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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心道時疫是絕症, 就是自己也是九死一生熬過來的,哪能一碗葯就治好,那沈懿彬也是信口開河了, 故而很快消解了心頭的疑慮, 反拉起謝玉柔輕言細語的安慰。
謝玉柔投入他懷中, 臉色蒼白,牙齒打顫。
沒過多久, 天辰帝派來的大太監便帶著一列侍衛來了, 陰森森開口,「太子殿下已然大安, 側妃娘娘隨雜家走一趟吧, 雜家有話要問。」
天辰帝年老, 身體日漸衰微,自然也在尋找延年益壽的神葯。跟隨他左右的侍從想要永保富貴,自然也急他所急。故而不用太子吩咐便帶著人前來抓捕謝玉柔。
謝玉柔心知空間和靈泉太過神異,萬不能讓旁人知曉, 否則便有殺身之禍。且那空間早就與她的靈魂綁定在一起, 以一個翡翠鐲子為媒介。只要她不願意, 哪怕戴在手腕上也沒有任何人能夠看見。
這鐲子旁人搶不走, 只要有靈泉和空間在,她總有辦法熬過這次劫難。
因胸中懷揣依仗,故而無論那大太監如何審問, 謝玉柔就是不肯招供, 且皇帝未發話,旁人也不好對一位皇子側妃施刑, 那大太監無奈, 只得領著侍衛悻然離開。
他們出去后不久, 謝玉柔連忙吞服了一粒回春丹,這才靠坐在牆角喘氣。她本可以躲進空間,但再出來依然會是牢房,有什麼用?況且她的家族還留在京中,她的弟弟還有大好前程,她若是不管不顧的消失了,皇上必定會拿謝家開刀。
所以,為今之計只有獻一個延年益壽的方子給天辰帝,助天辰帝調養身體,讓天辰帝離不開她。這不失為一個晉身的捷徑,連帶的七皇子也會受益良多。
思及此處,謝玉柔微微笑了,之前的驚慌無助一掃而空。
她能想到的,周允晟如何想不到,等到深夜便催眠了看守的侍衛,堂而皇之的走進牢房。
「側妃娘娘可還好?」他笑眯眯的拱手,眼中滿是戲謔,末了嗅了嗅周圍的空氣,嘆息道,「娘娘身上總是有許多好葯,這葯的方子很奇特,其中幾味藥材恐怕尋遍大周都找不到。若是進獻給皇上,令皇上長命百歲,娘娘可就該翻身了。」
謝玉柔冷笑一聲,並不答話。她現在有些怵這位狀元郎,總覺得他不是凡人。凡人哪能一眼堪破她的空間和靈泉?
周允晟不以為意,走到牢門口,隨意撿起地上的一根稻草,探入九曲銅鎖內稍加撥弄,大鎖應聲而開。作為一個反派,那真是技多不壓身,除了生孩子,沒什麼是他不會的。
謝玉柔看呆了,反應過來后抱著手臂往角落蜷縮,驚恐的喊道,「你要做什麼?」
「總之不會殺你。」周允晟走過去,彎腰俯瞰對方。如果他殺了這個世界的男女主,這個世界會馬上崩潰,因為他是外來之力,有摧枯拉朽之能。但若是這個世界的本土人士殺了男女主,除了讓世界脫離原本的軌道,不會有任何影響。
故而他不會對男女主動手,他是為了空間和靈泉來的。對於一團能量體來說,空間和靈泉是食物。
聞聽此言,謝玉柔防備更深,雙手死死環住肩膀,想要喊叫,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這是怎麼回事兒?她驚駭莫名的朝周允晟看去。
「一點催眠的小手段而已,莫慌。」周允晟笑得很溫柔,指著她纖細的手腕喟嘆道,「帝王綠的翡翠鐲子,真是難得。」
「你,你能看見?」正常說話,謝玉柔還是能的。她此時快被這人連魂兒都嚇丟了,不斷猜測此人是什麼來路。這鐲子是仙人所賜,能看見它的周允晟難道也是仙人不成?
周允晟不答,伸手便把那鐲子捋了下來,置於掌心把玩。
在謝玉柔驚駭不已的瞪視下,那鐲子化為點點熒光,悉數鑽進了周允晟的身體。
「雖然比不得整個世界的力量,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如此,多謝側妃娘娘了。」周允晟溫文爾雅的拱手,信步走出牢房,末了還不忘把銅鎖重新掛上,一根食指抵住唇瓣,小聲低語,「但凡靈泉,空間之事乃禁語,人前休要再提。」
這便是最後一道催眠了。
謝玉柔還保持著驚駭的表情,卻極為乖順的點頭。因鐲子是與靈魂綁定的,被人強行取走難免傷及神魂。周允晟走後不久,謝玉柔便覺得頭疼不已,翻滾呻-吟起來。
「去哪兒了?」周允晟回到廂房時,太子正靠坐在床頭盯著他。
「去出恭。」
「屋裡不是有恭桶?」
「味道難聞,聲音還不雅。」
太子低聲笑了,掀開被子道,「就你事多,還不快上來。」
周允晟猶豫了幾秒便脫掉外袍上榻。太子病重這半個月他每日與太子同睡,此時再來拒絕倒有些矯情了。
太子將人攬入懷中,力道奇大,什麼都不說便安心睡了過去。 ——
謝玉柔瘋了,什麼話都問不出來,大太監只得將她押解回京,由天辰帝親自審問。幾乎瞬間就能治好時疫,這樣的神葯天辰帝自然想得到,親自前往慎刑司查看。
謝玉柔披頭散髮情狀癲狂,大喊著太子會被廢,七皇子會登基,自己是皇后等話,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天辰帝氣了個倒仰,難免會想一個小小側妃都如此野心勃勃,七皇子又是什麼心思?怕是恨不得自己和太子都死了,好給他讓位吧?否則哪能明知謝氏有神葯,卻不肯給太子施用?
