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再見麵
孫菲菲晚餐的地點選得倒好，正在購物中心附近。晚飯剛吃完，湯杜寧迫不及待要走，卻被她攔下。
“吃完飯也沒什麽可以消遣的，陪我逛一下街吧。”孫菲菲說的理所當然，湯杜寧假笑答應，今晚她幫了自己一個大忙，總不能讓她掃興而歸。
他們在萬國廣場亂轉，孫菲菲逛完銀泰百貨後還不盡興，拉著湯杜寧在和興街上散步。她挽著他的胳膊，小鳥依人地笑著，宛如街上隨處可見的小情侶。
雖然不太喜歡孫菲菲這樣的姿態，湯杜寧卻覺得此刻才是最安靜、愜意的時候，至少孫菲菲沒有說話，自己的內心也是平靜的。他還沒慶幸多久，孫菲菲又像看見什麽新奇玩意似的，帶著湯杜寧進了路邊的一家店。
這是一家古著店，店內的商品倒是不少，各種都有。顯然孫菲菲很喜歡這樣的店子，她沒時間理會湯杜寧，不停為店子裏的漂亮東西而感到驚奇。
店子的櫃台旁放著一台老式的留聲機，黑膠唱片在留聲機的唱針下旋轉，一圈又一圈，如年輪。嫵媚悠長的歌聲緩緩放出，有上個世紀燈紅酒綠的感覺，湯杜寧感覺一切都沒有變，若是大家都換一身舊式衣裳，也同樣是欲望都市的男男女女。
“這位先生，怎麽稱呼？”身穿暗青色綴藍白色花邊旗袍的店主從裏間走出來，湯杜寧沒緩過神，真以為自己穿越了。
“啊，湯，三點水的湯。”他一麵說一麵尋找孫菲菲，這店子從外麵看著不大，也不知孫菲菲逛到哪去了，居然沒了蹤影。
“湯先生想買些什麽？”店主問，她看著年輕，約莫不過二十幾歲。
“哦，我不買什麽，陪朋友進來逛逛。”湯杜寧想這孫菲菲真是得寸進尺，不過是一夜纏綿，就要自己盡男友的義務了嗎？
“沒關係，湯先生隨便逛逛，若是有合眼緣的，免費贈予。”店主隨口一說，湯杜寧聽到最後一句倒是感到新鮮，這天下還有白吃的午餐。
“老板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這店子裏隻要是我看上眼的東西，便可以不付錢帶走。”湯杜寧是做生意的，對商家所謂“虧本大甩賣”之類的活動清楚得很，但也是頭一次聽說買東西不要錢，全靠眼緣的促銷宣傳方式。
“先生沒有聽錯，就是免費帶走。但是這東西合不合眼緣，除了看先生，還要看東西。”店主指指擺放在貨架上的物品，仿佛它們是活的一樣。
湯杜寧看著玲琅滿目的商品，上麵沒有標價，也沒有分區。它們被隨意擺放著，仿佛在等待著自己的有緣人。
“那我怎麽知道有沒有緣？緣份這種玄虛的東西，如何來判定呢？”湯杜寧辨駁道，他覺得這個店主也是有意思，賣東西居然要扯上緣分。
“先生，任何一件物品用久了，總有前世今生，緣分本是虛幻，人的感覺卻是不會欺騙自己的。先生可以先逛一下，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呢。”店主說的玄乎其玄。湯杜寧不愛這一套，新世紀成長起來的年輕人，都信任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事實。
他沒再繼續追問，點頭朝店子裏走去，等找到孫菲菲便告訴她自己不想與她有任何深入的發展，也避免接下來的麻煩。店子裏的陳設與裝飾簡單，明黃色的燈光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湯杜寧還沒走兩步，他的眼睛就被一個梳妝台吸引了。
那是一個黃梨木雕花的梳妝台，大概半人高，長度正好坐兩人，伸出來的部分嵌著一塊鏡子，好供人打扮。梳妝台的左下是三個抽屜，方便使用的人放一些首飾與小玩意，左上角分隔兩層，可放一些香水、護膚品。
梳妝台漆成暗紅色，由於年代較遠，有的部分已經發黑，抽屜的拉環部分也由原來的金色變為黑色，那塊供人打扮的鏡子蒙著灰塵隻能看見模糊的自己。湯杜寧想這店主也是，開門做生意也不知道打掃一下，商品上的灰塵如此重，有誰會願意買。
他心裏是這樣想，自己卻移不開眼睛，圍著這梳妝台看了幾遍，像是上輩子丟了的寶貝。“太熟悉了。”他在心裏想，這梳妝櫃的每個部分他像是摸過千百遍，已經牢牢記在心中。
“有緣”這兩個字真是奇妙，湯杜寧開始有一點相信店主的話，轉念一想，難道自己前世是個女人，不然為何對一個梳妝台感興趣。那他今生也算是神奇，湯杜寧也不知道為何自己無法在一個女人身上定心，也許是上輩子被愛的男人傷過，便發誓今生要做一個浪蕩子。
