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121章 龍馬踏龍驤,青竹問成色
自從三十年前大周武威王周奉孝親率八千天武騎軍在馬鳴河畔一戰揚名,這天下間便開始流行鐵騎。跨馬披甲執長矛便敢稱為騎軍。東有虎威騎,中有玄甲騎,南邊還有個翻雲騎,甚至東蜀女兒國都跟著湊熱鬧,弄八千娘子軍和八千匹雌兒馬湊了個巾幗鐵騎。但真要講精銳中的精銳,公認的只有兩支半,一支在西南,一支在北邊,剩下半支卻在西路軍中。
龍驤鐵騎內部一直對這個半支精銳的說法不認可。陳留客是個自負的人,這位曾率一千龍驤鐵騎嚇退尼婆部兩千輕騎的年輕將領經常自負的認為,外界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評價,其實是因為龍驤鐵騎一直駐守西陲,沒能有機會與那兩支鐵騎一較高下。他相信,如果有機會與那兩支號稱無敵的騎軍碰到一起,龍驤鐵騎一定足以令天下大開眼界。
「開眼界是需要代價的。」聶歡高坐在馬車上,半躺半坐,意態輕鬆,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對坐下頭戴斗笠,矮小負劍的趕車人說的,「想要大開眼界,就得付出足夠大的代價!」
龍驤鐵騎在最佳距離內開始發起衝鋒,三百步的距離正是渾河馬最佳的衝鋒距離。馬上騎士們眼中閃爍著炙熱又自信的神采。手執寒光閃閃的長矛,渴望著下一刻血光迸現收割人命的快慰。而在他們的對面,四百龍馬頓足不動,馬上的四百山戎漢子如銅澆鐵鑄一般冷漠注視著已達百步之外的八百騎。他們腦子裡都有一根弦,沒有命令,便是這些人衝到眼前也不得擅動!
命令終於來了!
「城主有令,如非萬不得已,只許殺馬不許不殺人。」孟立虎將長柄斧亘古摘下,高舉過頭頂,揚聲喝道:「兄弟們,隨我沖陣!」
四百騎轟然一諾,四百龍馬陡然發出低吼咆哮,孟立虎一騎當先,手中亘古巨斧宛如車輪,斧刃折射晨光,宣花繚繞。在他身後,四百長柄斧同時被舉起,四百騎齊聲雷動。
一百步內,勢若奔雷!
此雷對彼雷,撞在了一處!
落日城寬闊的長街上,這場無法無天的對抗終於徹底爆發。
第一匹龍驤鐵騎忽然倒下,原因是馬失前蹄。緊接著是第二匹。原來是被四百龍馬齊動的威勢嚇的。這些訓練有素的渾河馬向來剛烈勇武,紀律性和服從性都很好,是天生的軍馬材料。但它們的對手卻是龍馬,名雖為馬,卻有著龍的氣息。近距離接觸,渾河馬根本受不了這股氣息。
「這或可以視作是一次考驗。」聶歡細嗅指間屬於嬋兒的芬芳留香,道:「葉老將軍不肯被雲兒逼到周奉孝的對面去,並非因為不想,更非不敢,戎馬一輩子,九死一生多少回,這樣的人物想做的事情便沒有不敢的,他之所以不願與周奉孝為敵,其實是因為不願做沒把握,看不到成功希望的事情。」
也不理座下負劍的光頭和尚是否願意捧哏,自顧著繼續說道:「咱們要做的事情就是給他看到成功的一線希望,今天就從展示力量開始,這個世界最複雜的是人心,最簡單的莫過於實力,咱們就要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老將軍出的這道最複雜的的難題。」
聶歡悠哉看著前方一面倒的戰事,慢條斯理續道:「我的士兵是最優秀的山戎部戰士,就算沒有那一身鎧甲保護,想要將長矛刺入他們的身體里也至少需要三品修為,多了這一身鎧甲,便需要五品境界毫無保留的一刺才能傷到他們當中最弱的一個,但個人的強悍只佔這支隊伍真實戰力很小的一部分,團隊協作和鐵一般的紀律才是真正戰力形成的主因!」
五人成組,合作無間。龍馬披甲,人和馬都幾乎沒有破綻可尋。一邊倒的場面讓已經被孟立虎亘古巨斧牢牢壓制的八品高手陳留客幾乎要崩潰。這樣的騎軍怎可能出現在人世間?武威王在兵事紀要中曾寫道:騎軍三要素,馬匹,兵源,裝備。每一樣比較起來龍驤鐵騎都遠遠遜色。而最讓他絕望的卻是對面這些山戎部騎兵的戰法和相互間協同無間的默契。
「所以我在煉鋒城裡才會對你說,李若愚有六千飛雲騎,周奉孝麾下養著八千天武騎,而我們的龍馬騎軍,控制在四千之數便已足夠。」聶歡繼續說著:「此戰過後,龍馬騎軍會成為天下矚目的一支勁旅,這個數字對所有人而言不多不少剛剛好。」
……
城門外,年輕公子悠哉坐在茶攤子前喝著茶水,斜眼打量風韻有致正值二三十歲成熟妙齡的老闆娘。中年長須將領從城中步出,面色青白如鐵,徑直走到年輕公子面前,抱腕道:「拜見二公子。」
「怎麼?陳留客吃了敗仗?」年輕公子不出所料的點點頭,拍了拍身邊的凳子,道:「泉叔坐下說話。」又道:「能讓長水宣胡騎副都統龔英泉將軍如此變色,想來這支龍馬鐵騎的戰力必定十分驚人?」
