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第314章 割捨

  三天後，沖鶴他們去赴約了。 

  江小棠在別館里坐卧不安。 

  聚仙大會初試，第一天是鍊氣階段的比試，第二天是心動和結丹期，第三天是元嬰期。沖鶴沒提過參賽的事，可她知道，宋天衍之前有報名。而為了這事，他根本沒去參加初試。 

  江小棠的心情很複雜。她知道宋天衍不在乎那個名次，但是…… 

  下午，沖鶴回來了，江小棠衝過去。 

  「沒事了。」沖鶴摸了摸她的頭，笑著進屋了。 

  江小棠沒跟進去，站在門外。 

  沖鶴的樣子讓她擔心，他明明笑著，可眼神卻在游移。 

  宋天衍過來，停住了。 

  「你向沖鵬探話了？」 

  他們已經很多天沒有說過話了。江小棠退後一步，點點頭：「怎麼，有問題？」 

  她的語氣有點沖。 

  宋天衍似乎無聲地嘆了口氣，而後道：「沒什麼，這件事你心裡有個數也好。」 

  江小棠沒再說話，宋天衍也沉默著，兩人就這麼靜默地站著。 

  過了一會兒，江小棠受不了這個氣氛，低聲道：「沒事我回去了。」 

  「等等。」 

  江小棠停下腳步。 

  半晌沒等到後續，她轉回頭，直視著他：「還有什麼事？」 

  宋天衍轉開目光，似乎有些不自在：「明天的比試，你遇到的應該會是同階對手，不要掉以輕心。」 

  江小棠輕輕呵了一聲，像是嘲笑他，又像是嘲笑自己，而後語氣平平地答道：「多謝沖塵師兄提醒，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宋天衍看著她的背影，半晌沒動。 

  片刻后，他進了書齋，沖鶴負手站在另一側的窗前，看著竹枝發獃，並沒有注意到外面這小小的插曲。 

  宋天衍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應，低聲喚道：「師兄。」 

  沖鶴沒動，他就那樣看著窗外，眼神里似有無盡的寂寥。 

  「師兄！」宋天衍提高聲音。 

  沖鶴終於動了，他轉過頭來，看著宋天衍。 

  他的眼神，好像一潭死水，沒有半點生氣。 

  宋天衍看著，心中忍不住生出怒氣：「沖鶴師兄，」他沉聲道，「如果你還要你的前程，這一關必須跨過去！」 

  沖鶴垂下視線，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轉回去繼續盯著窗外的青竹。 

  「師兄！」宋天衍踏前幾步，抓住他的肩，「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個曾經騙了你的女人嗎？來之前你是怎麼說的？你要親自將這個障礙打破，走出道心迷失！現在呢？你的決心到哪裡去了？」 

  沖鶴閉上眼，任由宋天衍喝問。 

  「……難道你要看著自己毀掉嗎？！」 

  書齋里一片寂靜，只有風吹過竹葉，發出的簌簌輕響。 

  「你不懂。」沖鶴輕聲道，「我以為自己已經想通了，我以為有了足夠的勇氣面對這一切，但是見到她的那一刻……我下不了手。」 

  「為什麼下不了手？」宋天衍咄咄逼人，「不要告訴我，因為你心中還有感情！師兄，你別忘了，她偷走的是希拙師伯的遺物，就算你們之間有感情，在她盜走功法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你心中所謂的感情，只是魅術的影響……」 

  「你知道不是的！」沖鶴打斷他的話，轉回頭來，眼睛里甚至包含了怒氣，「我們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她們的魅術不會有影響！」 

  宋天衍盯著他：「所以，你想說什麼？你確實放不下？承認自己失敗了？」 

  沖鶴轉回去，疲倦地伸手蓋住臉：「沖塵，你不懂，這種感覺你不懂……」 

  「我懂！」宋天衍亦打斷了他的話，「生生掐斷自己的感情，就好像從心裡拔出一棵草。這棵草在心裡生了根，它根須茂密，盤根錯節，每次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拔出來的時候，過後又會發現，那些根須還深深地扎在自己的血肉里！每拔一次，就要把心裡的傷口撕開一次——這種感覺，我怎麼會不懂？！」 

  或許是宋天衍的態度太強硬，沖鶴張了張嘴，竟說不出話來。 

  不錯，就是這種感覺。千絲萬縷，以為拔乾淨了，回頭再看，卻發現還有根須在那裡，想要拔掉，就要再一次撕開傷口，如此反覆。 

  可是，他怎麼會懂？ 

  「但是，師兄，你要知道一件事。為了前路，有些東西，必須要犧牲，哪怕一次次割開結痂的傷口，一次次痛得流血。這是代價，為了走得更遠的代價。」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直視著沖鶴，目光堅定。 

  沖鶴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這位師弟。 

  「沖塵，你……」他鬼使神差地說出一句話，「你也遇到道心迷失了？」 

  宋天衍轉開頭，不想讓沖鶴看到自己的表情。 

  可有些東西，就算不通過表情，也能傳遞出來。 

  安靜了許久，沖鶴輕聲道：「你要外出雲遊，就是逼自己放棄的方式？」 

  宋天衍很想把話題甩回去，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那個夜晚，那個眼神。 

  「是。」他強逼自己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既然必須要捨棄，那就捨棄。就算一次次把心挖開，也要舍掉。師兄，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就別再猶豫不決了。」 

  「我……」沖鶴長嘆一聲，眼神終於變得堅定，「我懂了。沖塵，我會努力去做了。」 

  宋天衍露出淡淡的笑意：「既然答應了，下一次可不能反悔。」 

  沖鶴苦笑道：「被自己的師弟教訓，可不是什麼好經歷。你說的沒錯，既然做出了選擇，就不能再猶豫不決。這些年，我做的錯事已經夠多了，耽擱的時間也夠久了。再拖下去，對不起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意見達成一致，氣氛鬆弛下來。 

  沖鶴問：「沖塵，我竟不知你心中還存了這樣的事，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怎麼我一直沒有聽聞？」 

  宋天衍勉強笑道：「師兄你就別問了，已經決心捨棄的東西，就讓它留在回憶里吧。」 

  沖鶴點點頭：「好。不過你也別太為難自己了，你看我，自我放逐十幾年，才有勇氣去面對，就這樣，還臨陣脫逃。若是一時不能解決，可以緩緩圖之。」 

  「我知道。」宋天衍這樣答應著，心中卻想，他沒有太多時間了，只能快刀斬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