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第280章 月色

  江小棠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思。 

  那一年，她在禹水城，面對著這個陌生的世界，內心充滿彷徨。 

  然後，宋天衍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看到了一個真實的修仙的世界。 

  她在他的幫助下入了道，卻意外發現，原來自己斷了靈根。 

  她絕望過，迷茫過，最終清醒過來，決定繼續走下去。 

  連死亡都經歷過，還有什麼不敢面對的？ 

  他帶她回了玉虛宮，讓她真正地進入這個修仙的世界，遇到了在這個世界的親人，終於感覺到自己活著的意義。 

  再世之恩，不過如此。 

  那是感激中混和著難以說清的仰慕。 

  剛開始，這感情並不清晰。江小棠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對他刻意迴避。 

  她知道，無論哪一方面，他們都不相配。如果放任自己深陷，最後的結果必然是折騰自己。 

  可是，每每聽著沖靜說他自私冷酷，每每她又感受到他的關懷，一來二去，最終她還是沒能逃過去。 

  但是，喜歡是一回事，付諸行動是另一回事。 

  她一直都不是那種熱情如火的人，即使心裡有著不可迴避的好感，也沒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聽沖靜說了那麼多關於他的事，江小棠從來沒有過那種奢望，讓這段感情，或者說這段暗戀開花結果。 

  她不是宋天衍的好對象，宋天衍也不是她的良人。僅僅仰慕會很美好，一旦成為那種關係，或許就會相看兩相厭。 

  她只想按部就班地修鍊下去，讓時間來沖淡這一切。 

  直到他今天說出這樣的話，這樣閃閃躲躲地告訴她，梅皓風是個好對象。 

  梅皓風再好，關她什麼事？他需要這樣迫不及待地撇清關係嗎？ 

  「小棠……」宋天衍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你怎麼會……」 

  他知道江小棠對他印象不錯，但是，喜歡？完全看不出來啊！他只是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不如給她找一段美滿姻緣，這樣就能斷了自己的念想，也許就能從道心迷失里走出來了。可他現在卻聽到她說，喜歡他？ 

  「行了，」江小棠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你不用再強調了。我很清楚自己什麼處境，也很清楚不會有任何結果。所以，你不用再多費心思了。」 

  她放下茶杯，也放下他曾經給予的溫暖，轉身出去。 

  「小棠！」宋天衍直覺地喚住她。 

  江小棠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那就把我送回去吧。」 

  說完，她推開門，出去了。 

  宋天衍定定地坐在燈下，半晌沒有回過神。 

  「是，我是喜歡你。」 

  「沖塵師兄，你不用這樣防著我。」 

  「你可拒絕，可以無視我，甚至可以看不起我，但是，你沒有資格這樣踐踏我。」 

  「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那就把我送回去吧。」 

  無數個聲音，在他腦子裡嗡嗡作響。 

  本來以為已經清理的心緒，突然間更亂了。 

  從宋天衍屋裡出來，江小棠蒙頭蒙腦地往外走，整個人被憤怒和委屈淹沒，等到她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站在望風亭外面。 

  夜風寒冷，她獃獃地站了一會兒，慢慢舉步往望風亭走去。 

  剛才強忍著的眼淚不知不覺滑下來，滴在衣裳上。 

  她都已經這麼自覺了，為什麼還要把她的心意這樣撕出來，赤裸裸地展示給別人看？ 

  就算心裡存在仰慕的念頭，但她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啊，也不會給他添任何麻煩，這樣都不行嗎？ 

  「沖盈姑娘？」耳邊突然響起聲音。 

  江小棠呆了呆，抬起頭。 

  月色下，一個人影站在望風亭里，熟悉的聲音帶著驚訝。 

  是梅皓風。 

  江小棠連忙低下頭，將臉上的淚珠胡亂抹去。 

  「沖盈姑娘，大半夜的，你怎麼在這裡？」梅皓風舉步走近。 

  江小棠勉強笑了笑，儘力用平穩的聲音說：「梅公子不也是大半夜的跑到這裡來？」 

  梅皓風似乎沒發現她的異常，笑道：「這麼說，我還真不該問這個問題。」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梅皓風道：「既然來了，就過來一起賞月吧。」 

  江小棠一愣，這才發現，望風亭里擺了張小小的桌案，上面放著各式靈果，以及一壺酒。 

  半夜冒著冷風賞月，還真是梅皓風這種附庸風雅的人幹得出來的事。 

  她嘆了口氣，把那些胡亂的心思扔在腦後，踏進望風亭。 

  「今日月色極美，沖盈姑娘可願聽我吹奏一曲？」 

  江小棠露出笑容：「好啊！」 

  梅皓風抽出簫，湊近簫孔，輕輕吹了起來。 

  笛聲清越，簫聲卻沉斂，帶著無言的悲意。 

  梅皓風琴棋書畫無所不精，笛子吹得好，簫也吹得不錯。 

  嗚嗚的簫聲散在夜風裡，襯著清冷的月色，月下的桃枝，充滿了孤寂的氣息。 

  江小棠聽著聽著，眼淚又不知不覺滑落下來。 

  她沒有多少戀愛經驗，那一世的記憶，早就模糊不清了。雖然論真實年齡，她也有二十多歲，但感情經歷缺乏，跟十幾歲差不多。 

  情竇初開的時候，總是特別多愁善感，聽風流淚，望月傷懷。 

  簫聲慢慢停了，她聽到梅皓風溫和的聲音：「沖盈姑娘，如果你心裡有什麼不痛快的事，可以跟我說說。我這人有個怪癖，晚上喜歡到處遊盪，一到白天，就會把晚上的事忘個精光。」 

  江小棠本來滿心傷懷，被他這麼一說，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想說你現在在夢遊嗎？」 

  梅皓風語氣很認真地說：「你可以當我在夢遊啊！」 

  「……」江小棠擦掉眼淚，坐在木椅上，忍不住長嘆一聲。 

  梅皓風坐到她對面，說：「既然姑娘不說，那我來猜一猜。是因為……令師兄？」 

  江小棠心裡一緊，緊張地問：「你怎麼知道？」她以為自己藏得很好，難道根本不是這樣，其實很明顯？ 

  梅皓風笑道：「因為我看到你從他屋子裡跑出來呀！」 

  江小棠鬆了口氣。 

  「不過，這事也不難猜。你們師兄妹還沒進島的時候，小可就已經看出來了。」 

  還沒完全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江小棠緊張地問：「你說什麼？你看出什麼了？」 

  「看出你們兩個不太對啊！」梅皓風好像一點也不知道她七上八下的心思，就這麼隨意地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