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五花馬,十八騎
黑、白、紅、黃、灰,五色相間的馬兒不知是何品種,賓士起來快如閃電,眨眼已到了近前。聶歡來不及細思,忙往旁邊一讓,探手去摟那馬兒的脖子。長街之上,讓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隨著唏律律一聲長嘶,那勢若奔雷的駿馬竟被聶歡單臂生生扳倒在地!馬上騎士也因為這驟然的停頓,被奔馬產生的巨大慣力甩了出去。
只見那人身在半空,伶俐的一滾,落地時只稍稍停留,回眸看了一眼聶歡,用標準的官話咕噥一句:見鬼!之後便不停留,撒腿就跑,卻將那匹極為罕見的五色寶馬棄之不顧。
聶歡鬆開馬兒的脖子。見這五色馬神異非常,那般速度衝刺中驟然被停下,這馬兒脖頸瞬間需承受的慣力超乎想象,沒想到如此巨力之下,這馬兒竟絲毫未損。聶歡剛鬆開它,這匹駿馬便自行躍了起來。
聶歡惱怒那人長街縱馬狂奔,剛要對那騎馬之人吼兩句,卻發現人家根本沒有跟他理論之意。那人似乎有什麼要命的急事,竟連一秒鐘都不願停留,棄了如此神異的寶馬,眨眼間跑了個無影無蹤。聶歡看著那人遠去的方向,再看看這匹無主的寶馬,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猶豫時,猛聽得那騎士來的方向又傳來一陣馬蹄聲,但見永豐街上一排流動的黑雲滾滾而來,為首的騎士到了聶歡近前,突然把馬一帶,玄色駿馬人立而起,馬上騎士卻似已與馬兒連成一體,紋絲未動,穩穩的坐在馬背上。人馬合一乾淨利落!緊隨在他身後的其他騎士到了近前俱是如此。
聶歡抬頭觀看,只見為首的騎士臉上帶著面具,玄色鎧甲,玄色斗篷,兩條濃眉,一雙黑目炯炯有神,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清。一行十八騎,人人這般裝扮,這些人彷彿是來自地獄的魔神,人和馬同時停下,動作整齊劃一,一旦呈靜止狀態,連那馬兒都立時無聲無息。十八騎無聲靜立在那裡,一股令人膽寒的氣息從這些人和馬身上散發開來,街道上正要喝彩的行人突然覺得不寒而慄。竟都被這股氣勢震懾的啞口無言。
「快說,騎這馬之人朝哪個方向去了?」十八騎為首者用馬鞭一指聶歡身邊的五花馬,肅聲問道。
此人相貌硬朗,年紀在三十左右,二目如電,射出兩道寒光。氣勢極為迫人。
聶歡微微一愣,向著之前那騎士遠去相左的方向一指,道:「好像奔那邊去了。」說罷,將手中的馬韁往這人面前一遞,問道:「這馬是那人的,你若跟他認識,就請轉交給他好了,另外請你告訴他一下,莫要再在這大街上縱馬。」
轟隆一聲,不等聶歡把話說完,十八騎齊動,頃刻間已走的乾乾淨淨。聶歡拎著五花馬的韁繩,看著十八騎遠去的背影,暗道:「這就是世間高手的氣勢?也不知這些人跟鍾大俊相比誰更強一些?」回想剛才這十八騎的外觀,猛然想起玄苦雨提及過的一支軍隊,不禁心中巨震,暗自祈求最好別是那活兒。
瑞榕碼頭,聶歡牽著那匹五花馬,走到自家的船舶近前,招呼夥計牽馬登船。行船的夥計忙接過他手中的韁繩,見這馬兒神駿,忍不住讚歎道:「好俊的寶馬!」又揚聲道:「莊主回來了,可以開船啦,大家把東西帶好咱們走嘍~~~」
碼頭上不少人聚集在此,都是歡樂谷中看著聶歡長大的,其中似孫二娘一般可以掐著聶歡臉蛋兒誇他能幹的角色便有好幾位。聶歡母子在歡樂谷中早年欠下的人情債,雖然聶歡發達后早雙倍之上再加倍的還了,但那份情誼卻不是金錢財物能衡量的,這些人都是搭聶歡的順風船進城採買的,自然要搭他的船回去。聶歡沖大家一抱拳,唱了個肥喏,連說抱歉,才在一干長輩們不滿的目光注視下登上自家的船。
所有人都已登船,使船的把式中為首者一揮手,船尾處艄公扯板,船上人收了鐵錨,立起風帆,那船兒便漸漸駛離碼頭,向著下遊行去。就在此時,碼頭上忽然跑來一人,那人跑的好快,一眨眼的功夫已跑到江邊,毫不停留,發力一躍,竟跳上離岸數米的聶家大船。
碼頭上雖然人來人往,卻沒一個閑人,誰也沒注意到剛才有人跳上船。就在那人剛剛登船不久,城裡方向,一團黑雲追了出來,迅疾如風,到了江邊才猛然頓住,動靜之間頃刻轉換,正是那十八玄騎。為首者一聲喝問:「那艘船是什麼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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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偷我的馬?」
