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記事六十五：音樂會前的克萊伯父子
對於老師們而言，帶孩子出來參加夏令營來說也算是一次休假。
不過長達十天的假期里給學生上上網課也算是工作休閑兩不誤，大家都是老師能理解。
只是趕著飯點還去給學生上課，這未免就有點太拼了吧。
大家一邊稱讚李安，一邊並不知道李安原計劃里今天下午並沒有課程。
X老闆也是活動結束之後想找李安聊聊今天下午唐小星在五組的表現，結果李安很抱歉地告訴他有課要上，他才知道李安要上課。
見一節課的時間也過去了，X老闆給李安發了條信息，接著就見李安匆匆忙忙推開了餐廳的玻璃門。
「李老師好！」「李老師好！」「李老師！」「李老師！」
李安一進門，撲面而來的飯香讓他的飢餓感加倍，正趕孩子們剛吃完飯收拾盤子，緊接著迎面而來一聲又一聲的問好，「你們好你們好，都吃好了嗎？」
孩子們：「吃好啦！」
親切地與孩子們打招呼，李安放慢步伐，「今晚的飯怎麼樣啊？有沒有什麼好吃的。」
孩子們紛紛推薦：
「炸雞！」
「炒菜好吃！」
「李老師你一定要吃八寶飯！」
李安哈哈一笑：「好好好，我看看還剩什麼哈，咱們一會兒音樂廳見。」
隔著老遠，一桌老師都能感受到孩子們對李安的喜歡，他們能理解，就別說孩子們了，經過今天下午，他們都更喜歡李安這個人了。
X老闆正欲招手，就見王小虎火速躥到李安身旁，師生二人不知道說了兩句什麼，李安接著隨王小虎去了一張飯桌。
李安坐下前，轉頭朝向他們這邊隔空打了個招呼，然後端起一副滿滿當當的餐盤揚了揚。
行，見孩子們給李安留飯了，X老闆也就不用麻煩后廚了。
「咱們也收拾收拾走吧？」
「走。」
「走。」
老師桌眾人收拾餐盤離去，沒過一會，餐廳里就剩下幾個家長和李安王小虎師生二人。
「老師伱慢點。」看著老師狼吞虎咽的模樣，王小虎有種身份互換的感覺，一時間覺得很有意思，「又沒有人和你搶。」
李安懶的搭理，一口咽下嘴裡的食物，使喚道，「去給我拿瓶水。」
王小虎變魔術似地從身後變出一瓶礦泉水，還幫忙擰開送到了李安手邊。
李安一笑，接過猛灌一口，接著長吁一口，「舒服——」
王小虎開心：「嘿嘿。」
「怎麼樣，」李安放下水瓶，拿起餐盤裡的香蕉撥了起來，「今天過癮了嗎？」
王小虎點頭，然後又搖搖頭，也笑也認真的口氣遲疑片刻道，「有機會還是想再試試，有幾個地方的節奏打錯了。」
李安把剝好的香蕉分給了王小虎一半。
「謝謝老師。」王小虎一點也不客氣，接過就往嘴裡喂。
「你是不是自己在家偷偷練過指揮動作？」李安問。
王小虎鼓囊著嘴點頭。
李安今天看王小虎指揮的時候就感覺對方像是做過功課，「跟著視頻嗎？」
王小虎一口咽下哎，「嗯吶。」
一頓臉上再次露出期待目光，「老師，你猜我模仿的是哪位指揮家的動作？」
李安：「這你就把我問住了，指揮家我是知道不少，但是你要讓我通過你的動作去判斷你模仿的誰，那我說不出來。」
王小虎撒嬌，「老師你就猜猜嘛。」
「那你也得過我個範圍吧，」李安起身收拾餐盤，「邊走邊說。」
「外國人，已經去世了。」王小虎起身快步跟上。
「我就當聽了句廢話。」李安毫不客氣地抨擊道。
王小虎一想也是，範圍確實太大了，「再給您一點提示，他的父親也是指揮家。」
原來王小虎模仿的是小克萊伯啊。
作為指揮界最著名的父子，卡洛斯·克萊伯（兒子）和埃里希·克萊伯（老爹）兩個人都是曾在古典音樂界叱吒風雲的大人物。
尤其是兒子，小克萊伯指揮下的每一部作品都能散發出非凡的感染力，加之其獨特的指揮語言，堪稱古典音樂指揮里的驚世鬼才。
小東西還挺有品位，李安個人是很欣賞小克萊伯的指揮風格，再想想王小虎下午在舞台上的一舉一動，別說，還真有那麼一點點小克萊伯的味道。
在王小虎身上打量一番，他故意打趣道：「你確定你模仿的是他？」
王小虎：「誰？！」
李安：「小克萊伯嘛。」
一聽老師沒猜錯，王小虎頓時有點不爽了，要是老師猜錯了，那他沒什麼，可老師猜對了，還這麼問，那不就是覺得自己模仿得不像嘛！
