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浮雲城·雲公子
“九城江湖會？”
浮雲城，蔽日塔。
回音閣裏，一個輕蔑的女音突兀的響起。
站在回音壁前的葉雲開身形一顫，鏡壁上易翩然的影像緩緩的消失了去，他轉過身，不意外的看到一身雪白衣裙的楚離心站在他麵前。
“你的翩翩好聰明啊，這麽短的時間，居然發現了一些端倪，還妄圖反擊！”
楚離心輕輕笑了出來，慢慢的走到葉雲開身邊，芊芊玉指劃過他痩削凹陷的臉頰。
這些日子身心的煎熬讓葉雲開憔悴了不少，每一次靈魂穿越帶來的後遺症都讓他更虛弱一分，但每一次他還是控製不住自己，不斷的穿越到易翩然身邊，即使翩然認不出他，即使他什麽都不能做，隻能眼睜睜看著翩然沉淪，他還是沒有猶豫的一次又一次的穿了過去。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在一天天的虛弱下去，每一次穿越回來身心所受的重創都讓他幾度吐血昏迷過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留著性命見到易翩然，他隻知道自己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能看著易翩然走上絕路，即便要耗盡他的心力，他也要守在她身邊！
“你可真是不乖啊，又去找她了是嗎？你做了那麽多，她知道嗎？看著她與別的男人卿卿我我，你是不是很心痛啊？”楚離心修長的玉指緩緩的滑過他的脖頸，直到他的心口位置才停了下來。
“還不放手嗎？雲開，我的計劃這麽完美，易翩然是絕對逃不過去的！你瞧，她已經愛上了你的分身，接下來，還會繼續的一個一個去愛上他們，等到有一天她連自己都受不了自己了，你還願意守著她嗎？”
楚離心輕輕的依偎在葉雲開肩頭，抬起手指一點，鏡壁上易翩然與李寒清擁吻的畫麵清晰的顯現了出來。
葉雲開身體微顫，垂在身側的手掌緊緊握起。
“嫉妒嗎？即便你當時就在他的身上，也免不了會生起妒忌之心吧？”楚離心咯咯嬌笑起來，看到易翩然按照她的計劃一步步沉淪，她真的好開心好暢快啊！
葉雲開冷淡的推開楚離心，上前一步望著鏡壁上的易翩然道：“既然他們是我的分身，跟我的本體又有什麽差別？翩然愛他們就是在愛我，愛每一個不同性格的我！我為什麽要嫉妒？難道我會笨的吃自己的醋嗎？離離，你太小看了我！我對翩然的愛，沒有那麽狹隘！”
“葉雲開！騙騙自己也就算了，還想騙我嗎？你若真的不嫉妒，幹嘛還要在人家親熱的時候穿過去？在這個小世界裏，易翩然已經背叛你了！你還想著她幹什麽？她如今愛的不是你！而是那個李寒清，季無雙，甚至是那個孫無痕！你算什麽？她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
楚離心冷冷的望著葉雲開的身影，說出的話犀利而又尖銳，字字句句戳進葉雲開的心坎裏。
“不！不會的！翩然不會忘記我，她分的清的！”葉雲開強做鎮定，踉蹌上前，臉色發白的撫在鏡壁上易翩然惶惑的臉頰。翩然在想什麽？為什麽會突然出現這樣害怕的表情？
“是嗎？要不要打一個賭？”楚離心突然輕笑了起來，走到葉雲開身前。
“易翩然要召開九城江湖會，想必對浮雲城也是有些猜疑了。正好，你這樣不甘心，我放你出去，你就以雲公子的身份去參加九城江湖會吧！我倒想看看，如果你變成另一個模樣，她還能不能認出你？”
“你要放我出去？”葉雲開不敢置信的回頭望向楚離心。
“是啊，是不是很期待啊？能夠見到你朝思暮想的翩翩，你是不是很開心呢？”
楚離心笑得嫵媚至極，可她越是如此，葉雲開心裏就越不安，她到底又想耍什麽花招？
果然，楚離心一派天真的歪頭打量了葉雲開好一會兒，才輕輕笑道：“別急！自然不能讓你這樣去見他！”說著，她手指一點，一道淡藍光束從她手上的戒指裏發出，直接貫穿了葉雲開的雙膝！
葉雲開隻覺雙腿一麻，膝蓋之下便全沒了知覺，他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抬頭驚懼的望向楚離心，低喘著道：“你，你要做什麽？”
楚離心沒有理他，依然故我的對葉雲開上下打量，手中的戒指對著他射出一道又一道藍光，葉雲開隻感覺自己頭部，臉頰，手掌均是一陣酸麻掠過，整個人便虛弱的匍匐在地上。
該死！怎麽回事？為什麽他覺得自己渾身都沒有一點力氣，活像一個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
“來人！”楚離心像是終於滿足了自己的傑作，輕聲喝了一句，回音閣突然裂開一道門，一個仆傭打扮的家仆走了進來，手裏還推著一架輪椅。
“雲公子累了，帶他回去休息吧！”
“是，主人。”家仆麵無表情的扶起葉雲開，將他扶坐到輪椅上，然後推著他走出了回音閣。
“等等！離離！你到底……要做什麽？”葉雲開想怒吼，可是發現自己隻說了這麽幾個字，就喘息的幾乎要暈厥過去。何時，他的身體這樣虛弱了？
