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之傷
接下來的幾天，人們開始陸陸續續的忙碌起來。翩然將寨內的人分成兩批，一批由遊勇帶領在角狼原架設平安道的關卡驛站，另一批由章儒帶領在大熊寨原有的基礎上開始動工建造平安寨。工匠們也分成兩批，跟著章儒和遊勇各司其職。
而翩然為了給大家更多保障，這幾天就一直在自己房間裏製作殺蟲漿，角狼角粉等東西。在耗費了幾天時間終於把所有材料都製作完成後，翩然又執起筆準備將自己的製藥方法全部謄寫下來，交給遊勇和章儒他們。可是她拿起毛筆剛寫了幾個字，就立刻被練天製止了。
“翩然，這是你寫的字啊？”
練天目瞪口呆的看著白紙上像蟲子在爬一樣的筆跡，立刻爆笑出口。
“有什麽好笑的？”翩然看了看自己的字，雖然不好看，可能認出來就好了，她又不像他們從小練毛筆字，哪可能寫的那麽好？
“不是，翩然，你確定要用這樣的字把你偉大的發明記錄在冊嗎？”練天強忍著笑意，問道。
“要不然怎麽辦？章老先生比我還忙呢，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他，隻能我自己來了！”易翩然皺眉道。她知道她的字是不好看，可是現在寨裏可沒有一個閑人，她不寫誰寫？
“你說，我來幫你寫。”練天自告奮勇的坐在桌案前，換了張紙，將毛筆蘸滿了墨汁等著翩然開口。
“你寫？”翩然想了想也對，她怎麽把練天忘了？這家夥這幾天一直在給她打下手，被她使喚的像個跑堂的小夥計似的，她都忘了人家可是有道城的下任城主，也是個有身份的人呢。別的不說，這字肯定是比她寫得好，於是她點點頭，開始口述起她那幾種‘偉大發明’的製作方法。
練天端坐在椅子上，微垂著頭，一臉認真的模樣，時而抬手蘸墨，時而輕拿起鎮紙挪動，舉手投足都好似大家風範，沒有一點慌亂。可不像她，每次拿著毛筆，就好像舉著一塊大石頭，一會兒袖子沾到了墨汁，一會兒鎮紙又弄糊了字跡，總之就是手忙腳亂，哪裏有練天這樣怡然自得？
就這樣足足寫了半個時辰才將她腦中所有的東西都謄寫好了。練天將紙張一一攤放著等墨跡幹透。自己則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笑道：“好了，終於寫完了！”
翩然微彎身看著練天的字跡，一時隻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練天的字飄逸瀟灑，俊秀之中帶著一絲剛勁，跟孫無痕的字雖然風格不同，卻同樣出彩。
她咬著自己的大拇指暗暗沮喪，為什麽她身邊的男人一個比一個英俊，字一個比一個漂亮？這些男人都是怎麽回事？故意來打擊她嗎？
當初顧興文說她的字醜，她還不以為意，如今看來果真是很醜啊！至少和孫無痕與練天比起來，那是雲泥之別。
“唉。”她輕輕歎了口氣，鬱悶的表情顯露無疑。
“不用歎氣，翩然，你要想學的話我教你啊？”練天好笑的看著一臉頹喪的易翩然。
“你教我？”翩然愣愣的反問，思緒卻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雲開的毛筆字也很好看，她以前很喜歡看他寫字，隻是每當他要教她，她總是搖頭不肯學。以前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可現在她明白了，她就是喜歡看著他寫，看他認真專注的樣子，看他一邊寫，一邊不厭其煩的給她講解的樣子，好像這樣看著他，就能忘記時間還在流逝，把一切美好都定格在這一刻。
那種滿足感能讓她暫時忘記對他的記恨，能讓她心無旁礙的去喜歡他。可是一旦她學會了他教她的東西，她就再也看不到他那種表情了，也再也感覺不到那種滿足了。
也許她從來不想恨，可是卻不由自主恨，正因為太在乎，所以恨得刻骨銘心。
“我還是……不學了……”
易翩然黯然的垂下眼瞼。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多好？她會選擇忘記恨，學著愛，可惜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翩然？”練天看著易翩然落寞的神情，沒來由的開始心疼。
“不學……我不想學……”翩然一張一張將桌案上的紙疊在一起，一邊疊一邊喃喃自語。
“翩然！”練天按住她收拾的手，強迫她抬起頭來看他。“你認得我是誰嗎？”
“雲開……”
“不是，我是練天！我是練天！”練天忍不住低吼。
“練天……練天……”翩然喃喃念著練天的名字，直念了好幾遍才猛然回過神來。她抬頭望著憂心忡忡的練天，苦笑一聲道：“我又犯病了，是不是？”
“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什麽會把你害成這樣？”練天再次低吼。
