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1.第841章 :聲東擊西
被大夥有些不善的眼神盯得發毛,楊昆就掩飾性地翻開筆記本,掏出筆,在上面漫無目的地寫寫劃劃。
李穎問他幹嘛。
楊昆心虛地瞅瞅四周,說:「寫遺書——我怕一會犯了眾怒,被大夥的唾沫星子淹死。」
李穎就笑著捶了他一拳。
方書明走進門口,恰好看見她的動作。
看他一臉陰沉地走到跟前,李穎就奇怪地問他:「你不是說有事不來了么?」
我故意考驗你的!方書明在心裡恨恨地答了一句,硬壓著熊熊燃燒的妒火,強笑著說:「事辦完了,看時間還早就想過來陪你上課,不過看樣子,似乎我來得有點多餘?」
方書明不是那種善於控制情緒的人,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楊昆的眼睛,等著看他的反應。
進門看到楊昆的那一瞬間,他就打定了主意,假如這小子不識相,他不介意當著幾百個同學的面,在全校最受歡迎的選修課上爺們一把。
可惜楊昆根本沒給他表現爺們氣概的機會。
沒等他的怒火燒到臨界點,楊昆就很乖巧地站了起來,「我就是跟著過來蹭課的,學長你坐,我去後面站著聽。」
方書明的臉色一下子舒緩了好多。
勉強向他擠出一絲笑容,等他收拾了東西走向教室後面,壓低了聲音問正扭頭盯著楊昆背影看的李穎:「他不是才上大一么,怎麼跑這湊熱鬧來了?」
方書明聲音太小,李穎又有點分神,壓根沒聽清他問的是什麼。
以她的八面玲瓏,哪能猜不到方書明是在玩聲東擊西的把戲。
換成別的場合,她早拂袖而去了。
之所以沒有當面發作,除了顧忌到課堂秩序外,也是想看看楊昆如何應對這種突髮狀況。
坦白地說,楊昆的反應有點出乎她的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看似有點懦弱,卻很好地壓制了方書明的火氣,控制住了場面,將一場可能的衝突消弭於無形。
等方書明又問了一遍,李穎才不滿地白了他一眼,「劉老師欣賞人家的藝術天分,欽點他過來旁聽,你有意見?」
方書明當然有意見,但他很理智地保留了,只是時不時地回過頭去看楊昆一眼。
楊昆就覺得比竇娥還冤。
哥只想安安靜靜地聽堂課而已,真沒動什麼花花腸子。
不過看周圍人的表情,明顯不是這麼想的。
特別是方書明不時回頭看過來的眼神,更是讓他如坐針氈。
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楊昆開始東張西望。
離上課還有20多分鐘,教室里已經座無虛席,連牆角旮旯都站滿了,還有不少學生在陸續往裡進。
楊昆就很好奇,這麼一間小小的教室究竟能擠下多少人?
大約5分鐘之後,歡哥來了。
衣著樸素,樣式普通,左手捏著他那從不離身的小煙斗,右手捏著幾根粉筆,沒帶任何教案、教材。
看到黑板上有上節課留下來的板書,他就放下粉筆,拿起板擦開始擦黑板。
一個高個男生上去想要幫忙,被他笑著拒絕了。
就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細節,使他在楊昆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變得高大起來。
對比後世那些名氣不大、派頭不小、吃飯都恨不得讓人喂到嘴裡的歌手,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風範。
擦完黑板,歡哥看看錶,走到講台一側,掏火機點上煙斗,美滋滋地嘬了起來。
雖然這個時代在課堂上抽煙的老師不算稀罕,在歡哥家搞作品時也見識過他的煙癮,不過他這種率性自然、不拘一格的風格,還是令楊昆為之大開眼界。
與此同時,另一個想法也適時從楊昆腦子裡冒出了頭。
人家捨棄了周末休息時間幫他完善作品,還在校慶晚會上不遺餘力地提攜自己,不表示一下似乎說不過去。
只是他一直沒拿定主意,不知道該送點什麼禮物才合適。
送禮是門大學問,選對東西,能有效地拉近彼此的關係,加深交情,不能投其所好的話,反而會適得其反。
以歡哥的名氣地位,過於物質化的東西人家看不上眼,更別提直接給錢了。
看著他叼著煙斗、怡然自得的樣子,楊昆自覺有了主意。
十幾分鐘之後,歡哥又看了下表,在講桌上磕了磕煙斗,捎帶著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其實從他一進門開始,大家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在他身上了——「大家安靜一下,咱們現在開始上課。」
今天講的是莫扎特的音樂人生。
楊昆發現歡哥講課很有特點。
一是不點名,不查考勤,當然,也沒必要,搶還搶不到呢,誰捨得缺課。
二是不看教材,講課卻連貫而流暢,人名、生卒年、曲名工工整整地一筆筆寫到黑板上,各種軼事、典故信手拈來,內容豐富而有條不紊,給人一氣呵成的感覺。
三是對音樂的熟習和對音樂語言的駕馭令人嘆為觀止,凡講課內容涉及的人名、曲名,除了用中文講授外,還會根據其背景,分別用英語、法語、德語或義大利語原文來表述、板書,講到莫扎特創作的經典歌劇《唐璜》時,還即興用義大利語演唱了其中的一小段選粹。
四是談吐幽默,感情充沛,講課感性而投入,引得大家時而會心一笑,時而心潮難平,特別是講述到莫扎特英年早逝時,歡哥更是情緒激動得眼圈都有些發紅,嗓音也開始顫抖:「……下葬那天,雨很大,打算送他到墓地的朋友走到城門就只好回家了……除了他的小狗,沒有人送他到墓地……後來,沒有人找到莫扎特是葬在什麼地方……」其發自內心的悲憫、惋惜之意,令人情不自禁地隨之扼腕。
此外還有一個特點也是令楊昆印象最為深刻的,當屬其對音樂的獨到見解。
講到莫扎特的創作風格時,歡哥用了一句「風格簡潔但樂曲意蘊雋永」來概括,並引用了一段典故加以說明:「莫扎特30歲以後的創作不能被當時的貴族理解,當時有個貴族對莫扎特說:『你的創作很好,但音符似乎多了點。』莫扎特卻平靜地說:『不多,就七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