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夜 紫袖紅弦明月中

  六年後。


  淡雲閣錦書堂。“徒兒，朱先生和為師都覺得你的武藝已經到火候了，如今你可以接受閣中戊字號的任務，來自己挑選吧！”沈鶴對身旁一臉好奇的林上雪和聲道。林上雪翻看著麵前戊字號的紅木箱中寫了任務的紙箋，最後抽出了一頁，上麵用端正的楷書寫著“丹平城正明坊賀青山”，紙箋的背麵是他的生平。這賀青山醫術高超，然而醫德卻著實不好，救富不救貧，每次出診都要收取天價的出診費。因為有當地豪紳撐腰，賀青山愈發肆無忌憚，逼得城中藥鋪醫館紛紛倒閉，百姓苦不堪言，儼然成了丹平一霸。許是惡事做多遭了報應，他如今已是年過五十，卻膝下無子，僅有一個盲眼的女兒賀長安，二十二歲還未出嫁。“可明白了？”沈鶴問林上雪。林上雪點頭，將紙箋折好揣進懷裏，朱成碧親自挑了一匹毛色烏亮的黑馬，與沈鶴一起將林上雪送出了城門。


  今夜月光十分明亮，透過道路兩旁的枝條在地上投下斑駁的陰影，林上雪快馬加鞭穿過靜謐的夜，趕向離興雲城不遠的丹平城。她在丹平城外五裏處停住，翻身下馬，那馬通人性，見主人暫時用不到自己，便乖覺地自己溜達到林中休息去了。林上雪緊了緊革帶，潛行到城牆附近，拾起一塊石頭，掂量一下，朝著光線明亮的西麵城牆擲去，引開值夜的士兵，然後將飛抓拋上東麵城牆，順著繩子快速攀上了城牆，聽到士兵罵罵咧咧地走回來，她趕緊一側身躲在了黑暗裏。不久，兩撥士兵換崗，林上雪趁機將飛抓在城牆另一側固定好，沿著繩子無聲無息地滑了下去。


  收好了飛抓，林上雪展開丹平城的地圖，借著月光細看。永泰街是丹平城的中軸線，賀青山的府邸就在街北的正明坊。林上雪尋到了地方，看到賀府門上黑底金字的匾額，頗為不屑地嗤了一聲，從百寶囊中取出一塊問路飛蝗石，從牆頭扔了進去。等了片刻，牆那邊並無動靜，她稍稍放心，利索地翻了進去。


  不遠處有腳步聲和說話聲傳來，林上雪四下掃視，隻身邊有一棵大樹，於是她毫不猶豫地躍上了樹。“忍冬，你說郎主都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害得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得安寧！”一個年輕女子說。“半夏，別說了。被郎主知道，有你的苦頭吃！”被叫做忍冬的姑娘低聲警告她，兩人不再說話，腳步聲漸漸遠去。林上雪從樹上跳下，遠遠跟在她們後麵來到了賀青山的書房。


  書房裏，賀青山正在看賬本，林上雪輕手輕腳地走近窗戶，忽聽房中有人低喝：“什麽人！？”林上雪一驚，沒想到賀青山居然在書房安排了高手，來不及多想，她一縱身，朝著東北方跑去。東北有賀青山的藏寶閣，裏麵堆滿了他從各地收集的珍稀藥草和從別家醫館搜刮的醫書藥典。林上雪為了引開追兵，摸出一個火折子，吹著了火朝著藏寶閣的窗口扔了進去。火很快就燃了起來，林上雪匿在暗處，看到身後追兵都趕去救火，微微一笑，扶了扶肩頭驚鴻弓，轉身回了賀青山的書房。


  賀青山聽到外麵亂了起來，合上賬本起身：“當歸，外麵怎麽回事？隨某去看看！”林上雪聽到聲音，微眯雙目，自箭匣中抽出兩支羽箭，將其中一支搭上了弓弦。門“吱呀”一響，一個黑衣青年走了出來，林上雪心中默默計數，待他行至院子中央，而賀青山也下了台階之時，猛然將弓拉滿，箭出如流星，射穿了青年的咽喉。趁賀青山未來得及反應，林上雪第二箭上弦，化作一道流光，將賀青山一箭斃命。她收了弓背好，施展開輕功迅速奔入黑暗，追來的賀府護衛隻看到她深紫色的衣服在夜風中飄動，似一朵盛放的紫牡丹。


  “靈帝永昌二十五年春，丹平生變，林上雪箭射賀青山於其府，除丹平一患，為時人稱頌，由是名起。因林好著紫衣，以弓為兵，故名之曰：‘紫衣神弓’。又有歌曰：‘紫衣一笑閻羅到，神弓一開判官來。’黔首譽之，達貴毀之，皆不動於衷。”


  ——《南國書·列傳第十·林上雪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