“他很好，是我不好。”翩然神情複雜，她低低歎息，“因為一些誤會我不肯原諒他，所以他就放棄我了。”
“可你卻放不下他！”練天皺眉，低斥：“翩然！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遲早把自己逼瘋！”
“怎麽放下？他已經混入我的骨血，溶入我的五髒，我身體裏每個細胞都有他的影子！練天，你不明白我們這種人，我們是天生的缺陷心理，對於認定的一件事情絕不會更改！就像嬰兒來這世上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會認作母親是一樣的，沒有辦法改變，沒有辦法放下，除非心死了，人滅了！”
“胡說八道！什麽心理缺陷？什麽死了滅了！易翩然，你隻是心事太重不願意跟別人分享罷了！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是誰說你有病的？我去一劍劈了他！”練天氣急敗壞的罵道。不知為什麽，看到翩然這樣妄自菲薄，他心裏就升起一股無名火。
“是我的心理醫生說的！你去找他呀！”易翩然又好氣又好笑，一劍劈了他？這不是熊老大的口頭語嗎？怎麽練天來了不過幾天，就也沾染了一身匪性？
“醫生？哪個大夫？”練天不明所以的追問。
“季無雙！”易翩然隨口扯了一個名字出來。
“那個花美少？浪蕩公子？他懂個屁呀！你別聽他胡說八道！”練天氣的口不擇言，他就是討厭有人說翩然壞話，連她自己都不行！
“你才胡說八道！人家可是正牌醫聖的弟子！你又曉得多少？”翩然氣的捶他一拳。
“唔！翩然，你怎麽可以幫著外人來說我？我跟你可是一國的！”練天捂著肩膀抱怨。
“誰跟你一國？我看你是爪哇國的！”
“爪哇國？在哪裏？”
“在印度尼西亞！”
“印度尼西亞？”
練天撓了撓頭，苦惱道：“翩然，你到底在說什麽？我怎麽都聽不懂？”
“噗嗤！”
翩然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易翩然並不是很美，可是她一笑，整個人就像是蒙塵的珍珠被拂去灰塵一樣光彩奪目。
練天癡癡的看著她，輕輕道：“你笑起來好美！”
翩然卻立刻收起笑容，瞪著練天。
“別老皺著眉嘛，像個小老太婆似的。”練天又開始囉嗦。
“我本來就不年輕啊，我都二十六了！”
“你說什麽？我不相信！”練天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一張俊臉寫滿了‘別騙我了’幾個字。
“是真的。”
“那你是哪年生的？”
“……”1990年，這能說嗎？
“就知道你是騙人的！”練天見她答不出，撇了撇嘴道。
“信不信由你！”翩然丟過來一句，低頭將紙張全部疊在一起，裝訂成冊，然後對練天道：“幫我把名字寫上吧！”
“哦，不過，叫什麽呢？”練天聽話的坐到桌案前。
“嗯，就叫《夾界異物誌》好了。”翩然想了想道。
“《夾界異物誌》？”練天點了點頭，依言將其書寫上去，並在右下角落了款，還簽上了日期。
“你應該簽你的名字。”易翩然看著自己的名字在練天筆下輕盈的流瀉而出，隻覺得心中一陣汗顏。
“那怎麽行？這是你的心血，我怎麽能占用？我們有道門雖然為盜，可卻不盜名盜利。”
“話雖如此，可將來被人看到我的字那樣醜，隻怕都要懷疑這書中的真實性了。”
練天想了想，道：“要不這樣吧，我在下頭書上‘練天代筆’幾個字好了。”
翩然點點頭，看到練天在右下角又寫上‘有道門少主練天代筆’幾個字，然後才交給她道：“好了，你看看怎麽樣？”
翩然接過來，輕輕吹幹墨跡，才細細翻看了起來。
“嗯，應該沒有什麽遺漏了。”
翻看完畢，翩然放下書冊，終於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本《夾界異物誌》就先放在平安寨裏，等以後章老先生有時間了，我會讓他多抄錄幾份。”
“為什麽要他多抄錄幾份？”練天不解。
“夾界又不止這一個，我想讓他們把這《夾界異物誌》推廣到每個夾界去，這樣才算成功的整治了夾界。”
“你想把每個夾界都變成像這裏一樣嗎？”練天遲疑道。
“嗯，如果可以的話。”
“那你要跟每個城的城主都打好關係，否則還真有點難度。”
“嗯，我想也是，不過這隻是我的一個想法，能不能實現還是未知之數。”
練天突然笑道：“翩然你放心吧，不管別的城怎麽樣，我們有道城一定會支持你。”
“謝謝你，練天。”翩然淺淺一笑，“我想再過兩日，我就可以跟你回有道城了。”
“真的？”練天眼睛一亮，這一天，他盼了多久啊！終於可以帶翩然回有道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