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第133章 八義幫無義士
「前代武道大宗師崇黑虎在破碎虛空前曾留下一首打油詩,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品九品初入門,超品以下無真品,待得十品盡歸一,又見雲散天門開。登天門,上重樓,九天之上意難求,始知大道在人間。留人間,得大道,難!難!難!」
紅翠軒酉時樓上,葉勾陳正侃侃而談:「一句超品之下無真品讓天下間多少武人對這首打油詩不以為然?」又道:「沒一步邁入超品境界前,哪裡能夠想象這一步之遙的距離。今日一戰,這白髮人分明已入超品境界,以一敵三仍穩居上風,若非聶兄奇謀迭出又有神器護體,只怕今晚咱們四個未必都能活下來。」
屋頂破了個洞,地上橫著一具斷頭屍體,桌上擺了個腦袋。陶折桂還沒逃走,只是面色如土,看著那死不瞑目的腦袋,有些坐立不安。如果不是酉字樓姑娘念燈兒還留在屋子裡,這位新八義幫老大怕是一時半刻都不願多停留。
白髮人從天而降時,陶大少抱著念燈兒姑娘一骨碌身鑽到了桌子底下。總算沒獨自逃命,倒也當得上有情有意四字。霍明嬋本來已答應讓他帶念燈兒離開,卻因為酉時花魁不肯走而不得離開。
聶歡四人談笑自若,只把二人當做了空氣。
桌上一顆死人頭,白髮無須。
聶歡看到第一眼時便想起上輩子動作片里武藝高強的某廠公。
霍明嬋道:「這人說話的口音像是西南廣陵一帶的。」
往生補充道:「聽聲音有些緊,感覺怪怪的,有點陰陽怪氣的。」
葉勾陳道:「這人一定是從宮裡出來的。」
聶歡笑問:「何以見得?」
葉勾陳道:「因為我已經有八成把握猜到這白髮人的來歷。」
一百二十年前,南晉國朝曾出了一位權勢熏天的大宦官,叫做宮養年。此人作為北周帝國潛伏南晉的內線,雖為男身卻具女相,長的美若天仙,竟因此深得晉明帝寵信,尤甚於後宮三千。晉明帝為之設下神宮監,授之秉筆掌印之權。朝野上下,謂之內相。這宮養年雖是個閹人,卻也是那個時代里天下有數的大宗師之一。
這位宮寺人在當年,腳踩江湖懷抱廟堂,著實是那個時代里翻雲覆雨的大人物。
當年的南晉,歷經兩千年風流,九重宮闕中積累下卷藏無數,宮養年天賦出眾,悟性奇高。得勢後為求長生不老,曾遍覽皇家卷藏,創下神宮六絕,南晉神宮監更成為領一時風騷的武道宗門。
北周滅南晉,七月起兵,十月止戈。三月烽煙盡時,北周當時已現後勁不足之勢,未必就能將文治昌盛,物阜民豐的南晉帝國完全佔領。而況且南晉還有名將魁斗支撐起的西南兩千里江山,縱然不能光復山河,偏安一隅還是可以的。正是在宮養年力勸之下才做了獻城候。
而最富傳奇色彩的是,這位名噪一時,傾國傾城的大宦官卻在晉明帝歸順北周,完成他的歷史使命時,放棄大周帝國賜予的潑天富貴,以武道大宗師的身份,甘心情願守著晉明帝平庸三十年,為南晉後主擋住無數來自炎都的明槍暗箭。直至獻城候壽終正寢、,才開始他之後十年獨步踏江湖之旅,入葬劍山,過天刀門,闖古佛宗大禪林,登浮屠山會玄門上代祖師,三指定武魁后仍拒不破空飛升,終於引來五雷轟頂之劫。
一代權閹,江湖巨魁,道消魂散,只留下一個天不可逆的傳說。
神宮監,有六絕,得其一,可移山。得其六,能逆天。
