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記事四十八：「以偉大之名們，聽我召喚」
史詩級大亂斗。
——
「啪！」
右邊。
「啪。」
左邊。
「噗。」
拍腿。
「啪！」
再擊掌。
全息視角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孩子們還算是整齊的動作。
有的孩子做起來很優雅，像是學過舞蹈，伴著音樂肢體舒展，動作輕盈到位。
代表人物是二組的豆豆同學和四組的王承渲同學和五組的唐小星同學。
別看唐小星與人接觸靦腆，做起音樂動作卻是落落大方。
在三個小女生的帶領下，三片小區域看起來整體都相對要美觀一些。
而有的孩子做起來就沒有那麼優雅了，面部表情緊張，動作僵硬，盯著大屏幕如臨大敵，腳跺得像是要隨時衝上前去要打仗。
代表人物就太多了，基本上每個組都有兩三位，要說最具代表性的就屬一組的劉長宇，三組的馬昊和王嘉嘉。
劉長宇每次擺頭恨不得轉個180度。
馬昊與小夥伴擊掌的時候像是要打出一套化骨綿掌。
王嘉嘉雙手舉過頭頂的時候整個人要踮起腳尖。
這三個孩子的所在的小區域遠遠地就會給人一種格外緊繃的感覺，就像下一秒就會有人出錯。
再看四號鋼琴教室的幾個孩子。
要說東西做美觀，還得是小車和小北兩個孩子。
小車本就愛蹦愛跳，身體協調，舉手投足間動作乾淨利索，再加上節奏卡點滿分，整體動作看起來雖不及唐小心三人那般具有柔美之色，可也別有一番颯爽之美。
小北則是靠著那股子認真勁做出了各種有趣的動作，人家拍手擺頭的動作都是點到為止，小北還會有意識地再歪下頭，像是生怕沒有把動作做到位而出局，加上與之動作反差的嚴肅表情，讓人一眼就覺得這個小女生太可愛。
而三個男生里，小馬顯得有些吃力，每次一到區分左右的時候，小馬的動作就會出現片刻遲疑，就好像他有些分不清方向似的，如果不是站在豆豆一旁被遮掩，小馬應該也會很顯眼。
最讓人意外的當屬小劉，小劉正在用婀娜的身姿向所有人展示什麼叫做靈活的胖子，身軀如隨快樂的鋼琴聲扭動，雙手擊掌的一瞬就差一個wink就能原地出道。
擁有著高度協奏的肢體和不錯的節奏能力，無疑王小虎是男生隊伍里的動作標杆，如果是單人項目，不出意外他應該能憑藉著優秀的體能闖進最後的決賽圈。
沒錯，只綜合目前場上的情形，他的隊友小車整表現不如他看起來讓人放心。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在第三張圖的第三拍動作上，所有人都擊打出了兩個八分音符，盧瀚文卻做出了第二張圖片上的第三個動作雙手擊掌。
第一組被淘汰的隊伍出現。
盧瀚文懊惱得雙手抓頭，自己真是豬啊！只能向隊友劉篤毅送上一個抱歉的眼神。
劉篤毅拍拍盧瀚文的肩膀示意沒關係，兩個人安靜地坐下，心裡為其他小夥伴加起了油。
繼盧瀚文二人組之後，又有三組接連在二十秒內前後出局。
每個孩子的動作都在不由地加快中，聽得出來，兩架鋼琴前的老師好像真的開始加速了。
就在這時，大屏幕上的動作提示再次替換，全神貫注的小北不知道是哪個老師忽然彈出了一個超級強力的和弦「噹」的一聲巨響，小北眼前一花，竟然想不起來第一張圖來的動作是先拍左肩還是先拍右肩。
可越發加快的音樂沒給她留下更多的思考時間，她的動作都快停下來了。
「先右後左。」
來自身旁苗恆瑞的提示就如同及時雨一般，小北就差不到一秒的時間猛地擊掌之後用左手摸了下右肩。
這一摸喚醒了小北的動作記憶。
呼！
有驚無險地渡過了這次「生死關」。
而同一時刻另外兩個孩子就沒有這麼幸運了，轉眼又是兩組出局。
右側鋼琴前，X老闆為了回應李安的大和弦，雙手一張支撐張開一瞬連續擊出一連串的八度音，孩子們的「身體打擊樂」在此刻如同推波助瀾的動力核心，師生們相互間的配合頓時將現場氣氛推上了一個小高嘲。
