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44章 :又見賬本
聽老肥說他家裡常備著酒,楊昆便折回飯店,點了幾個菜說打包帶走。
幾個人等菜的功夫,楊昆趴在櫃檯上和收款的大姐扯閑篇,左手無意間在櫃檯上一劃,指尖被櫃檯角上包著的鐵皮劃出一道口子。
半醉的老肥指著楊昆笑說:「今天可真是大出血了。」
常三問他礙不礙事,楊昆用餐巾紙裹著血淋淋的手指頭,說:「皮外傷,去旁邊的診所包紮一下就得,你們開車先走,我隨後就來。」
民辦診所的大夫替楊昆清洗了傷口,拿繃帶替他包好了,楊昆要求大夫給他打針破傷風。
那中年女大夫急著追電視劇,嫌他麻煩,說:「這點小傷,感染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楊昆堅持說小心駛得萬年船。
大夫鄙視地白了他一眼,轉過身去配皮試液,楊昆趁她不注意,飛快地彎下腰,朝擺放著藥品的玻璃櫃檯里伸了下手。
老肥和常三拎著下酒菜過來找他時,楊昆正坐在椅子上等皮試結果,倆人就坐在旁邊等他。
10分鐘后,楊昆撅起屁股讓女大夫插了一下,才呲牙咧嘴地提上褲子,坐進了藍鳥車。
一邊把下酒菜往石桌上擺,楊昆一邊問老肥:「來家幾次了,怎麼也沒見過嫂子?」
老肥哂了一聲:「還在丈母娘肚子里呢,我這人自在慣了,有人管著,喝酒都不痛快,要娶老婆,再等十年。」
楊昆借著幾分酒意開玩笑說:「憋得慌咋辦?」
老肥指指他,說:「國道和環城路邊那麼多小飯店,30塊錢一炮,隨便打,別說你沒去過。」
楊昆咂咂嘴,說他還真沒去過。
老肥瞅瞅他褲襠,問他不會是那貨不好使吧。
楊昆嘿嘿一笑,說:「費勁巴拉出一身汗,把人家侍候得舒舒服服,到了還得給她們錢,不划算。」
老肥哈哈大笑,面癱似的常三也忍不住咧了咧嘴。
葷素不禁的玩笑一開,彼此間的關係似乎一下拉近了許多,連日來的對峙情緒也稍微淡化了些。
老肥去小屋拿了2瓶二鍋頭和酒具出來,楊昆說這玩意度數太高,他喝不慣,自己跑街上買了幾瓶啤酒。
老肥就笑話他,說:「老爺們喝酒就得喝二鍋頭,蹲著尿的才喝啤酒。」
楊昆說:「只要別讓我喝那玩意,你就笑話我是趴著尿的,我也認了。」
老肥喝酒很爽快,常三比他更爽快,脖子一仰,七錢的大酒杯一口就悶了,幾輪酒互相敬下來,拎起小酒壺晃晃,裡面所剩已經不多。
楊昆搶過酒瓶,從常三手裡接過酒壺,說:「數我歲數小,斟酒、倒茶的活歸我。」
掀開壺蓋瞄了瞄,他拿酒瓶朝裡面續酒,三兩多的小酒壺,一瓶酒續上幾次就見了底。
他看看醉眼惺忪的老肥,問:「肥哥,看你差不多夠量了,明天還有事,就不喝了吧?」
愛酒之人有個通病,喝得再多也不會承認自己醉了。
老肥噴吐著酒氣,揮著胳膊說:「瞧不起哥哥不是?蓋城關鎮打聽打聽去,我老肥是啥酒量,啥時候因為喝酒誤過事?」
楊昆拿眼看常三,常三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不礙事。
第二瓶喝到還剩個瓶底,算上先前那頓,老肥已經喝了近2斤白酒,楊昆又勸,老肥酒意上來,執意不聽,說:「這點酒還放不倒我,不信你問三兒,昨夜一直喝到天亮,你今天見我時,像是酒還沒醒的樣子?」
到了,楊昆還是沒勸住,常三到小東屋又拿了瓶白酒出來,剛打開喝了沒一會,老肥搖了搖碩大的腦袋,說:「上午沒睡夠,困了。」
常三也覺得眼皮直發澀,站起來要走,老肥說:「你那破宅子荒了十來年,連點人氣都沒有,還是在這湊合一夜。」
楊昆見狀,起身告辭,老肥也不拘留,把他送出大門,說:「明天早點過來,趕緊把主意定了,咱哥們再好好喝一頓。」
楊昆答應著往巷子外走,聽見身後咣當一聲,老肥從裡面插住了門。
悄悄繞到屋后,耐心地等了半個小時,屋裡的燈也沒滅。
楊昆心裡沒底了,安定加白酒,還放不倒這倆貨?