“你很快就會明白的！”楚離心輕快的走了過來，彎腰輕撫上葉雲開的臉龐。
葉雲開費力的抬手揮開她，而楚離心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對仆人使了個眼色，那人便很快將他推走了。
當那人將他推進一間裝飾的古色古香的房間裏時，他終於明白了楚離心為什麽會有那麽奇怪的表情了。
碩大的梳妝鏡前清晰的映出了他的身影。輪椅之上的那個人，幾乎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
高大俊挺的身軀變得瘦骨嶙峋，俊逸有型的臉龐也不複往日英偉的線條，他的雙頰凹陷，臉色蒼白，儼然一副病入膏肓的藥罐子模樣。像是一個長期臥病在床的病秧子，幹枯的手掌青筋畢露，雖然容貌沒有改變，可是這副尊容，恐怕再也沒有人認出他是葉雲開了！
他愣愣的看著鏡中的自己，緩緩的用幹癟枯瘦如老人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龐，內心一陣悲哀劃過。
這就是離離的目的嗎？將他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好讓翩然再也不敢認他？
他閉上眼睛，沉沉的歎了口氣。
翩然，會認得出他嗎？他的翩翩，如今身邊有那麽多人保護，還會記得他嗎？
在這個小世界裏，他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階下囚，離離高興，他便是雲公子，離離不高興了，他就是她腳下的泥。這樣的葉雲開，沒有辦法保護易翩然，那麽，她還需要他嗎？
他突然有點怯懦起來，突然間不想踏出這座城去見翩然了。他承認自己在害怕，承認自己一直在嫉妒那些分身，當他變成一無是處的雲公子，再見翩然又有什麽意義？
除了加重她的負擔，他恐怕再也做不了別的！不！他不想這樣去見翩然！
“離離！離離！你出來見我！出來見我！我不要離開浮雲城！送我回回音閣去！”
他憤怒的吼著，卻發現自己隻能發出孱弱的喘息聲，他惱怒的想將梳妝台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卻發現自己居然連這點力氣都沒有！
“該死！”
他詛咒的緊握起拳頭捶在梳妝台上，手掌卻因這超負荷而顫抖起來。他現在就跟一個廢人一樣，見到翩然又能怎麽樣呢？
他不想這樣去見翩然！一點都不想！
“離離，離離！放我回去！……”
他像隻受傷的野獸般不斷的低吼著，卻隻是徒勞無功。送他進來的那個家仆，仿佛一根沒有生命的木樁一般站在門口，對他的痛苦低吟視而不見。
他費盡全身力氣將輪椅轉過去，大聲對門口喊道：“去叫楚離心來見我！我要見她！”
那家仆隻是漠然看了他一眼，沒有絲毫感情的回道：“主人有令，要雲公子好好休息，雲公子不用喊了，主人是不會來見你的！”
“楚離心！出來見我！楚離心……”
葉雲開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本來蒼白的臉色更形慘白無比。他胡亂抓起梳妝台上的東西往門口砸了過去，可是沒有一件東西能丟得出門外！
“叮鈴！當啷！嘩啦！……”
滿地的狼藉，卻沒有讓門口那家仆對他多看一眼，直到他沒有力氣再丟東西，那人才走進來將一地雜物收拾幹淨，然後麵無表情的砰地一聲將房門關閉。
葉雲開頹然地垂下頭，雙手顫巍巍的捂上臉頰。該怎麽辦？他不這樣去見想翩然！他不能用這樣的鬼樣子去麵對翩然！
前所未有的絕望從心底生起，他寧願死了，也不想用這樣的尊容去到翩然麵前！
在這個小世界裏，翩然已經有了自己的事業與成就，可是他呢？爛泥一樣被人踐踏著！他怎麽能以這樣的弱勢去見翩然？怎麽能？
低低的嗚咽聲沉悶的傳出，像是西風裏不斷哀鳴的悲歌，又像是漆黑的雨夜裏，蕭索的秋風卷走落葉的慘淡。
彼時，易翩然突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渾身冷汗淋漓，濕透了整個衣衫！
夢中有個人一直在哀傷的哭泣，他是誰？為什麽她會突然夢到他？
一架輪椅，慘白的容顏，還有一雙幹癟枯瘦的手掌，那是誰？為什麽，她會夢到一個與她毫不相關的人？
易翩然無意識的撫上自己的臉頰，卻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痕。她詫異的撫去臉上的淚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淚如泉湧？
那股深沉的哀傷與絕望，一直傳達到她的心底，為什麽？為什麽看到那個男人在哭，她會這麽的心痛？明明，她根本不認識他啊！
他是誰？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