龔英泉沉重額首,一屁股坐下,接過二公子遞過來的一杯茶,一飲而盡,才長出一口氣,道:「的確十分驚人!」又加重口氣道:「簡直是聳人聽聞!」
「怎麼?」二公子劍眉一挑,問道:「龍驤騎損失了多少?」
龔英泉搖頭苦笑,道:「二公子也許難以相信,白廟街上一場大戰,四百龍馬騎軍對大將軍麾下龍驤八百,從開始到結束,不過三百個呼吸間,八百龍驤騎軍無人戰死,但四條腿卻都被斬成了兩條腿,人家分明已是手下留情了。」
「啊!」二公子勃然變色,起身道:「這是你親眼所見還是道聽途說?」
龔英泉苦笑道:「龔某豈會如此不知輕重,如非親眼所見又怎敢向二公子彙報這般令人難以置信之事?」
二公子先是驚駭失色,但很快又復鎮定,緩緩坐下,喃喃自語道:「這個煉鋒城主帶了一千龍馬騎軍離開野老山,八百對四百都是如此完敗,恐怕就算再增加一倍兵力也未必能勝,也就說這一千騎便足以抵得上四千龍驤騎,甚至有可能更多。」
龔英泉道:「那煉鋒城主去了將軍府,四位主將此刻都在赴大將軍宴,為策萬全,末將已派曲左令魏武傑去城外大營借勞軍名義點兵聚將。」
二公子凝眉沉思片刻後點頭道:「泉叔老成持重,這麼安排很妥當。」又道:「父帥在歸址稱病,武威王仍是不依不饒,派張泥牛送來密信一封,問老頭子是否還端得起飯碗,上得了馬?若病重如斯何不告老?」恨恨一拍刀鞘,又道:「父帥何等人物?武威王咄咄逼人未免太甚!」
天刀葉斬,貴為天刀門外山大供奉,在江湖上的名頭未必遜色於廟堂之上。天刀門作為曾出過一門三宗師的傳奇門派,底蘊深厚超乎世俗想象。二十八年前,三十歲的葉斬作為嫡傳長子,卻自願放棄門主之位,掛刀封門,留下一道刀意,連破下、中、上、巔峰四名九品刀奴,揚長而去。故壘西邊一守便是二十八載春秋,一口春秋大刀停留在超品巔峰境界已超過二十年。
周奉孝離任后,這西路大將軍的位置便著落到當年從伍六年,剛滿三十六歲的葉斬頭上。葉大將軍在西陲大將軍位置上一坐便是二十二年,期間屢抗強兵,無論是極西之地蠻不講理的赤戎生番還是軍馬整齊虎視眈眈的西戎汗國,都未能越雷池半步。在西路軍中的聲望,甚至已在周奉孝之上。
龔英泉眼睛微眯起,低聲道:「二公子的意思,老將爺派龍驤鐵騎過來,並非只為殺人,還有稱量那煉鋒城主成色之意?」作為葉斬在西路軍中的心腹人物,他在二公子葉勾陳面前說話已不需多少顧忌。
聞名江湖的四大公子之一的葉勾陳撇嘴一笑,點頭道:「確有此意,只是沒想到會丟這麼大一張臉,陳留客這隻井底的蛤蟆這回算是開眼見天了。」
龔英泉皺眉道:「那這麼說來,煉鋒城姓聶的小子已經通過將爺的考驗了?將爺可曾說過下一步該當如何?」
二公子微微一笑,道:「龍馬騎軍不愧是天下有數精銳,但既然這小子膽敢與武威王作對,光憑這幾千騎兵又能蹦躂多久?想跟父帥結盟與那蓋世魔王相抗,他那條命至少也要跟天刀一樣硬才行,泉叔你覺得他的命夠硬嗎?」
龔英泉微做思量,道:「聽說此子是先天體魄,老將爺堂堂超品巔峰,又怎是他能比擬的?」
二公子輕哼道:「比不比得了,咱們光說沒用,還要試過才知道,老頭子常說的那句真金不怕火煉便是這個道理。」又道:「泉叔可還記得五年前那場刺殺?」
「當然記得!」龔英泉沉聲道:「那八個赤戎劍客據說個個都有極西地那邊所謂大劍師的修為,當時以內奸獻囚的名義接近將爺后驟然發動,一瞬間劍氣縱橫,好一場大戰啊,將爺的春秋一刀過後,橫山矮了三丈高,從那以後便再無刺客行刺。」
葉勾陳道:「當年那八個人沒有死絕,還有一個跌落山崖后幸得不死,流落到野老山中黑水堡,卻被那位聶城主所殺,而據煉鋒城那邊傳出的消息說,那人其實是來自北邊羅剎國的,當年那場襲殺若是得手便是行刺,若不能得手便是一次試探,當年那位高高在上的武威王爺因為察覺到對西路軍控制力下降,便想知道父帥的春秋刀有多快。」
龔英泉會意點頭。葉勾陳直言不諱道:「所以父帥也想看看這位聶城主的鎚子究竟有多少斤兩。」
城中。
四百龍馬騎軍大獲全勝,正在遵照孟立虎的命令逼迫失去戰馬後,一個個淚流滿面戰意全消的龍驤鐵騎自縛其身。聶歡高坐在馬車上看著這一切。忽然心中一凜,四重道意敏銳的精神感應察覺到危險正悄然迫近。
十字街頭,縱向白廟,橫向青石。在青石街上,一名綵衣負琴少女正引著一名盲人老者緩步走來。老者手持盲杖,青竹如劍。感受到聶歡的注視,青竹杖微微抬起,劍氣所指,聶歡胸前衣襟碎裂,坐下馬車瞬間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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