宮養年道消魂散后,神宮監的絕學並未斷了傳承。在當年獻城候定居的廣陵府便有一家廣陵派,代代傳承神宮監兩門絕學,分別是排山掌和破玉拳。葉勾陳認為白髮人刺殺聶歡用的便是神宮六絕中的破玉拳。
葉勾陳出身天刀門,曾在嶺東山門深處隨門戶中的太上長老學藝多年,除了刀法外,更聽過很多故老相傳的江湖傳聞。對近百年左右的江湖軼事,所聞所知,實非聶歡三人可比。
聶歡對廣陵一派倒是有些印象,當日在吉祥鎮慘案發生后,曾在吉祥鎮上見到一個姓楚的老王八,後來曹五舅曾說過,那人叫楚景龍,乃是廣陵派的大護法,號稱西南十大高手之一。一念及此,忽然醒悟,這白髮老者若是廣陵派或者神宮監出來的,多半就是那人派來殺自己的。想到這兒,心頭怒火油然而生。
樓下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打斷了聶歡的思緒。
紅翠軒在涼州城創下偌大名聲,又豈會沒有點底蘊。酉時樓上鬧騰出這麼大動靜來,早驚動了主事的,卻不知出於何故,直到現在才有動靜。
一個女人在外面叫陣,口音極重:「兀那賊子,嫖姑娘便嫖姑娘,抓人質砸樓子算哪個回事?可是瞧我涼州江湖道上沒人了?老娘不管你們是哪個城主還是誰的兒子,快把陶老大的兒子和我家燈兒姑娘送出來,否則等衙門的差官到了,今天就叫你們幾個臭腳老婆養的個個歸西,人人死絕!」
葉斬在西線經營二十多年,江湖官場兩相宜,皆是威名遠播。什麼樣的人明知道葉二公子就在樓上,還敢這麼講話?
「這娘們什麼來路?這是裝的哪門子瘋賣的哪路的傻?」聶歡瞥了葉勾陳一眼。心想,這地方是你帶老子來的,說是為了見西戎那邊過來的探子,鬧騰到現在,先是被嬋兒抓了個現形,接著又遇上李若愚那奸賊派來的刺客,現在又來了個莫名其妙的娘們兒在外頭滿嘴噴糞,你若還打算跟老子合作,就把這些破事兒給我解決利索了。
葉勾陳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家裡頭只安排他到這兒將聶歡要去草原的消息散布出去,至於這個超品殺手和霍明嬋的到來完全是神仙局無理手。他也莫名其妙呢。來自廣陵的白髮高手被他一刀砍了腦袋,這人是怎麼找到這兒的還沒弄清楚,樓下又來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活寶。這事兒弄的,真他娘丟人丟到姥姥家了。難怪聶城主的眼神這麼不爽。
葉二公子頂著一頭霧水,窩了一肚子火,起身走到門前抬腿就是一腳,噹啷一聲,門被踢飛,箭似的射向樓下。一個紅衣女人旋身而起,單腳一點將門板踩落塵埃。
陶折桂一見到這娘們兒,頓時如見親人,嘶聲竭力叫道:「三姑快救我。」
「三姑姑。」聶歡心中一動,搶身一步來到前邊,只見樓下站了個荊布釵裙的中年婦人,長的濃眉大眼闊口咧腮,耳邊生毛,手粗腳大兇悍異常,卻穿了一身大紅衣服,塗胭抹脂畫了二了吧唧的大濃妝。心中泛疑,江湖傳聞褚三娘心毒手狠殺人無數,就是這個德性?揚聲問道:「你就是褚玉紅?」
婦人微微愣了一下,對著聶歡怒目而視,點頭道:「正是你家三姑奶奶!反問:你是哪個?」
「在下煉鋒城主聶歡。」
「什麼在下在上的,還什麼鋒城主的,就說你叫聶歡不就完了?」褚玉紅叉腰道:「再說你小子明明在三姑奶奶的上面,怎麼能叫在下?」
樓子里頓時響起一片會意的笑聲。
敢情是個彪呼呼的虎娘們兒。卻不知她那心毒手狠的名頭是怎麼闖下的?被吃了一記口頭豆腐的小歡哥摸摸鼻子,笑道:「你若是褚玉紅,我便有件事想問你。」
