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恐有大事
似乎感覺到了他探尋的目光,崖香慢慢睜開眼:「將你的香點上吧,這裡的氣味不太好聞。」
「是。」
到了該就寢的時間,她卻還是坐在桌邊枕著手假寐著,這樣一來,倒是讓落羽這個男兒之身尷尬了起來。
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幾次想要說話,都只是張了張口沒出聲,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
月亮已經悄然爬上了枝頭,在樹影中探出半個身子望著,好似在偷窺著這房裡的秘密。
「你先去歇著吧。」崖香終於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右手掐訣化了個結界罩住房間:「本尊有事得出去一會兒。」
「是。」
即便有些奇怪一向作息正常的她怎會選擇這個點兒出去,但他也知該恪守著自己的本分,別對不該問的事情好奇,所以也只是飄過了一絲奇怪念頭就將其拋之腦後,自己爬去了床上開始鋪床。
她離開得悄無聲息,一點兒也不像平時囂張的作風。
十里之外的一片荒地上,素衣的崖香翩然落地,腳尖輕點,化開了一片平整又乾淨的地方。
負手看著天邊白慘慘的月光,她手裡幻化出了那把菘藍送給她的扇子和菽離送來的絲帛,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右手開始催動靈力。
她還記得長言教給她一種喚為日月重光的術法,在月光最柔和的時候使用最合適不過。
獨屬於她的紅光在指尖被祭出,隨著口裡念出的口訣和靈力催動,那扇子和絲帛上同時飄出一縷淡藍色的光霧,在半空糾纏了一會兒化為同一股光霧朝著東南方向的飛去。
「在青城……」崖香望著光霧遠去的走向開口說道。
「崖香。」
聽到聲音時,她已經收起了那柄扇子,只拿著那張絲帛轉過身:「你來了。」
菽離依舊是一身青衣打扮,只是髮髻有了些許變化,沒有了發簪,只以一條素色的綢帶系著,他看了一眼她手裡的絲帛:「可有什麼收穫?」
「許是逃出來的小妖不小心沾染上了結界的氣息,所以才會有他的氣息在這絲帛上。」
「是啊。」菽離看著光霧去的方向嘆了一口氣:「他明明魂飛魄散、形魂俱滅,怎還會存於世。」
「所以天君只是拿著這個就篤定了我會來?」
她在試探他,而且是明著試探,他也感覺到了,只是伸手拿過了那張絲帛:「他或許是想警醒你,別再重蹈覆轍。」
「重蹈覆轍?」說到此處她那積壓已久的怒氣再次勃發:「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長言為何會去鎮妖,為何所有人都說他是為我而死,我到底該重蹈什麼?」
「你的性子急,又不善隱忍,所以……」
「這些不說也罷。」
她拂袖轉身朝著客棧走去,一路上沒再同他說過一句話。
掌柜看見她又帶了另一位俊俏小生進來立即停下了手裡的活,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客官,您這不太好吧?」
「本……我怎麼了?」
「怕您吃不消呀。」
崖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指了指身後的菽離:「給這位開間客房,別說訂完了,我知道這裡還有許多。」
「是是是,當然得另開一間,這要是湊到一起就太不像話了。」
等菽離上去房間后,她這才面向門外輕喊了一句:「進來吧。」
這下掌柜不僅眼睛瞪大了,連下巴都險些驚掉了,只見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男子跨步走了進來,仙氣飄飄,眉眼似畫,就跟畫里走出來似的。
「我跟了你和那位一路,怕被發現所以一直未敢現身,哪知你竟早就發現了。」
「若不是我幫襯著,你早就被他發現了。」
崖香帶著菘藍走上二樓,而掌柜站在櫃檯后看著這一切搖了搖頭,暗自覺得這世道真是越來越亂了,雖說這女子的確有天人之姿,但這些男子也都是個頂個的俊俏,怎地都和她……
「唉,如今這世道真是亂了啊。」感嘆了一句后,他就像是沒有看見過這一切一樣繼續擦著桌子。
菘藍輕輕地關上門,看了一眼睡在床上被驚醒的落羽后皺了皺眉,但又在看見他渾身的傷后釋然,忍不住打趣道:「這才剛來人界就一身傷,還真不知明天你還能不能活?」
崖香瞥了他一眼,朝著落羽一揮手,他就繼續倒回去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血族也需要睡眠?」菘藍十分自來熟地坐在了桌旁,看著跟著坐下的崖香輕聲問道。
「傷得太重,只能靠休眠恢復。」
「唔……不過你下手也不比我輕呢,瞧瞧他,好好的一個貴族,被你折騰成那副樣子。」
因為這句話她難得地擰眉看向他:「你不是很樂意看到我這樣折騰人?」
「樂意是樂意,但我還是覺得他是個禍患,留不得。」
沒有去在意這句話,她拿出那柄扇子放在桌上,然後揮手再次加強了屋中的結界,唯恐被對面的菽離聽見動靜:「這扇子你哪兒來的?」
「我來正是要與你說這件事,這扇子正是我從你要去的青城尋來。」
也許對菽離有所防範是因為他是神界的人,但對菘藍這個相伴萬年的魔君,她倒是覺得不必如此,所以便將心中所惑都說了出來:「你說巧不巧,天君給我的絲帛上,有著和這扇子一樣的氣息。」
「你的意思……這是天君早就安排好的局?」
「現在還不能確定,要去過青城之後才知道。」
菘藍的表情難得的嚴肅了起來,他不是沒有注意到她的反常,只是不願去主動揭起她的過去,那樣會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這扇子還是先擱我這兒,你身邊有個神君,怕是不好辦事。」
「嗯。」她轉念一想覺得不對:「這種事你派個魔影來就行了,犯不著親自出山吧?」
「我來,自然不止這一件事。」
「還有何事?」
「我有預感,青城恐有大事發生。」
他沒說出口的話里,全是對她的擔憂,萬年來,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