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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記事九十二:1777年的愚人節,循環呼吸的倔強【中】

  「陳璇,1996年出生於華國膠東煙市,自幼學習長笛,18歲考入華國音樂學院管弦系跟隨肖紅霞教授繼續學習長笛表演,在校期間曾擔任華國音樂學院青年交響樂團長笛聲部首席,與埃米爾.德伯斯特、約瑟夫·特博文、工藤重典多為世界一流長笛演奏家同台演出,2020年以最優結業學員拿到ASCA最高獎學金,同年獲得華音杯音樂技能大賽長笛組A類金獎。」

  選手介紹分為兩次,作為本屆比賽的主辦方,第一次選手介紹為中文,第二次為英文。

  當主持人用流利的普通話介紹完本輪比賽的第三位出場選手,屏幕前的一眾才知道原來他們的好朋友、老師、姐姐,不僅僅只是畢業於華國音樂學院的高材生。

  四號鋼琴教室的寶貝們一下課就圍到了季洋大師姐旁,正趕上科曼蒂尼鞠躬下台,孩子們來不及「責怪」大師姐不夠意思地提前先看,就聽主持人念出了他們心心念念的名字。

  聽著主持人熱情洋溢地聲音,孩子們的小臉上抑制不住的自豪,這就是他們的陳老師!

  昱東八樓也是一陣陣騷動,不同於四號鋼琴教室的孩子們,處在人生渡口的藝考生們,聽著陳璇老師的簡介,除了讚歎外,心裡也忍不住生出無限憧憬,對於他們而言,陳老師已經是天花板級別的存在了。

  處理完工作趕來的桃子聽到陳璇的介紹也忍不住有點意外,又不同於藝考生們,包括他和秦勇在內,都是畢業於國內頂尖院校後有留學經歷,如果沒有ASCA獎學金,這一段簡歷實在有點太過平常,哪個在音樂學院待過四年的人基本都能拉出這樣一段簡歷。

  可有ASCA獎學金加持,這份簡歷就非常不一般了。

  「ASCA獎學金是什麼?」王盼盼問。

  秦勇:「ASCA是一個面向全球以培養音樂人才為目標的基金會,每兩年評選一次,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個國際範圍內的大學生音樂技能比賽,最高獎學金獲得者相當於拿到了第一名的成績。」

  許宏信:「牛逼。」

  桃子:「雖然每屆都會發放三十到五十不等的最高獎學金,但平均到各個專業里,實際上就只有一兩個名額。」

  馬濤:「璇姐太低調了。」

  王盼盼:「是啊。」

  朝夕相處一年多的同事,如果不是因為陳璇參加了這次比賽,眾人還會被繼續蒙在鼓裡。

  這大家就得感謝李安了。

  當時報名審核通過後,組委會要選手提供簡介,陳璇本沒想弄那麼長,是李安威逼利誘加軟磨硬泡之下,陳璇才提交了這麼長。

  就這還是刪減過的,還有很多比賽的獲獎經歷被陳璇刪掉了,用陳璇的話說,有些比賽真的不值一提。

  李安的想法很簡單,這麼好的自我宣傳機會,幹嘛搞得那麼低調,他參加新海杯的時候是沒辦法才把介紹弄那麼短,沒什麼經歷總不能胡編吧。

  「嘩——————————」

  隨著主持人第二次介紹結束,觀眾席響起了開賽來最熱烈的掌聲。

  陳璇主場作戰的優勢一下就體現出來了,別的先不說,對於觀眾而言,自己人上台不得使勁鼓掌啊。

  對不對,還那麼漂亮!

  萬眾矚目下,後台入口一身典雅紫色長裙的陳璇面帶微笑輕盈地踏上舞台。

  「嘩————————————」又是一波掌聲響起。

  彷彿陳璇的出場讓舞台的金光都顯得黯然失色,如清水芙蓉散發著茉莉丹香,直到她停在舞台中央,觀眾們的視覺從重新回到整個舞檯布局。

  而李安依舊覺得眼前像是一幅風景畫,儘管距離舞台較遠,可他依然能看清那截他再熟悉不過的白色脖頸下方,正閃爍著一枚四葉草的淺淺熒光。

  那是他去年送給陳璇的生日禮物,一條四葉草掛墜,他之前總問陳璇為什麼不帶。

  掌聲落下,李安的心隨著手一同放下,看到陳璇此刻精神飽滿的狀態,他什麼顧慮都沒有了。 -

  比起前天二輪的舞台,此刻陳小米老師明顯能感受到整個音樂廳的溫度有種灼人的感覺。

  臉燒燒的,她輕吐一口,轉身和鋼伴老師點了點頭。

  鋼伴老師收到示意,回以肯定目光,下一秒雙手抬起落下,D大調的光輝頓時充滿整個音樂廳。

  前奏響起猶如開弓箭走,三十二小節前奏走完那一刻,長笛就要響起。

  和現場以及屏幕前的觀眾一樣,陳璇也在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或許此刻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陳璇剛才在與鋼伴老師點頭的那一刻,心裡忽然猶豫了一下。

