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十七 同享萬里江山(三更)
當皇後者,需得賢也。
但趙子沐明明白白把自己所有的醜陋嘴臉都曝光在了這大殿之上,偏偏她今日撒潑后引起的關注很多,所以當下的場景也有不少人瞧見。
崖香這才算是明白了,這君祺是在為日後的廢后之路作鋪墊,怪不得命簿之上的趙子沐是在冷宮之中度過餘生,連死了都是發臭之後才被人發現。
「陛下,既然事情已經明了,我就先退下了。」崖香地點了點頭,半刻也不想在這裡逗留下去。
「國師還請留步。」君祺看了一眼王婆:「將皇后帶下去休息,可千萬別因為狀態不好而破壞了明日大典。」
他這已經算是警告了,若是趙子沐再作妖,他很有可能在明日之前就廢了她。
即便丞相在勢力龐大,也無法保下一個作風有問題的皇后。
趙子沐還在恍惚之時就已經被王婆給拖了下去,而崖香只是靜靜看著,本來是想來踩一腳的,偏偏沒有這個機會。
君祺似乎心情很好,看著她終於不再穿素衣,而是穿著一身艷麗的紅色錦袍:「我真想下令為你做一身國師的服制。」
「你知道我不喜歡拘束。」
「我知道。」
他已經要登上帝位,卻穿著一身仙氣飄飄的白袍,連發冠之上也摒棄了之前的銀冠,換成了一根白玉簪子。
看著他越來越像曾經的長言,她決定賭一次,賭現下的他還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只有曾經在神界時的溫潤。
「煉妖壺之事尚且不論,我想問你一點其他的事。」
「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都告訴你。」
「你……知道司落嗎?」
看著他終於撕破了那層平靜的屏障,崖香知道她賭對了。
「知道一些。」
「那你知道你和他的關聯嗎?」
「香兒……」君祺本來還伸著想去拉的手突然垂了下來:「如果我不是他,你是否……」
「不,我希望你不是他。」
如果當初長言已經能把司落都歸到所有計劃里,那才是最為可怕的事。
「我……現在只是一個人界的凡人,即便日後飛升歸位,我也記得凝視你背影的感覺。」
似乎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君祺竟然拉著她走到了上座,然後讓她在那張象徵著權勢的位置坐下:「萬里江山,壯闊三界,我只願意與你同享。」
這時候的大殿之中人並不多,甚至站著的都是他的親信,但他作為一個人界至尊,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將她帶到這裡,並且說出這樣的話,這樣的做法很不長言,但是很落羽……
崖香真的有點恍惚了。
司落分成兩半,大部分是長言,小部分淪為偏執的落羽,但是這不能否認如果真正要以上古水神要歸位,那麼歸位的會是司落,而不是長言……
時間流轉至今,就連山河都會變換,更何況人心。
她安靜的坐在那張椅子上,垂眸看著這個無數凡人爭得頭破血流,甚至家破人亡的位置,突然有了些感慨。
這一路走來,她好像並沒有真正的為自己活過。
長言在時,她為了證明自己,也為了抵觸外界的不信任而拚命征戰,最終只不過得了個戰神封號。
後來的她,為了復活長言,為了扳倒天君,甚至為了這三界能真正的乾淨起來,所以她選擇了假死。
但是沒有一次,她去選擇為自己,不是以火神的身份,也不是以鬼君的身份,而是為真正的自己而去好好的活著。
就像她能分辨出落羽不是長言,卻無法分清自己到底該是什麼身份。
萬里江山又如何,壯闊三界又如何,這一切其實與她有何關係?
君祺的一句話點中了她隱秘的心事,起身那個會令人沉重的座位,她回頭看著那張最熟悉不過的臉:「我等著你君臨天下的那一天。」
這個天下,不止人界。
君祺最終還是沒能留住她,只能看著她瘦弱得幾乎快要被風吹走的背影:「香兒……其實我一直都只是想保護你而已。」
徒步走回住處,染塵和落羽繼續在研究著香料該如何配,而小樹和玉狐在打著瞌睡。
一切都很寧靜。
就像是她一直盼望的,擇一處僻靜,選二三個順眼的人,靜靜清修不問世事。
但落羽總是那個能第一眼看出她情緒的人,險些將手中的香料都撒了,還是要第一個上前來拉住她:「你好像不開心?」
而染塵亦是回頭:「崖香,你這一去是不是又發現了什麼?」
為何那個從一開始就陪著她的人,卻不是能知心的人。
「看了一場戲,有些累了。」
就連酣睡的玉狐都抬起了頭:「累了都歇歇,不要總是把自己崩得這麼緊。」
比如當初失去了長言,她覺得信仰與世界都在崩塌,所以選擇了去和前任魔君對戰,再找了個理由被天君派去駐守神魔邊界。
但哪能想到,不過短短數百年,她身邊最能理解她的人,卻是這些相識不久的。
看出她的疲累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從內心迸發出來的,染塵也有些不忍,雖然與她結盟不久,但在這些時時刻刻都伴在她身邊的日子裡,他已經將心中的天平都偏向了她。
逆風翻盤,浴火重生,她往往比男子還要堅強。
「快來瞧瞧,落羽教我制的香料很是好聞呢!」染塵伸腳踢了踢玉狐,讓他去把她給拉過來。
難得落羽也願意與人同享,亦是拉著她走過去:「染塵的悟性比我高,調製出來的香料甚好。」
坐在這群都不算是「人」的中間,她低頭聞了一下:「甚好。」
而此時尚景也慌慌忙忙地跑了回來,從袖口裡掏出一瓶丹藥放在桌上后,才來得及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我去磨了娘親很久才拿到這個,可以幫羽公子延緩至少五百年的壽命!」
「你……怎麼……」崖香還未從這種被所有人都圍著的溫暖中反應過來。
「羽公子如果有事,上神你一定會不開心。」尚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當然不能讓你不開心啦……」
原來那些從不肯在她生命中著墨的溫暖,已經悄無聲息地駐紮在了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