「你為何偷上我的船?」
「豈有此理!你敢說我偷?」模樣秀氣,身手不錯的少年公子,手按寶劍怒目而視瞪著聶歡。「明明是你先偷了我的馬,我是追馬才上了你的船!」
「你的馬是怎麼到得我手你不知道?」聶歡一指大江道:「好啊,既然是這樣,那就請你帶上你的馬立即下船吧。」少年聞聽頓時有些傻眼,一時僵在那裡一動不動。聶歡上下打量一番這偷跑上船的少年,只見他麵皮白凈,眉清目秀,鼻樑秀直,口似玄丹,身上穿月白緞兒肩袖衫,身形纖細,腰桿筆挺。通身上下透著華貴之氣。
算卦人講究觀人先觀衣,這年頭衣著華貴者少,從衣服上能看出很多問題。比如衣服的顏色和使用的料子,都能成為識別問卜者身份的線索。聶歡跟玄苦雨學徒時專研過此道,因此認得少年身上的衣料正是來自京師著名的江南坊。再觀這少年模樣氣質,言談動作,都透著一股子不食人間煙火的古怪。再聯想到那追逐他的十八騎,聶歡心中已斷定這少年來歷不凡,但他心智深重,知道有些事真糊塗不好,真明白也不好,只有裝糊塗才最好。所以他臉上絲毫不露破綻,只做一無所知,把這少年硬是當作尋常之人,呵斥爭論寸步不讓。
俊秀公子剛想說你把船停在岸邊我就下去,猛抬頭正看見瑞榕城方向,一團黑雲正沿著大江追來,嚇得他一吐舌頭,叫道:「啊喲不好,這群大逆不道的東西陰魂不散,追的好緊,這下大事不妙啦,你快幫我想想辦法,甩掉了那些人,事成之後我必有重賞!」
「跟我說抱歉,然後求我,哄的我高興了,自然幫你過關。」聶歡抱著肩膀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玩笑道。他明知少年身份不凡,卻故意無禮,打的主意卻是不知者不罪,越是如此,越能顯出他懵懂無知,看不破這來歷不凡的少年身份尊貴。
少年也不想被人發現端倪,順水推舟求了聶歡兩句。
聶歡微微一笑,滿意的點點頭,道:「看你的樣子倒不像個壞人,那些人凶神惡煞一般,若是讓他們把你抓去了扒皮抽筋,而你又是從我這船上被抓去的,我這罪過可就大了,梵語有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便幫你一次吧。」
十八玄騎沿江而下,追至平行位置時,為首那人忽然放聲高呼道:「江中之船速速停靠到岸邊接受檢查,否則我們可要射箭了。」說罷,一揮手,只見他身後一名騎士自身後摘下玄色彎弓,發力一拉推泰山壓日月,扯了個滿月,那人手一松,一支黑箭化作一道烏光直奔江心而來。哚的一聲,深深扎進桅杆中。從岸邊到江心足有三百步,普通弓箭根本射不到這個位置,非軍中特製的三石弓不能有此威力,弓不常見,這弓手更是天下難尋,在這麼遠的距離內仍能射中目標。如此神射當真是天下少見。船上眾人大吃一驚,驚恐之餘不忘讚歎這弓手厲害,卻聽為首騎士繼續喝道:「這只是一個警告,再不停船我們便要射神火箭了。」
船上人聞聽,無不驚駭,紛紛跑到艙門前要見聶歡。艙門一開,聶歡從裡邊走出來,一邊安慰鄉親父老,一邊走到船頭,揚聲道:「在下天鴻酒庄東主聶歡,請問幾位是哪條道上的?是官路上的老爺還是江湖道上的朋友?」
「有分別嗎?」馬上人似有顧慮,不肯透露身份,模稜兩可的揚聲喝道。
聶歡隔著老遠抱拳道:「當然有,爾等若是官府的捕快,我等自然有義務配合你們,停船靠岸也是應該的,但如果你們是剪徑的強人,我等聽話靠岸,豈非是自尋死路?」船上人聞聽都深以為然。紛紛想到,正是這個道理。畢竟在這大江之上,退一萬步還有個棄船逃生的機會。若是靠了岸,豈不是成了砧板上魚肉?任人宰割。
玄騎首領道:「我們是什麼人你沒必要知道,你只需知道我們雖不是強盜,但如果你們不配合,我們殺起人來可要比強盜厲害的多就夠了。」
聶歡回頭看一眼桅杆上插著的利箭,漆黑如墨的箭桿已將水桶粗的桅杆扎透,想不到這一箭的力道竟如此驚人。他忽然想到那少年身上京師名店的衣料和官方口音,再聽這些人也說的大周官話,又見到這支威力驚人的利箭,不由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可能。暗忖:莫不是那活兒?不由得更加確認了混上船的少年來歷大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