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進府
“可以這樣說吧。”周雄手中穩穩握著韁繩，驅動著馬車。
“什麽叫可以這樣說？”秋其不解。
“嗯…….”周雄想了一下，繼續說：“這二夫人的生母是梅府的三夫人所生，可是這三夫人生她的時候難產，就被過繼給了梅玉台的一個小妾。”
“那這樣說，這二夫人在她娘家並不受寵嘍。”
“可以這樣說。不過，如果她受寵，也不會被嫁給我們將軍。”周雄立即說。
“這樣說也是，梅玉台這個老狐狸，怎麽也不會將自己喜愛的女兒嫁給將來可能翻臉的人。”秋其不禁唏噓。這個二夫人名叫梅碧瑩，在這個幻境裏，她似乎會與大將軍楊淩雲有一段生死之戀。秋其不禁想她與清陽的經曆與想法到底有些什麽，為什麽閻王從他們的經曆裏能提煉出這些狗血而癡情的故事。秋其覺得肯定是自己當初聽人說書聽多了，否則也不會有這種幻境。
她掀著簾子看著外麵的街道。馬車正行駛在一條大道上，道路的左側是幹淨整潔的店鋪，右側是被垂柳環繞的麗水湖畔。垂柳青青，正是三月好天氣，加之今日大軍入城，有不少剛剛在城門口歡迎的百姓此時正在麗水河畔踏青。有些人正沿河放著風箏，那一個個色彩鮮豔、形態各異的風箏在藍藍的天空中翱翔。熱烈的陽光灑向大地，秋其用手擋著陽光看著飛翔在天空中的風箏，此時她覺得自己如果能像這些風箏那樣自由就好了。
行進到大道的盡頭，馬車向左轉到一條與剛才一樣整潔卻十分安靜的大道上。秋其看著外麵行走的三三兩兩的人，再看看立在左側的大宅，頓時明白這一條街道上都是大戶人家或者官宦人家的宅子，普通老百姓根本就不會到這來。
到了此處周雄加快了一點速度，過了兩三個看著森嚴威武的大宅，過了大道的盡頭向右轉，馬車的速度又慢了下來。
“快到了，大小姐。”周雄一邊駕著馬車一邊說。
秋其伸長脖子，前麵的一戶青石黑瓦朱紅大門的宅子佇立在那裏，門口的兩個石獅子威嚴莊重，有小廝站在門口朝他們的方向張望，一看見他們的馬車便立即跑了進去。過了少許，似乎楊府的一大家子人都出來了，秋其看著為首的大夫人牽著楊淩雲八歲的大兒子站在前麵，而二夫人梅碧瑩則挺著個大肚子被丫鬟扶著站在後一排，還有一些小廝、丫鬟都紛紛站在門外。這迎接人的陣仗秋其以前都沒見過，心立即亂跳起來，有些發虛。
到了門口，周雄跳下馬車對等待的大夫人說：“將軍被聖上急招進了宮，恐怕要到晚間才能到府上。老爺要我先行回來，順便要告訴夫人您一件事。”
那大夫人看看馬車，又聽周雄這樣一說，以為楊淩雲又在外麵招惹了什麽女人，現在要將這女人帶回家，想讓自己當著眾人麵同意。心裏不禁五味雜陳，有酸楚，有嫉恨。她瞟了一眼站在後麵的二夫人梅碧瑩，眼神裏有一閃而過的哀怨，但當著府中如此多的家丁的麵，自己這個主母還是要裝的大度。
“周管家請說。”大夫人將兒子按在身邊，這是她在楊府唯一的寄托，沒了這個孩子，她恐怕早就成了一個妒婦。
“這次將軍去塞北打仗不僅大獲全勝，而且還在曲丘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周雄說著掀開馬車的簾子將秋其從車上扶了下來。
秋其第一次進楊府還有些“劉姥姥進大觀園”，看什麽都新鮮的樣子。那大夫人一聽秋其是自己夫君失散多年的妹妹，立即心裏放鬆，放開兒子，一把將秋其的手握住。
“妹妹在外麵受苦了，做嫂嫂的雖第一次與你相見，卻聽你哥哥提起你多次。”大夫人浮誇的言語令秋其聽了想翻白眼，這樣的演技她是很信服的。
“嫂嫂別這樣說，我能和我哥失散多年再相見，都是老天爺有眼。”秋其也猶如劇本設定似地回答。她突然想到前幾個幻境裏總是奇奇怪怪的言語，還有不能令人信服的理由，這個閻王，一看就不是一個好編劇。
“妹妹一路隨大軍回來辛苦了吧，嫂嫂這就安排人將你的廂房收拾出來。以後你就在府上好好住，有什麽不如意地就告訴我。”大夫人反複揉搓著秋其的手，秋其感覺自己的手火辣辣的，像是要褪一層皮。
“既然老爺不回來，那我們先去吃飯吧。你路上辛苦，一定很餓吧。”
大夫人的這句話說到了秋其心裏，她像啄木鳥似的點點頭，天知道她有多想吃頓好的。先不論這是不是幻境，反正那些菜都是色香味俱全，而且既然都在這幻境裏待了這麽久，不管最後結局怎樣，在秋其心裏，吃好吃的，還是一件大事。
大戶人家的菜肴果然是平常人家不能比，光是吃飯用的桌子就比普通人家要大上一倍。還有不停上菜的丫鬟、小廝，各種盛湯的、盛飯的、盛菜的碗碟勺子，看的秋其是眼花繚亂，不知道該吃哪道菜。大夫人將秋其的位子放到自己旁邊，菜一上齊，便給秋其夾了好幾道菜。還為她盛湯、添飯，生怕她受了一點苦。秋其倒是不介意有人對自己如此熱情，不論此人的心是真是假，反正她的嘴巴是沒有時間說話的。