頓時不吭聲了。
【王小虎的師生指數降至97】
「哎喲哎喲，」李安見狀心裡樂死了，瞧著小臉拉的，「怎麼還開不起玩笑呢。」
王小虎繼續不吭聲，但心理活動已經變成了又氣又開心，氣是因為老師故意欺負人，開心的自然是老師變相地收回來自己剛才的問題。
但是他還沒有聽到他想要的肯定！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認為你模仿得挺像的，眼神、肢體，都有點小克萊伯的意思。」李安道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王小虎的師生指數提升至99】
「真的嘛？！」王小虎憋不住了，可轉臉間見老師又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哎喲老師你說真的，你別逗我了啊。」
「我沒逗你啊，」李安邊笑邊說，「你就算是小克萊再世你也不能不讓我笑啊。」
「.」王小虎已經不知道老師是真的還是假的了，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片刻傳來，「老師，我是認真的。」
一聽孩子口氣都沉重了，李安連忙收起笑容快步跟上，他後面真不是故意逗王小虎，只是王小虎的表情太有意思了。
胳膊往王小虎肩上一搭，「好啦，聽我說，我是真的認為你指揮得很好，不只是我，下午好多老師都說你指揮得好，不然我剛才怎麼問你是不是偷偷在下面練過。」
王小虎剛才感受到肩膀上的那條胳膊時就生不出什麼不開心的情緒了，後面又聽到老師的話，心裡舒服許多。
「老師，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
「你說我聽聽。」
「我就是看著視頻，跟著指揮和音樂一起揮，這樣練過很多次。」
「你都模仿著他揮過哪些曲子。」
「完整地有命運交響曲，藍色的多瑙河，蝙蝠序曲。」
「完整的？從頭到尾的那種。」
「厲害。」
王小虎搖搖頭：「可我也不知道那些音樂是什麼。」
李安：「但是你能感覺到那些音樂。」
王小虎：「恩，我有時候能感覺到音樂就是從我的指尖流出來的一樣，那個時候我沒有覺得自己是在模仿小克萊伯爺爺的動作。」
片刻。
「小虎，你知道老克萊伯開始是反對小克萊伯學習指揮的嗎？」
「不知道。」
「當時小克萊伯非常熱愛指揮事業，但老克萊伯卻表示希望兒子能遠離音樂，於是老克萊伯對小克萊伯說過這樣一句話，指揮有一個克萊伯就夠了。」
又是片刻。
「老師我懂了。」
「說說看。」
「我不會再模仿小克萊伯爺爺的指揮動作。」
「沒錯，指揮有一個王小虎就夠了。」
王小虎一怔，頓時停下腳步仰頭，聲音比眼神還要顫抖，難以置信地快速揚起音調，「老師你同意我學指揮了嗎？！」
李按笑笑，「我什麼時候也沒有反對過你學指揮，我一直強調的是等你準備得再充分一點，可能也是我有些保守了。」
王小虎聞言只覺心臟跳漏一拍，瞳孔劇烈收縮起來，激動的抓住眼前的胳膊，「老師！老師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就可以學指揮了嗎！？」
莊園小路的寧靜一瞬被劃破，所有去往教堂路上的孩子都不由得停下腳步向這邊看來。
要是換作平時，王小虎如此大呼小叫肯定會招來李安的皺眉，可此時此刻李安沒有任何責怪眼神，而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計劃可能變得有點快，但是，你可以正式學習指揮啦。」
一陣頭暈目眩襲來，王小虎只覺幸福來得太太太突然，一把抱住眼前的高大身影：「謝謝老師！」
如他所期盼，在學習指揮這件事情上，如果只能得到一個人的支持，他希望這個人不是別人，是他的老師。
此時此刻，他有種夢想成真的感覺。
儘管老師在出發燕京之前和他提過一次，說等他把鋼琴和相關知識學好就可以學指揮，但什麼時候才能學好鋼琴和相關知識，他不知道。