褚玉紅一指陶折桂和念燈兒,道:「想問什麼都可以,但你得先放了我大侄子和我樓子里的姑娘。」
聶歡攤手一笑,道:「你這話可真奇了,我什麼時候禁錮他們的自由了?」說話間往旁邊一讓,將身後的陶折桂和念燈兒露了出來。意思卻是不言自明。
褚玉紅一見陶折桂,頓時雌威大發,跳腳罵道:「小兔崽子,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些滾下來讓三姑姑抱抱。」陶折桂遲疑的走下樓,被褚玉紅一把拉到身後,嘴裡不住念叨:「小兔崽子,人家神仙打架,你一個小江湖裡的小雜魚跟著摻和什麼?」長出一口氣,轉頭又對聶歡一咧嘴,露出一個比哭還瘮人的笑臉,道:「聶城主遠道而來,八義幫招呼不周了,我家大哥命我代他向城主問安,家兄身體有恙,不能前來,怠慢之處還請莫怪。」
這娘們兒轉瞬之間彷彿變了一個人。聶歡心中微動,神色不變,笑道:「難怪我船到城南卻沒見到陶老大。」
褚玉紅胖臉微紅,嘆了口氣,道:「聶城主還請見諒,實不相瞞,你那大船一到涼州我們就曉得了,從您一腳踏入紅翠軒起,消息就遞出去了,要對付您的人太多,而且都不是我和陶老大能阻攔的,不怕您見笑,我們甚至連摻和的資格都沒有,那白頭髮老鬼是葛老二帶來的,外面還有個白鬍子拿長槍的老傢伙是我們老七的師父,都是沖您來的。」
葉勾陳一副沉冤得雪的樣子,問道:「這麼說來,這白髮刺客是八義幫老二葛飛帶來的?」
褚玉紅呸了一口,抱拳道:「八義幫褚玉紅拜見葉小將軍。」又道:「您說的沒錯,不過就有一點不對,就是葛老二那王八蛋已經跟八義幫沒有半點關係,他為了和張泥牛之間的過節跟南邊的人勾勾搭搭,奴家和陶老大早看他不順眼,跟他已經劃清界限,他是他,八義幫是八義幫,已沒有半點關係。」
葉勾陳眯眼看著她,問:「剛才在樓下為什麼裝瘋賣傻說的什麼混話?」
褚玉紅一指陶折桂,道:「還不是為了這個倒霉孩子,還以為聶城主對我們有了什麼誤會,所以才扣下這孩子。」
聶歡道:「原來是為了試探。」
褚玉紅抱拳道:「一面是葛老二那王八蛋,一面是老七那混不吝,兩個混賬東西的背後都有惹不起的勢力托著,奴家跟陶大哥夾在當中,個中為難一言難盡,聶城主大人有大量,還請理解一二。」
「既然如此,為什麼先前爭花魁時,又沒阻攔陶少幫主隨我登樓?」
褚玉紅苦笑道:「還不是因為葛老二手下的王八蛋一直暗中盯著奴家,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倒霉孩子犯傻。」又抱腕道:「聶城主,該說的奴家都已經跟您說了,進紅翠軒的門兒是您自己的意思,陶老大和奴家避而不見,知而不警確有不是之處,但也請城主理解我們身後畢竟還有八義幫幾百口子兄弟和兩家老小,您的敵人實在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
聶歡抱拳還了一禮,朗聲道:「難得褚三娘坦言相告,既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聶某便不追究了,接下來只有一事相問,還請褚三娘能知無不言。」
褚玉紅道:「聶城主可是要問無憂仙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