考慮到老肥體重超出常人一倍還多,常三也是個彪形大漢,而他擔心安定融到白酒中會有怪味,只敢在每次續酒時偷偷地放上一片,加到一起的劑量並不算太多,倒真不一定能起作用。
大著膽子攀上後窗朝里瞅了一眼,常三正仰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電視和吊扇都開著,老肥不在堂屋,由於角度問題,看不見裡屋的情形。
楊昆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對自己說:「人的命,天註定,胡思亂想沒有用。」
這時,他早把勸誡自己不能輕易冒險的話拋到了腦後。
繞到東牆外,撿了塊磚頭扔進院里,凝神傾聽,半分鐘過去,裡面沒有反應。
楊昆朝左右瞅瞅,翻上牆頭,抬眼看見歪坐在羅圈椅上的老肥,嚇得他差點一頭倒栽回去。
定睛看時,才發現老肥腦袋歪在椅背上,已經睡得人事不醒了。
長出了一口氣,楊昆翻身跳進院里,踮著腳尖走到酣睡中的老肥面前,伸手指輕輕戳戳他的肩窩,「肥哥,肥哥,醒醒?」
連戳幾下,力道由輕至重,老肥始終沒有反應。
楊昆貓腰就躥進了北屋,朝同樣處於深度睡眠狀態下的常三瞥了一眼,挑簾進了卧室,開始躡手躡腳的翻箱倒櫃。
卧室里翻遍了,一無所獲。
楊昆心裡納悶,那麼重要的東西,不在卧室,難道放在客廳里?
拉開茶几下面的小抽屜,楊昆啞然失笑,人造革面的厚皮日記本,厚厚的一摞,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躺在裡面。
看來他還是有點高估老肥的警惕心了。
他拿起最上面那本,紙頁側面粘著一排摳取式標籤,上面寫著一個個人名。
隨便挑了個標籤翻開,紙頁間夾著兩本存摺,一疊銀行回執單,一張借據,紙面上寫著一筆筆記錄:時間、地點、中間人、存、支款金額、利率、還款日期、利息、抽水,比楊昆預想的還要詳細得多。
楊昆在第三個日記本裡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寥寥數語,那張他親手寫的借據就夾在中間。
拿起借據,猶豫了幾秒鐘,楊昆還是把它原樣放了回去。
重新拿起第一份賬本,楊昆掏出下午買的紙筆,趴在茶几上奮筆疾書。
一邊豎著耳朵留意院里的動靜,一邊模仿著老肥的筆跡抄抄寫寫,一邊還要留神近在咫尺的常三,楊昆只恨自己怎麼沒多長倆腦袋。
值得慶幸的是,一直把幾本賬全部抄完,老肥和常三都沒有醒轉的跡象。
照著原來的樣子把賬本放好,楊昆抬眼看了下表,已經凌晨1點多了。
躡手躡腳地走到大門口,他又想起件事,轉身回到葡萄架下面,把半壺殘酒和用過的白酒杯拿到水池邊倒掉、洗清,放回到桌上,又拿酒瓶往裡面續上些新酒,這才拉開門,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家裡,楊昆驚訝地發現,母親的屋裡還亮著燈。
遲疑了一下,他走過去輕輕敲了敲門。
劉素芬拉開房門,聞到楊昆身上的酒氣,皺眉問他:「都幾點了,怎麼才回來。」
楊昆這才知道母親一直在等他回家,歉然解釋道:「運動會開完了,班裡拿了總成績第一,班主任和體育老師請大夥吃飯。」
這倒是實情,只不過他沒參加而已。
劉素芬看著兒子,似乎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只是嘆了口氣,「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