  關於D大調,她至少掌握了三種開頭的方式,點頭的那一刻,她有點恍惚,彷彿候德伯斯特老師關於這首作品的建議又出現在了她的耳邊。

  可當前奏響起那一刻,一切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像是一種來自神明的執意,她再次明確自己只能按照那一種方式來演奏開頭。

  自信的微笑再次浮現,陳璇跟著音樂輕輕的抿了抿雙唇,當伴奏才來到第十七小節,她就架笛於唇邊,整個人提前做出演奏姿態,然後輕輕閉上了眼睛。

  對於這一幕,觀眾們並不意外,高水平的演奏者總是會在演奏開始前冥思一番,用李安的話說,小米老師要拔刀了。

  李安不是開玩笑,陳璇每次「放大招」前都會先閉幾秒鐘眼睛。 -

  聽不見演奏者的鋼琴聲和眼前的黑暗讓置身舞台中央的陳璇想起了李安給她彈D大調鋼伴的情景,那天應該是她和李安第二次合,合完之後他們再一次談論古典主義三巨頭。

  早已把爭論當成餐后小食的二人,那天吃得可謂是撐到爆炸,兩個人已經許久沒有發生過那麼激烈的爭論,嚇得八萬都不敢在書房門口趴著。

  在李安的主張里,莫扎特作品最具標誌性的特點是所有古典主義作曲家集體失手的領域,協奏曲的戲劇系。

  在李安看來,演奏莫扎特的協奏曲,一定要遵循主奏個體聲音與協奏群體聲音之間的明確對峙。

  的確,從蓉城之下音樂節上李安的k414中不難看出,對方已經把這種明確對峙發展成了一種極具個人色彩的莫扎特演奏變成了一種風格。

  同時陳璇也承認貝多芬海頓在音樂表層展現出的戲劇性要少得多,但是在她的審美中,反而就是在這種被強調的戲劇性中,莫扎特音樂才更顯得更加需要靠近常規。

  因為莫扎特的旋律如戲劇般絲滑流暢,所以任何一個有針對性的直接描繪或放大都會破壞這種流暢。

  在陳璇的理解中,莫扎特對長句的掌控遠比他聞名於世的精巧短句更加需要被注意,穩定長句帶給人的官能性衝擊,才是莫扎特音樂魅力的根本原因所在。

  對於她的看法,她記得很清楚,當時李安給她豎起了一根大拇指,可對方的表情卻讓她十分惱火,她描述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就好像她在講樂子。

  當然,事情已經過去許久,後來她也知道李安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認為她的說法很有見地,不過當時兩個人卻爭了個「天昏地暗」。

  所有的一切,起因就是因為兩人第二次合的時候,她開頭的第一個反拍音吹得太平,李安認為應該做出一個表情再豐富一點的聲音形狀。

  這一點德伯斯特老師也給了她相同的建議。

  換作旁人一定覺得自己瘋了,連評委會主席的建議都不願意接受!

  陳璇敬重德伯斯特教授,但若她能夠輕易換一種開頭的奏法,那她大抵也不會出現在今天的賽場上了。

  「來了。」聽著逐漸走向半終止的伴奏,李安目光一眨不眨地默念著。

  就在這時,鋼琴再次奏響下行動機,陳璇依舊閉著雙眼,身體卻微微往前一送,一送送出笛聲。

  一枚冷靜無比的笛音如水滴落入鋼琴聲編織的湖面,接著輕巧一吐,宛如蜂鳥揮動翅膀般的顫音密而不緊,快而不亂,緊隨其後的是一道飄逸的上行音階,連吐有秩,最後落在柔情不失明朗的高音D上。

  長達十六拍半的長音以巴洛克式的階梯力度變化先強緊接著一個突弱,隨之整個音再從地平線下向上做出冉冉升起般的漸強,最後高昂仙音妙律般的尾音將音樂動變化態展現的淋漓盡致。

  誰說不能在一個音上做動態變化?