飯桌上那位二夫人梅碧瑩倒是安靜，吃飯十分斯文。都說懷孕的人胃口會變好，在她身上，秋其倒是沒看出來。反倒是覺得她有些愁眉苦臉，心中不免猜想，難道楊淩雲對她並不好，她的丫鬟倒是站在一旁好生伺候著，還為她夾了幾次菜。後來秋其才半飽，梅碧瑩就下桌離開了，那大夫人倒也不在意，隻是囑咐她記得按時喝安胎藥。
這一頓飯，秋其直吃到肚皮鼓脹，打了個飽嗝才停嘴不吃。那大夫人剛開始還一直為秋其夾菜，怕是以為她一個女孩子剛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還放不開，肯定不願意多吃。吃的後麵見秋其毫無顧忌，就像是幾百年沒有吃過飯一般，將桌上的菜風卷殘雲地吃完，眼睛不禁瞪大，有些驚詫這個失散多年的妹妹以前過的是什麽生活。
秋其倒不覺得不好意思，自己做鳥精的時候就經常吃不飽，成人形後跟著清陽過得也是苦日子。現在自己能在一個幻境裏吃到這些山珍海味，還顧及什麽麵子。不過她還是裝作大家閨秀的樣子，拿著右手的袖口文雅地擦了擦嘴，然後低著頭捂嘴又打了個飽嗝站起身說：“大家吃好，我就先行告退了。”
吃過午飯後秋其就到大夫人為自己安排的房間內休息，過了一下周雄領著一個看著十分機靈的丫鬟過來，告訴她這個丫鬟現在是她的貼身丫鬟，名叫彩屏，年紀不大，才在楊府待了三年。秋其摸摸那姑娘的胳膊，就像她以前在市集看人買那些賣身葬父的人一樣，又看看那姑娘的牙齒，聽了聽她說話的聲音，然後告訴看的一愣一愣的周雄，這丫鬟她要了。
周雄對秋其剛才的舉動有些摸不著頭腦，他覺得秋其這人真是怪，與平常所見的那些姑娘都不一樣。然後他想大將軍讓他將彩屏放到她身邊，大概就是覺得秋其還不能信任，要讓一個人摸清她的底細。想到這，周雄心裏對產生一種恐懼感，他想，他會不會也讓人監視我呢？
周雄走後，秋其躺在床上休息。這些日跟著大軍行進，一路上睡在野外或荒地上，身上腰酸背痛，沒一處舒服。秋其在床上翻來翻去，總覺得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彩屏，勾勾手指頭讓她過來為自己按摩按摩。
彩屏的手法可真好。秋其閉眼反躺在床上，將手枕著腦袋想。想著想著，她覺得可以問彩屏一些楊府的事情。
“彩屏，你多少歲啊？”
“十六。”
“那你在伺候我之前，在楊府是做什麽？”
“回小姐，奴婢之前是廚房的粗使丫頭。”
“那你一定十分機靈吧，不然周管家也不會讓你來服侍我。”
“小姐說笑了，奴婢才沒小姐說的那麽聰明。隻是府中各房的丫鬟剛好，抽不出其他人，周管家看我做事勤快，所以才讓奴婢來伺候小姐的。”
“是這樣嗎？”秋其語氣懷疑。
“小姐若是不相信，便讓周管家換了奴婢吧。”彩屏語氣委屈，手上的力度也輕了些許。
“沒有沒有，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秋其立即說。
“那你知道二夫人與我哥的感情怎麽樣？”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以前隻在廚房做事，除了偶爾會到各房送一些湯羹之類的，其餘時間都沒見過二夫人與將軍。”
“那你們廚房都不傳什麽閑話嗎？”
“咱們楊府家規森嚴，下人私底下不能說閑話的。若是被發現，則會受到了嚴厲的處罰。”彩屏說得十分嚴肅。
“哦。”秋其有些不相信，還有哪家的下人不會說閑話的。就連秋其以前沒成人形時，整個林子裏的鳥類還會相互說閑話。
但是她沒再問，想想這個彩屏這麽小，大概也是怕惹上什麽禍。這麽大的一個楊府，一個下人要是不知不覺死了，都沒人會追究。
按著按著，秋其小睡了一下，醒來後感覺精神抖擻，整個人又恢複了活力。她拉著彩屏出門逛逛，也算了解了解楊府的各處走向。一路上彩屏告訴她哪些地方是哪些地方，廚房在哪，花園在哪，各位夫人住的地方在哪。兩人一路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到了一處院子，有小孩玩耍的聲音，秋其走近，看見楊淩雲八歲的兒子在玩球。
他小小的個子跑起來還是有些不穩，周圍站著幾個小廝陪著他玩，那些下人都不敢亂動，生怕他們的小少爺摔倒了。可是小孩子並不領情，想要那些下人陪他玩的歡快一些，就踢著球跑得更快。秋其見這情形，馬上跑過去接過他的球，讓她追著他跑。
“你慢點你慢點。”他追得上氣不接下氣，語氣倒是高興。
秋其將球傳給他，兩人傳來傳去，玩得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