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記事三十九：「狗都不如？被打破的規則」
音樂的創改？
老師們已經清楚今天的活動的內容，孩子們並未具體知曉。（卷二330）
不過聽到這五個字，四號鋼琴教室的幾個孩子一下就想到了火車上老師教他們創作音樂那一幕。
王小虎：「哼哼。」
「感覺損失了一個億。」小劉嘟囔著極其憤恨地將手裡的包子塞進嘴裡。
馬可皺眉：「你倆先別說話，認真聽規則。」
活動的規則實際上並不複雜，上午作曲課，然後模擬練習，下午以小組為單位搞創作，最後評比。
X老闆將活動內容里裡外外講過一遍之後，大家紛紛開始小聲討論。
對於絕大多數孩子而言，作曲實在太過神秘。
他們可以嗎？
別看在座的孩子都能夠背奏那麼幾首音樂，但是讓他們去創作一首，可以說是完全摸不著頭腦。
在他們眼裡，得是貝多芬或莫扎特這樣的人才能作曲。
除了之前有過接觸的孩子，剩下的孩子幾乎很難用一句話解釋什麼叫做作曲。
好在最後的創作是以小組為單位，不是每個人都要完成一首，而且最後的評比是盲選盲打，這讓孩子們此刻還不至於吃不下飯。
但儘管如此，餐廳還是被一股緊張的氣氛籠罩著。
關於這一點，作為今天的課程主講人，宋康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非常能理解孩子們此刻的想法和心情，尤其是下午還有一個評比的環節。
不過他相信課程開始之後，用不了多久，孩子們就會感受到其實作曲是一件有趣且充滿刺激的事情。
飯後，孩子們在惴惴不安中，由老師們帶領離開了食堂，前往了綜合區的教室。
一進門，一張大屏幕映入眼帘，屏幕一旁擺著一台電腦和一架鋼琴。
課程馬上開始，孩子們不由自主地按照昨天的隊伍分配各自找到了隊友，沒一會的工夫，五支隊伍之間涇渭分明，各自選擇了一處坐下。
再望去，劉豐瑞已經和三組舒伯特小隊的隊友們打成一片，沒辦法，誰讓大家的成分實在相似。
老師們在教室最後坐成一排，吳澤寧還專門為今天的作曲程準備了本子和筆。
片刻過後，教室里漸漸安靜了下來。
隨著宋康最後走進教室，老師們帶頭鼓掌。
「嘩————」
宋康停到講台位置，微笑著向台下鞠了一躬。
「各位老師同學早晨好，我叫宋康，很開心能有這樣一個機會和大家在一起交流一下作曲這件事。」
待到掌聲落下，「好了，咱們現在開始。」
說著宋康示意助教袁小魚把他準備好的資料發下去。
「大家拿到這份資料先看一看，五分鐘之後，咱們正式開始上課。」
在袁小魚發的過程中，宋康打開了大屏幕，然後又到電腦前操作一番，接著大屏幕上跳到一個ppt的界面。
【什麼是作曲？】
一個標準的PTT開頭。
字體格式老舊，排版毫無新意，只看開頭，就已經讓人能聯想到後面會出現什麼，一頁又一頁的、冗長的名詞解釋。
李安見此心說宋康不是吧。
這和他想象中的夏令營作曲課完全不一樣啊，看著此刻的大屏幕，再加上這安靜的氣氛，他居然有種要開會的感覺。
袁小魚從第一排開始發資料，沒拿到材料的孩子一個個夠著頭望著袁小魚手裡的資料，鮮活地演繹了什麼叫望眼欲穿。
而先拿到資料的孩子們則是集體沉默中。
袁小魚發到最後一排，全場沉默，「幾位老師也來一份吧。」
「來一份瞧瞧。」坐在邊最邊上的王翰接過一摞，然後向左傳去。
李安接過一看，眉頭都皺不起來了。
果然
【讀譜訓練】
【記譜訓練】
翻頁。
【扒譜訓練】
【內心聽覺訓練】
翻頁。
【作曲的兩大類】
【器樂曲與聲樂曲】
翻頁
【什麼是四大件】
翻頁
【和聲體系】
【和聲分析】
翻頁
【四部和聲寫作訓練】
【復調的起源】
【.】
果然是扯淡。
姜笙：「有種上大學選修課的感覺。」
黃楚賢：「同意。」
「內容安排得很翔實。」孫立文推了推眼鏡。
王翰摸摸下巴：「一上午的時間。」
聽幾位老師的口氣，吳澤寧覺得還好啊，在他看來孩子們是應該先了解這些內容，只是時間上確實有點緊。
「李老師您覺得呢？」吳澤寧問李安。
所有人望來，李安聳聳肩，「挺好，」他敢打賭宋康絕對不會按照這個上面的內容來講，不然別說一上午了，一周也講不完啊。
而且這種純理論的東西很顯然根本不適合眼下的教學場景。
他等一個反轉。
五分鐘的時間很快過去，看到快的孩子，也還差一頁沒有看完。
「大家明白什麼是作曲了嗎？」宋康笑問全場。
沒人吭聲。
宋康：「那這樣吧，大家先把手上的資料放下，我們來一起看看。」
袁小魚坐到鋼琴前，抬手按出一組明媚的和弦，接著劃出一道美妙的旋律。
旋律輕柔，溫暖，呵護，還帶著點治癒。
聽過的孩子已經想起，這是海上鋼琴師里的一段旋律。
Playing love，李安曾經在藍鯨的保留曲目，每次他一彈，餐廳就會變得安靜一些。
就如此刻，孩子們不自覺間都被袁小魚老師舒展的演奏所吸引，教室里一片安靜。
好好聽，小車心裡說著，就在這時，屏幕上的ppt來到了下一頁。
【讀譜訓練】
和大家手上資料的第一頁一模一樣，王小虎感覺他手裡的資料來源就是大屏幕上的內容。
「讀譜訓練，顧名思義，但是要和大家強調，這裡我們所說的譜，是五線譜。」
