客氣,手中拿著姚啟聖的書信冷笑回懟了回去。
黃朝用冷哼一聲,「逆藩貧島豈能理解我天朝仁慈寬容,負隅頑抗免不了敗亡一途,主動投降尚可留全此身,富貴半生。」
他直視著鄭斌朗聲道:「姚部院保證,若鄭氏願降,自偽王以下眾官必保無恙,視情況予以封賞,如鄭大人這般的,侯爵可期。」
「不必了!」,鄭斌語氣堅決地說道,「姚啟聖之意我東寧已知曉,你回去告訴他,投降絕無可能,要戰便戰無需多言。」
見鄭斌態度堅決,黃朝用仍不死心,沉聲問:「若能仿朝鮮例不上岸剃髮,貴部也不願意投降嗎?」
鄭斌聞言一愣,臉色一陣變換,隨即斬釘截鐵道:「我中華之民豈可仿外番之例,我等絕不投降,韃虜竊取神州,遲早要還回來的,貴使請吧!」
這下輪到黃朝用愣住了,這次來到東寧和上次來時的感覺大不一樣,但具體如何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
但剛才從鄭斌的拒絕中他好像隱約抓住了什麼,見鄭斌下了逐客令,他輕嘆一聲邁步出了房間,第二日便乘船回了福建。
而姚啟聖聽完黃朝用的彙報后,驚訝於東寧態度的同時,也徹底放棄了招撫的心思,專心和施琅就攻台的指揮權打起了擂台。
歷史車輪滾滾向前,雙方間再無和平希望,整軍經武,決一死戰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