歡快的旋律，跳躍的音節，兩位老師可以說將音樂演繹成了一幅肉眼可見的滑稽畫面。
康康舞曲實際上是一種舞蹈形式，自誕生起即以其大膽露骨而著稱。
其最為著名的特點就是舞蹈者必須把腿高高提起，就因為這個原因，該舞曲還曾一度因為其「有傷風化」而遭到管制。
但是沒有人可以質疑奧芬巴赫筆下這段康康舞曲的魅力，鮮明的節奏和近乎洗腦般的旋律幾乎讓人一聽就再也忘不掉。
再經兩位老師的各自演繹，兩種不同風格明爭暗鬥之下，音樂中蘊藏的活力被展現得淋漓盡致。
旁觀的老師們讚歎著二人精湛的視奏能力和樂思構造，幾乎同時，又有兩組孩子下線了。
李安一組顫音祭出，X老闆緊隨一組紮實的雙音連續上行。
音樂再次平衡。
宋康當然希望所有孩子都能堅持到最後，但顯然這並不可能。
縱觀整個過程，他也很想誇誇兩位老師。
其實拋開兩位老師為了活躍氣氛放的狠話，在他看來，兩位老師的斗琴最難的地方是必須得收斂。
因為他們始終是在給孩子們彈伴奏音樂。
如果兩個人是像兩個西部槍手那樣對決，只關乎個人生死，他可以肯定音樂絕不可能是此刻的和平模樣。
儘管在孩子們聽來這已經是魔鬼的尖叫了。
看得出來，兩位老師都在控制音樂的速度，使其能在穩步加快中清晰地給出節拍重音。
有時他們彼此間還會去為對方填補節奏，就是為了讓音樂始終在鮮明的節奏下平穩進行。
可即便如此，宋康還是聽到了孩子們注意不到的斗琴片段，堪稱精彩至極。 -
如宋康所想，兩位老師從一開始就心照不宣地用極慢的速度開始，就是為了讓孩子們逐漸適應。
待到孩子差不多適應之後，兩個人才開始動用一些小手段迫使對方先加速。
兩個人就像說好了一樣，看誰控制不住先加速。
李安的方式是通過控制手指。
他用極致的指尖觸鍵將指頭下的每一個音符都安上了彈簧一般，讓音符們充滿顆粒感的同時帶有爆發力，營造出了一種向前傾斜的傾向，但實際上速其實並沒有發生改變。
X老闆每每感受到這種速度傾向時便會第一時間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跟上李安，結果下一秒他就發現自己被騙了。
不過X老闆也有讓李安吃癟的時候。
不同於李安的小伎倆，X老闆的施壓手段是通過對樂句的劃分讓音樂處於一種他所掌控的自由速度中。
也就是說在基本速度不變的情況下，他可以在上一拍加速，然後在下一拍減速，這樣一來一往，等於他的速度不變，可李安就不得不跟著修正，李安只要一加速，他就立馬跟上去。
兩個人就在這個過程中像是通過鋼琴對話玩時間上的欺騙遊戲，都有得逞的時候，也都有失算的時候。
速度這一維度的較量到此為止，兩個人只能說打了個平手。
為什麼說到此為止呢，加速到此時此刻，兩個人都覺得差不多了。
如果他們再設計陷阱讓對方加快，那恐怕過不了幾小節孩子們怕是就得集體出局了。
就算是真玩吃雞，最後的毒圈也不會一下就縮到，它還是得給玩家們留一個喘氣的機會。
速度的較量到此為止，接下來還能在哪個環節比一比呢。
李安是很想挑戰一下的，比輸了他一點也不虧，對方可是陳燕秋，要是贏了，那他肯定是大賺。
一邊十指飛舞著，李安心裡一邊憋著「壞。」
「翻頁。」
此刻音樂已經快到讓小季盯不住譜子，李安提前十小節提醒小季，順便用餘光瞄了一眼台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還有點驚訝。
聽著現場稀稀拉拉的擊掌聲他以為沒剩幾組了，這一看還有一小半孩子還在堅持。
他心想估計還在堅持的孩子們也是累了，拍不動了。
又二十秒過去，李安還在想對策。
忽然身後傳來的旋律一變，X老班忽然把旋律節奏改了，接著左手推出一個拿波里和弦，整個音樂一瞬變得優美而低沉。
隨後的增六和弦加左手的八度顫音是搞什麼？
教室里的音樂色彩驟然一變，李安不得不跟著將速度放緩，宋康眼前則是放出了精光！
宋康心裡高呼老陳真的玩起來了！