  下一秒,於曉璐幾個長笛藝考生看傻了眼,這個長音結束不換氣嗎?

  四個長笛考生有三個都在練這首曲子,可陳老師平時給她們做示範的時候這裡都會偷一口氣啊,還和她們強調這裡一定要偷一口氣。

  看陳老師剛才分明沒有換氣啊,換氣這件事是藏不住的,你高威帕胡德來換氣也會有動作啊。

  「循環呼吸?」同樣都是吹管樂的,許宏信也覺得陳璇這口氣未免太長了一點。

  從開始吹到現在已經七小節了,中間還有一個從頭控制到尾的高音長音,控制本身就是很費氣的,許宏信真不能接受。

  「是循環呼吸。」同樣同樣是吹管樂的,秦勇比許宏信更了解,對於善用氣息者,再加上不算飛快的速度,這句其實不用循環呼吸也能完成,但是他可以肯定陳璇是用了循環呼吸。

  可陳璇究竟是在哪個地方用了,他是一點痕迹都沒有發現。

  諾頓莊園,教室。

  王小虎轉頭:「陳老師,什麼是循環呼吸?」

  盧瀚文:「你不是學管樂的嗎?」

  X老闆:「簡單來說循環呼吸是一種管樂演奏的技巧,吐氣的過程吸氣。」

  吐氣的時候吸氣?忽然小北一陣咳嗽,眾人忙關心望來。

  X老闆笑:「所謂吐氣的過程吸氣並不是用嘴吐氣的同時用鼻子吸氣,除非一個人有兩根氣管。」

  小北紅著臉低下頭。

  X老闆繼續道:「循環呼吸是演奏者利用面部肌肉將口腔里的氣擠出去,從而模擬出一種出氣狀態,讓樂器持續保持發音,同時用鼻子快速吸氣。」

  「真的唉!」劉子涵馬上找到了感覺。

  接著幾個孩子都嘗試著,結果都能感覺到嘴巴出氣的同時鼻子吸氣。

  X老闆再次笑著搖搖頭,「伱們有機會找個管樂試試看。」

  所謂循環呼吸,原理很簡單,但若是想在音樂吹奏中運用自如,非得千錘百鍊不可,其中最關鍵的點是演奏者用鼻子吸氣之後,怎麼與面部肌肉擠氣的狀態做出完美銜接。

  而這個介面卡住了99.999999%的循環呼吸演奏者。

  X老闆心說李安這位女朋友確實不簡單,要知道這一句基本在中高音區,對於循環呼吸的使用要求更高。

  連接稍有不慎,輕則音樂會出現間隙的中斷,重則樂句結構全完。

  但是對方完美地遮掩了一切,並且做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完整句。

  所以對方到底是哪個地方用了循環呼吸,X老闆也聽不出來。

  只有達到相當水準的長笛演奏者知道剛才舞台上發生了什麼,比如後台觀看比賽的一眾選手。

  大賽常客金尚弦聽過太多華國選手的k314現場,他的潛意識裡,所有華國選手都會在第一句七小節做出兩個小句子。

  並且這也基本是國際慣例,除了個別老一輩的演奏家在這裡還只按一個句子吹。

  如果是艾琳娜,她可不敢在長音的第二拍就用循環呼吸,雖然這樣會為後面攢下足夠的氣息,可一旦出現問題,那畫面她不敢想象。

  西塔內則是抱著思考,跟著陳璇的音樂在走,對方為什麼要這麼處理?

  在西塔內的視角里,陳璇展現了非常高的音樂處理智商,對方在長音的第二拍做一個突弱,然後再做漸強,情緒的對比頓時間一下出來了。

  這裡妙就妙在對方的開頭非常平淡,所以這裡的戲劇性就得到了充分體現,如果對方一開始就先聲奪人,這裡再這麼處理,就顯得臃腫了。

  可以說這樣的處理恰到好處,如果他沒猜錯,對方就是在忽弱的那個瞬間完成了循環呼吸。

  把順換呼吸技巧難度降到最低的同時,也為後續整個句子的完整性做足了氣息鋪墊。

  儘管西塔內不太喜歡這樣的整句處理,但他不得不佩服這位美麗小姐的對於作品本身的挖掘。

  就看對方後面要怎麼銜接了。

  隨著陳璇第一樂章的徹底展開,音樂像是徹底插上了翅膀。

  評委席中央,老德伯斯特庫早已料到眼前這一幕,從上一場比賽他就徹底看明白了,誰也說服不了這位倔強的女士。

  可隨著比賽來到第三輪,他也越來越欣賞這種倔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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