所以儘管他相信老師的話，但什麼時候能真的學習指揮對於他依舊是件遙遙無期的事情。
可現在他心中已明確。
「謝謝老師。」他好開心好開心。
李安輕撫著懷中的小腦瓜，心笑這小崽子的情緒勁一陣高一陣低的還真符合一些音樂的特點。
也真說不定王小虎將來真能成為一名指揮。
遠遠地，李安看到季洋三人從酒店方向走來，夾在中間的小車已經換好了禮服裙。
「唉唉，你沒哭吧。」
「沒有。」
王小虎只是想被老師多抱一會。
「小北車琳她們可是要來了。」
下一秒，王小虎騰的一下從李安的懷裡鑽出。
「老師你們剛這是？」季洋三人看得清楚，剛才老師抱著王小虎。
王小虎搶聲回答：「男生之間的秘密。」
小北疑聲：「男生之間？」
接著看向李安，表情認真得不像話，「老師，你也算男生嗎？」
李安：「.」
季洋大笑，「老師當然是男生啦！」
「啊？」小北凌亂了，又轉頭看向小車，「琳琳，老師是男生嗎？」
小車露出思考表情，腦袋一歪，「老師應該是大男生，王小虎是小男生。」
小男生.小男生.男生生.王小虎腦海里回蕩著小車的話，正準備反駁，轉頭間發現老師已經朝著教堂大門走去。
接著。
「你們再不快點音樂會就要開始了。」
四人聞言撒腿跟上。
「老師，你今天晚上可以來參加我們的小聚會哦。」
「我才不去，吃完還得幫你們收拾。」
「老師！」
教堂第二排觀眾席，等候已久的馬可和劉豐瑞終於聽到了熟悉的笑聲，連忙朝著大門方向招手。
結果小胖子馬昊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又不失興奮地大聲道，「隊長我來了！」
劉豐瑞尷尬，他不是這個意思啊。
就在這時，李安師生五人也緊隨來到第二排。
李安全程看到這一幕，知道怎麼回事，手往馬昊肩膀上一搭，「來了就不許走了，今晚你就留我這兒看。」
馬昊一聽高興地手舞足蹈，一時間把黃媽的叮囑去全部拋到腦後。
好在李安已經遠遠地和黃楚賢示意。
他看得出馬昊挺想和劉豐瑞一起玩的，那就留下一起唄。
順便，「馬昊，你第一次彈肖邦練習曲是幾歲？」
「八歲。」
四號鋼琴教室眾孩一聽都沉默了。
李安招呼：「別愣著啊，都坐都坐，哎馬昊那你平時一天能練多長時間鋼琴？」
說到這個問題，小胖子忍不住抱怨，「最少五個小時。」
李安：「厲害厲害，都坐都坐啊。」
王小虎坐下小聲質問劉豐瑞，「你怎麼把他弄來了。」
劉豐瑞委屈啊，用更小的聲音回答：「我沒有啊，他自己就跑來了」
李安：「你倆嘀咕什麼呢？」
兩人異口同聲：「沒有沒有。」
馬昊：「李老師，我能坐到劉豐瑞哥哥旁邊嗎？我保證不影響他。」
李安樂：「別，你快去好好影響他一下。」
眾孩笑，小北：「老師我想做你旁邊可以嗎，前兩天你都不和我們坐在一起。」
「來來，小北坐我左邊，」李安說著轉頭，「車琳你今天是演出人員，就別坐在這了，去候場的地方找唐小星，你們坐一起聽。」
「好的老師。」小車提裙起身，大家紛紛加油打氣，「加油琳琳，加油車神，加油加油！」
滿載著小夥伴們的鼓勵，小車快速來到了候場區，唐小星正一個人坐著，見車琳走來連忙笑著招手，小車加快腳步。
兩個小女生一坐在一起就說起悄悄話似的，兩個小腦瓜越湊越近。
對於今晚，兩人彼此間都充滿了十足的期待。
儘管曲目單上，一個要演奏的是肖邦第三奏鳴曲，一個只是要演奏一首不到四分鐘的圓舞曲小品。
或許對於一些人而言，肖邦的第三奏鳴曲相對肖邦的其他作品來說有些偏門。
確實如此。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肖邦第三奏鳴曲屬於肖邦國際鋼琴大賽第三輪曲目。 -
十分鐘后，教堂內一陣熱烈掌聲響起。
馬丁教授作為今晚音樂會曲目單上的開場演奏者，即將為大家帶來肖邦的第四首敘事曲。
孩子們或許不清楚，可老師們清楚，肖敘四可謂是一首史詩級的鋼琴獨奏作品。
f小調，op.52。
「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