如此,七皇子便倒了大霉,被天辰帝圈禁府中捋奪了所有差事。謝氏娘家也遭了秧,被天辰帝的禁衛軍翻了個底兒朝天,又以謀逆等重罪全家下了大獄。
謝玉柔行事並不謹慎,從空間內拿出的醫書藥方等物隨意擺放在書架上,果真讓天辰帝抄了出來。但其中許多藥材只生長在空間中,凡塵哪裡會有?天辰帝將之交予太醫院的太醫研究,研究不出又交予幾名遊方道士,久而久之竟迷上了煉丹,追求長生大道去了。
太子屢勸不止之下只得作罷,慢慢接管了政務。
天辰五十六年,帝崩,舉國哀喪,太子在百官的擁戴中坐上了那至高的寶座。
盛大的登基典禮過後,新上任的天啟帝迫不及待的召見了新上任的殿閣大學士。
「我今天神不神武?」帝王親昵的握住青年的手。
「神武。」周允晟掙了掙,見他力道越發大,幾乎快把自己手骨捏碎,只得作罷。
「偉不偉岸?」
「偉岸。」周允晟嘴角抽搐。
「那你可還喜歡?」
周允晟沉默了,見對方漆黑的眼裡醞釀著風暴,斟酌一番后開口,「如今您是皇帝,我是朝臣,若你我二人之間的關係超出了君臣的界限,莫說旁人會不會察覺,單你我之間便會產生許多猜忌,矛盾。久而久之,那些喜愛之情便也消磨乾淨了。」
天啟帝自動忽略了前面幾句,欣喜道,「喜愛之情?你果然也是心悅我的。我就知道。」
他狠狠將青年拉進懷裡,嗓音低沉而危險,「你何不給我一個機會?也許我們的感情不但不會消磨,反而愈久彌新?你今日若是不答應與我在一起,往昔我答應保沈家百年昌盛那些話便也不作數了。」
周允晟被他箍的肩膀都痛了,抬頭瞪視他,咬牙道,「君無戲言,這話你可聽過?」
「君威難測,這話你可聽過?」天啟帝反問一句。
周允晟,「……」
「好了,莫生氣,」天啟帝見他面色難看,連忙軟了聲調誘哄,「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哪兒都不去,我不會對沈家如何。允晟,允晟,求求你,求求你……」
他像個孩子一般將腦袋埋入青年頸窩拱動,哪還有白日那俾睨天下的氣勢。周允晟本就對他懷著莫名的情愫,此時見他如此脆弱驚惶,思忖良久終於慢慢環住他勁瘦的腰肢,妥協了。
天啟帝暗喜,忙不迭的叼住他唇瓣…… ——
謝玉柔被天辰帝一根白綾賜死,七皇子也被捋奪了郡王爵位。如今新帝登基,他的王爵也未能回來,偌大的七皇子府冷冷清清入不敷出,反倒要靠沈巧丹來維繫。
「我弟弟剛封了忠勇公,今日設宴待客,你是否與我同去?」沈巧丹在七皇子跟前再無往日的卑微,自稱早已變成了你我。
「自然與愛妃同去。」七皇子笑得十分溫柔。
「如今你早已失了王爵,還是不要叫我愛妃了,免得被人拿了錯處。」沈巧丹不輕不重的敲打,也不看七皇子驟然劇變的臉色,自顧出去了。
二人相攜來到沈家,只見賓客往來門庭若市,那場面堪稱盛大。世人都知道天啟帝對沈大人信重有加,別人在御前說一百句也抵不上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自然要好生巴結。
沈巧丹撇下一心結交朝臣的七皇子前去後院,卻見院門口站著一排威風凜凜的禁衛軍,但凡有人靠近便殺氣四溢的看過去。
沈巧丹怯了,踮起腳尖往裡一看,卻見自家弟弟正與天啟帝在荷花池邊飲酒,也不知弟弟說了什麼,天啟帝舉著酒杯朗聲大笑,邊笑邊伸手梳理弟弟被風吹亂的額發,神色溫柔至極。
這君臣二人相處已有近十年,感情卻彷彿從未變過。
沈巧丹放心了,微微一笑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