隨著X老闆的演奏成為音樂的主導，整個音樂的速度掉下了15拍左右，孩子們得到了片刻難得喘息，就像是千辛萬苦來到了安全區域。
順便還能欣賞一下此刻的音樂。
已經被淘汰的孩子聚精會神地聽著耳邊的音樂，他們的問題是這還是康康舞曲嗎？
是。
小車一邊做動作一邊心想這感覺怎麼那麼像貝多芬！
小車王小虎二人斜後方，唐小星劉子涵二人互相擊掌的時候對視一笑，她倆已經見怪不怪了。
之前X老闆給孩子們上課的時候總喜歡玩一些改編，比如彈肖邦風格的莫扎特奏鳴曲，比如彈巴赫風格的肖邦夜曲。
此刻X老闆就是在用貝多芬的風格彈康康舞曲。
好好好，這麼玩是吧。
李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出了聲，利用X老闆的一個休止間隙，他抬手落指間左手直接將主題以大調的明媚色彩演奏出來。
現場即興這件事上，李安還真沒有怕過誰，星海杯決賽上他都敢面對全國觀眾玩起來，更何況此時此刻。
頓時間音樂再變，宋康幾人的目光又看向了李安。
刺激刺激！
在他們看來，李安這無疑是接招了。
一個半終止接一連串可愛的音階上行，再到正格終止。
李安演奏的此刻，就連王小虎都已經聽出來這是莫扎特風格！
兩架鋼琴，兩種風格的康康舞曲在古典主義時期再次達成一種平衡。
然而這並沒有完，李安在主題結束後接副題開始了眼花繚亂的變奏，快速音階配以阿爾貝蒂伴奏，下一個瞬間，活躍的音樂在可愛的終止動機里讓莫扎特的音樂佔據了絕對的主導！
劉子謙直接聽傻了，手上的動作不由停下。
劉子謙馬博源出局。
小季也聽傻了，她是不是該翻譜了？可譜子往哪兒翻呢老師一開始是和她說過後面就不用翻了.問題是老師還沒有給自己信號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馬丁和阿瑟杜梅也從後門悄悄來到了現場，剛才兩個人正在為明天的活動做準備，然後就被樓上的鋼琴聲吸引過來。
兩人目光也落在了兩架鋼琴前。
接著看向李安的背影。
勝負似乎已定？
不存在的，X老闆豈能這麼輕易地就認輸。
一記沉重的主題和弦，不穩定的左手，右手漫遊一圈回來，再次奏響沉重的主題。
肖邦風格降臨！
李安接過主題回以半音階，然後將主題分段，接著又是一足半音階，兩組半音階好，雙手奏出雄壯的大和弦，彷彿英雄的頌讚歌。
馬丁伸出一根手指：「舒曼。」
X老闆右手一收，左手開始進行和弦延伸，緊接著右手做機械式演奏。
王翰小聲推了下孫立文：「這是？」
孫立文小聲：「再聽聽。」
只見X老闆下一秒展現了什麼叫雜技般的左右手交替，交替間一個又一個九和弦如同在八音盒中旋轉。
阿瑟杜梅：「拉威爾。」
從拉威爾打到巴赫，再從巴赫打到李斯特。
從李斯特打到舒伯特，從舒伯特又打到海頓。
打得老師們眼花繚亂，打到還在堅持的孩子們紛紛想放棄。
小車要不是因為王小虎早就停下來了！！
她好想坐下認真聽老師彈琴啊，這樣的現場她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
激烈的戰鬥就像是一場古典音樂家們的大亂斗。
打到李安已經再沒有一點彈藥，能模仿的風格他已經全部拿出來了。
再這樣下去他必輸無疑，比底蘊，他如何也無法和X老闆比。
既然這樣，那就別怪當晚輩的我不講武德了。
雙手聚力半空中一撐一落，如同兩隻鉗子般的大手猛然砸下。
「噹！」
一聲巨響，驟然彷彿天地色變。
所有人猛地看向李安，鍵盤上十指如風讓人目不暇接，流暢的觸鍵給人以力與美的結合，不含雜質的純粹感如康康舞曲如出一轍。
一瞬，X老闆和袁小魚都愣了一下，似曾相識的一幕彷彿還在昨天。
一眾老師徹底看呆了！
孩子們傻眼了！
王嘉嘉帶著隊友出局了！
馬丁瞪大眼，阿瑟杜梅的鷹鉤大鼻一吸！
李安在最後一刻拿出了他的殺手鐧。
雙手鍵盤一劃，又是雷霆萬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