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外銷試水
那日,楊瑾向鄭克臧報喜回去后,重新組織人手,加足馬力生產了五千斤的雪糖和五百斤的冰糖。
楊瑾向鄭克臧獻了一千斤雪糖和一百斤冰糖,其餘的準備外銷試水。
正好趕上鄭氏的商隊再次出海,楊瑾派了他最信任的乾兒子小宦官楊翎帶隊,跟著商隊一起將雪糖和冰糖銷往島外。
珠江入海口西側,濠鏡(澳門)。
清晨打漁的小船在淡淡的薄霧中穿行著。
漁夫們左右搖著櫓槳,精準地操作著小船穿過泊滿商船的碼頭區。
漁船駛入近海的時候,天空已經徹底亮了起來,一度陷於死寂的碼頭也開始恢復了原有的活力,喧囂聲一浪接一浪的高漲起來。
自從清廷頒令禁海后,濠鏡這座被葡萄牙人租借的港口再一次迎來它的輝煌時刻。
不大的港口短短几年間迅速再度成為東亞地區最大的貿易港。
成群結隊的商船漂洋過海來到此地尋求發財的機會,其中既有鄭氏船隊,也有從浙江、廣東等清軍控制區來的走私船。
至於英格蘭、西班牙、葡萄牙、荷蘭的夾板大船更是絡繹不絕,甚至還有難得一見的朝鮮、琉球和暹羅等國商船。
來來往往的商船除了帶來各色商品之外,還帶來了形形色色的海員。
在這個時代,水手是最冒險的職業之一,除了要忍受長久的寂寥以外,還要直面變幻不定的大海。
他們秉持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態度,將發來的橫財一股腦地傾瀉在濠鏡的妓寮、酒肆和賭坊中。
第十七任濠鏡總督由美路此刻正一臉迷醉地站在總督府的陽台,看著遠處來來往往的帆船迎著日出升帆落帆。
這裡可真是一顆璀璨的東方明珠,可惜本土傳來消息明年起他便要卸任濠鏡總督一職。
受到國內政治鬥爭的影響,已到中年的男爵閣下被迫調整了職位,被安排去了安哥拉地區擔任總督。
那裡正處於戰亂和飢荒,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眼前這座充滿財富的繁榮港口。
他輕輕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開始思索起還有什麼挽救的方法。
「男爵閣下,明國鄭氏帶來的糖在商業交易所引起了哄搶,請您快帶城防衛隊去維持秩序。」
下屬焦急的彙報聲打斷了男爵的思考,他下意識地拿起火銃長劍就往樓下走。
糖?什麼樣的糖能引起鬨搶?
交易所內。
剛剛二十歲年紀的楊翎看著眼前亂鬨哄鬧成一團的人群,心中是慌亂的。
無數不同膚色面孔的人呼喊著讓楊翎聽不懂的語言,臉色猙獰狂熱,他生怕這些人衝上來搶奪貨物。
好在身邊鄭氏的水手們拿著武器虎視眈眈,讓他稍稍安心一些。
正在他茫然不知所措時,一隊黑人僕從軍迅速從外面闖入,後邊跟著身穿西洋盔甲的火槍手衛隊。
領頭的自然是由美路總督。
他舉手朝天放了一槍,巨大的轟鳴迴響瞬間止住了交易所內的喧鬧聲。
將火槍丟給旁邊的黑人侍從,他優雅地轉身脫帽,左手撫右胸,微微躬身點頭一禮,「早上好,我親愛的明國先生們,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糖引起了這樣一場騷亂?」
本地的華人翻譯迅速將總督的話翻譯成漢語。
聽見問話,鄭氏水手中走出一個中年髯虯男子,男子名叫孫藝元,穿著褐色麻布衣裳,將手中鋼刀遞給一旁的同伴,拱手抱拳道:「由總督多日不見,可還無恙?」
由美路眯縫著眼細細打量說話的男子,「你是…孫?那個海靖號的船長?」
「正是孫某。」
由美路皮笑肉不笑地應和兩聲,「你們帶來了什麼樣的糖,我可以看看嗎?」
搞清楚對方身份的楊翎扒拉開擋在自己身前的水手,雪糖和冰糖各拿了一小袋丟給由美路,「此乃我鄭氏出產的東寧糖。」
由美路打開袋子,驚嘆出聲,「上帝,這是什麼糖,像雪一樣白潔,像沙子一樣細膩,怪不得這些人為了它打起來。」
他眼冒精光,心中念頭急閃,這等品相的糖在爭相攀比的葡萄牙本土貴族之間必然是緊俏貨色。
這其中藏著巨大利益,若自己能摻上一腳,以此為契機,搭上本土上層大人物的關係,想要改變任命也不是沒有可能。
臉上的笑容真誠了幾分,「這次你們拿了多少貨,我全部要了。」
這話一出就惹了眾怒,交易所內此起彼伏地響起各國語言的咒罵。
「違背平等交易原則的叛徒。」
「猶大,吸血鬼,應該讓教廷將你燒死。」
一個留著金錢鼠尾的年輕男子站出來沖楊翎抱拳一禮,「按交易所規則,搶手貨價高者得,足下要知道千裏海行是為財。」
此時楊翎也明白過來,剛才眾人其實是在對自己報價,只是太過激動,讓自己誤以為想要搶奪。
雖然厭惡出頭男子腦後的金錢鼠尾,但楊翎還是沖著他點頭表示感謝。
見那個年輕的明國領隊堅持一定要拍賣,而一眾船商又群情激憤。
由美路最終還是讓步,遵守了交易所的規則,舉辦了臨時拍賣會。
「新到極品東寧雪糖四千斤,極品東寧冰糖四百斤,分十次拍賣,每次雪糖四百斤,冰糖四十斤,價高者得。」
交易所負責拍賣牙人的聲音還沒有落地,早就虎視眈眈的各國海商紛紛出手。
此時糖的批發價一般是三十兩白銀一擔。
但此次的拍賣價格遠遠超出這個市場價,十次拍賣平均成交價在三百兩銀子左右,全部加起來大概有三千多兩銀子的收入。
這大大出乎楊翎的意料,他激動壞了,自己這趟差事算是圓滿完成,對的起乾爹的栽培和殿下的看重。
在孫藝元的提醒下,楊翎交接好貨物銀兩后,拒絕了總督和一眾海商的邀約宴請,在護衛們的保護下匆匆回到鄭氏的船上。
「不給一點機會。」由美路在總督府陽台上一臉憤恨地看著遠去的鄭氏船隊,直到船帆上掛著的鄭字旗漸漸消失在海平面,他才收回了目光。
鄭氏新王繼位還沒來得及遣使祝賀,該派人去打探一下方好,由美路不禁對海峽對岸的寶島上了點心。
同一時刻,在碼頭處遙望著遠去鄭氏船隊的金錢鼠尾男子輕輕嘆了口氣,鄭氏從此多了一個商貿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