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夜 遲遲鍾鼓初長夜

  入夜，林上雪推開自己小院的門，快步走向那座名為冷翠苑的院落，昨晚東樓夜說過在這裏等她，帶她去淡雲閣。她走進院子時，東樓夜已經到了，正立在院子當中把玩腰間玉佩，聽到腳步聲抬頭望來，看到是林上雪，勾唇一笑，轉身走向院牆，打開通往淡雲閣的門。


  林上雪甫一邁過門檻，那門便在身後緩緩合上。“徒兒，你來了。”沈鶴來到她的麵前，左手拎著‘驚鴻’，朝她伸出右手，“我們走吧。”林上雪握住沈鶴的大手，隨他一起向演武場走去。


  淡雲閣的演武場很是寬闊，遠遠望去燈火通明。當沈鶴師徒二人踏入演武場的一瞬間，場內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看向他們，旋即開始竊竊私語。“老沈怎麽帶著個小娘子來了？”“對啊，你看那小臉，嘖嘖，長大肯定是個美人兒！”……沈鶴不動聲色地將林上雪護在身後，冷聲道“休要胡言亂語！這是某新收的徒弟——林上雪，再讓某聽到你們亂嚼舌根，當心你們的舌頭！”


  “喲，沈哥打哪兒收的這麽可愛的小徒弟哦？”一個柔美的女聲從一旁傳來。林上雪扭頭，隻見一個穿著絳紫長裙的年輕女子嫋嫋婷婷地走來，衣袂飄搖，一頭烏亮的長發編成一條大辮子垂在身後。女子見她看過來，笑著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下，衝她招招手：“小娘子，來，到姊姊這兒來！”林上雪嗅到一股濃鬱的脂粉味，皺了皺眉頭，往沈鶴身後縮了縮。“祁飛紅，收起你的毒，別傷了我徒兒！”沈鶴斥道。祁飛紅掩口一笑：“啊呀，沈哥，把這孩子讓給兒吧！兒可是頭一回見到能聞出‘華胥香’的孩子，別人可都聞不到呢！”


  沈鶴揚了揚手中長弓：“省省吧，她已經拜過神兵祠了，還選了‘驚鴻’作為武器。”“什麽，‘驚鴻’？！神弓‘驚鴻’？！”祁飛紅顯得十分震驚。“驚鴻”乃是神兵祠中首屈一指的寶弓，頗有靈性，一般人縱然力能拔山也無法拉開分毫，如今卻甘願為一個小女孩所用，怎不令人驚訝？祁飛紅收了幾分輕視，蹲下身對林上雪說：“小娘子，讓姊姊看看你的箭術，好不好？”林上雪望向沈鶴，沈鶴點點頭，將弓遞給她。祁飛紅拉著她到了箭靶前，給了她一筒羽箭，然後退到了一旁。


  林上雪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在眾人驚歎的目光中將弓拉滿，然後右手一鬆，箭裹著風聲射 出，正中靶心，力道之大，竟生生將箭靶射 穿。場中爆發出一陣喝彩，這時，場外有人大笑道：“好箭術！果然是林家後人，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造詣，假以時日，必成大材！”林上雪收弓回首，從場外大步走進一人，紅衣如火，麵目俊朗，年紀不過弱冠，頭發用絲絛束在腦後，看上去非常爽利。此人正是淡雲閣第一神箭——朱成碧。朱成碧走到林上雪麵前，拿過驚鴻，手指扣上弓弦，微微使力，弓卻紋絲不動，他搖頭笑了：“還真是強脾氣，除了主人誰都拉不開。雪丫頭，你挑了張好弓啊！”沈鶴清了清嗓子：“朱先生，沈某想著我們不如分開教導這孩子，每月初一、五、十、十五、二十、二十五由仆來教她刀劍拳腳，每隔一日你來教她箭術，月末驗收，如何？”“好！丫頭，你覺得呢？”朱成碧笑眯眯地看著林上雪。她乖巧地應道：“兒聽師父的。”


  夜空中飛來一隻信鷹，落在了沈鶴肩上。沈鶴取下信鷹捎來的紙條閱畢，將它遞給祁飛紅說：“你的任務。”祁飛紅看完了紙條，隨手塞進了腰間的玉罐，從發辮上取下一枚珠花，湊到了林上雪近前：“雪兒，這個你拿著，當做姊姊給你的見麵禮，下次姊姊再給你更好的禮物，乖～”說著，將珠花戴在了林上雪頭上，然後站直身子，衝沈朱二人一抱拳：“二位大哥，飛紅有任務在身，失陪了！”話音剛落，身影已經隱入了夜色。


  此時已經將近醜時，沈鶴道：“徒兒，今日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了，明日是十五，你亥時到這裏等我，莫忘了。這是開啟月亮門的鑰匙，千萬收好，不要讓別人發現。”他從懷裏取出一隻匣子，林上雪接過一看，裏麵躺著一塊紫玉雕成的雲形玉佩，結著五彩的纓絡。“我想著這樣子比較適合你這般年紀的小娘子，你可還喜歡？”沈鶴略有些不自在地摸摸下巴，問道。林上雪臉上綻開了笑容：“謝謝師父！”朱成碧拍拍她的頭：“丫頭，下次見麵我也送你樣東西，現在，快回去睡覺吧！路上小心！”


  林上雪開開心心地回自己的小院去了，身後朱成碧問沈鶴：“阿鶴，你說這孩子會成長成什麽樣子？”沈鶴輕輕摩挲著手中的驚鴻弓：“每一個入淡雲閣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順其自然吧！希望她不會被所有加諸於她身上的苦難壓垮。起風了，我們走吧！”


  ”都言女兒皆弱質，偏有上雪多英華。


  驚鴻長弓開如月，仰天一箭墜餘霞。“


  ——《憶林上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