他想到自己這些荒唐的想法也是好笑，如果他上輩子真是個女人，那也有幾分愚蠢。湯杜寧對他那些女伴向來灌輸的觀念便是：男人與女人一樣，都應該對感情看的瀟灑一點，看對眼便在一起，不合適就分開。他相信這是大多數在寂寞夜晚到酒吧尋找獵物的好獵人所信奉的觀點，隻是這次他棋逢對手，遇到了孫菲菲。
“湯先生喜歡這個梳妝台嗎？”奇怪的店主又一次出現，湯杜寧發覺自己記不住她的臉，即便這張臉極美。
“嗯，這張梳妝台確實很……奇特。“湯杜寧搜腸刮肚才想出這個詞形容自己的感覺，他有自己的審美，卻不喜歡挑選東西，無論買什麽，隻要第一眼看上便會買。倘若之後有不合適，那又是一個令人苦惱與頭疼的事情。
“湯先生既然與這個梳妝台有緣，何妨帶回家呢？”店主說的話不像是開玩笑，湯杜寧猶豫，這個梳妝台他想要，但是買回去與自己家的風格並不搭以外，若是不喜歡了，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他正要拒絕，孫菲菲卻突然跳了出來：“湯杜寧，你在幹嘛呢？”她又想挽著他的胳膊，湯杜寧假動作抬手，指著梳妝台說：“這梳妝台我買回去也無用處，還是算了吧。”
經他提醒，孫菲菲才發現旁邊立著個古樸的梳妝台，她仔細瞧著，念念有詞：“我剛剛怎麽沒發現這個梳妝台，這個樣式倒是獨特，我還蠻喜歡的。老板，這梳妝台賣嗎？”
不知為何，聽到孫菲菲想要，湯杜寧卻心痛起來，登時便對店主說：“店主，這梳妝台我要了，多少錢？”
孫菲菲冷哼一聲，覺得湯杜寧幼稚，雖然陪了自己一晚，卻一點真心都沒有。現在自己想要他看上的梳妝台，又立即改口，要不是長得帥，孫菲菲當時就要發脾氣走了。
“湯先生真的要了嗎？我看這位小姐也很喜歡。”此時店主卻猶豫，湯杜寧以為她想抬高價格，便說：“我要了，多少錢都可以。”
他這樣一說，店主卻拜拜手，笑著說：“不是，不是，湯先生帶它回去是了了我的一樁心願。湯先生留個地址與電話，我也好讓人搬它去你家。”
“不要錢嗎？”湯杜寧見店主絲毫沒有提錢的意思，便問。
“當然了，我當時就告訴湯先生了，這梳妝台與您有緣，自然不用錢。”店主言之鑿鑿，站在一旁的孫菲菲也聽糊塗了，忙說：“老板，你不要錢還開什麽店啊。”
店主聽完也不惱，隻是淡淡地說：“有很多東西，比錢更重要了，湯先生以後就會知道的。”
湯杜寧看一眼孫菲菲，滿臉疑惑，不懂店主回答孫菲菲的問題為何要告訴自己。他想既然店主不要錢，他也不好再詢問，留了個地址與號碼便與孫菲菲離開了。
拿著湯杜寧個人信息紙條的店主站在那個梳妝台旁，她朝梳妝台一笑說：“等了這麽久，終於等到了。”說完便走到店門口關閉店門，等待明日的客人。
“汪汪”，狗叫聲從門口傳來，湯杜寧皺眉睜開眼，他頭疼欲裂，捏著腦袋坐起身。昨晚發生了什麽事？湯杜寧仔細想想，和孫菲菲從那家古怪的店子裏出來後又去了酒吧，兩人喝了不少，之後就不記得了。
頭疼緩解了一點，湯杜寧下床，房門外隔三差五傳來滾滾的叫聲。他赤裸著身子走到浴室，抬頭一看鏡子，孫菲菲用口紅寫了幾個大字：“多謝昨日英雄救美，妾身已肉償。”
看到這幾個鮮紅的大字，湯杜寧的頭更痛了，他仔細一看，自己臉上有一大塊淤青未消。臉上的傷痕倒是讓他記起昨晚發生了什麽：他與孫菲菲喝酒，結果碰見一個囂張的野模帶著富二代男友找事，他為了保護孫菲菲，與那幾個人打了起來。
想到這湯杜寧也是苦笑，昨晚本來要與孫菲菲攤牌，結果這樣一做，真是難逃離了。
湯杜寧渾身酸痛，於是打開淋浴頭衝個熱澡緩解一下，熱水從頭頂淋到腳，他一激靈，想起昨晚與孫菲菲激情燃燒時說了幾句“我愛你”的胡話，倘若她當真了，更要人命。
洗漱完畢，湯杜寧一開房門滾滾就要撲進自己的懷裏，他蹲下身摸摸滾滾柔順的毛，帶著它下樓。這隻狗是湯杜寧大學時期與前女友一同養的，後來分手，前女友退回了所有東西，也包括這隻狗，湯杜寧給它取名為“滾滾”，就是不想讓人靠近的意思。
保潔阿姨正在樓下做衛生，看見他下來，便說：“先生，孫小姐做了粥和醒酒湯給您，讓您喝了再上班。”
湯杜寧點點頭，頭又一次痛起來，不過不是因為酒精，而是因為女人這個大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