伴隨著音樂，孩子們好像稍微好點了，跟隨著宋康的講解，一部分孩子已經漸漸地進入到課程當中。
畢竟五線譜他們還是非常了解的。
袁小魚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演奏，宋康一個名詞接著一個名詞解釋。
有些地方宋康會反覆強調其重要性，有些地方宋康會一帶而過。
李安不知道孩子們在這個過程中能記住多少，能聽懂多少，如果只是他的話，他覺得很不錯，聽了一會收穫相當大。
到底是有實際創作經歷的作曲家親自講解，實例分析比名詞解釋更容易讓人消化。
可今天的活動明明是給孩子們準備的，又不是給老師做培訓。
這麼安排未免也有點太過嚴肅了吧。
眼見內容越來越超綱，眼見課程就要這樣開始了，李安心裡嘆了口氣。
「復調的起源，要追溯到公元九世紀，當時出現了格里高利聖詠。」
忽然，所有人望去。
「老師等等。」小北飛快地動著筆，嘴裡下意識說道，她上面那句關於和聲分析的那句話還沒有記完。
小北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聲音那麼大，迎著大家的目光頓時低下了頭。
宋康停下，等到小北記完，他環視一圈問道：「怎麼樣，作曲難嗎？」
孩子們像是知道到了宣洩口：
「難！」「好難！」「太難了！」
宋康笑了笑：「前面的內容，聽懂記住的同學請舉手。」
一陣騷動，大家的目光瞬間在兩隻舉起的胳膊之間遊離起來。
全場只舉起了兩隻胳膊。
一隻來自五組的唐小星。
唐小星舉手，大家並不意外。
通過昨晚的音樂會，唐小星已經被他們歸類到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就像唐小星本就應該舉手一樣。
讓大家意外的是另外一隻舉起的胳膊——來自四組的車琳。
儘管大家都已經知道昨天下午的聽音測試上車琳也差點拿了滿分，可聽音厲害不代表彈琴厲害。
在他們的眼裡，琴彈得好才是更具實力的象徵。
「還有嗎？」宋康問。
見再沒有人舉手，宋康示意兩人放下手，「聽不懂也沒有關係，因為音樂的創作和這些東西沒有任何關係。」
「！」
現場大驚！
李安心笑：來了。
下一秒，宋康點擊滑鼠。
大屏幕一閃，孩子們一個個哀嚎起來！
【以上內容，均與作曲無關】
孩子們徹底凌亂了，沒有關係我們在這學半天！！還那麼難，後面根本聽不懂好嘛！
接著宋康再一點，大屏幕切到一個視頻的靜止畫面。
「咦？」
孩子們的注意力一瞬來到靜止的畫面上。
畫面非常滑稽，一隻狗站在鋼琴前，有模有樣地將兩隻前爪按在琴鍵上。
「會彈琴的狗？」
「邊牧！」
宋康點擊播放，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視頻里的狗動了起來，兩隻爪子左按一下，又按一下。
叮叮噹噹地猜出了一段帶有節奏感的旋律！
「不可能！」
視頻很短，只有不到5秒，視頻播放結束直接就有大膽的孩子脫口而出，「我不信！」
劉豐瑞直接看呆了，他覺得自己還不如.絕對不可能！這不是狗彈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加入「聲討」，一致認為這不可能是真的！
王小虎揚聲：「這是有袁老師的配樂！」
王小虎的話一下得到了大家的贊同，對！是袁老師彈的！
鋼琴前，袁小魚欲哭無淚，她剛才什麼都沒有做啊！
宋康哪裡想得到孩子們的反應那麼大，連忙示意大家別急，並解釋道：「剛才大家聽到的這一段真的不是袁老師彈的。」
說著他再次播放視頻。
叮叮噹噹地音樂再次響起，孩子們這次瞪大了眼睛，試圖找出視頻的漏洞，可遺憾的是他們發現這段音樂好像真的是狗狗彈的。
王小虎摸摸下巴，「這就厲害了。」
狗根本不懂什麼曲式和聲啊！
漸漸地，孩子們好像有點感覺了，這作曲和他們手中的資料，好像確實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啊。
那還有什麼說得！孩子們一下就對今天的課程充滿了信心，狗都能行他們怎麼能不行！
宋康見孩子們一個個信心滿滿的樣子，心裡偷偷樂了一下，「那什麼是作曲？」
「這個問題我們放到最後，現在我給大家布置一個任務，以小組為單位，每個小組自行將doremifasollasi七個音自由分配。」
孩子們：「啊？」
宋康：「我給大家示範一下什麼意思，麻煩現場的老師們配合一下。」
孩子們向後望去，宋康：「dol。」
老師們面面相覷，孫立文先舉起了手：「我是DOL。」
宋康：「re。」
黃楚賢舉手。
宋康：「mi。」
李安舉手。
宋康：「fa。」
姜笙舉手。
誰會是sol呢？孩子們正好奇哪位老師會舉手，這時宋康敲敲桌子：「大家明白了嗎？」
孩子們明白了，剛好他們每隊有七個人。
宋康：「兩分鐘時間，開始分配。」
一瞬，五個組的孩子動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要幹什麼，但是大家覺得非常有意思。
不到一分鐘，孩子們就分配好了。
宋康：「第二項任務，選擇節奏，一人一個。」
袁小魚起身把準備好的泡沫板分別發下去，每個組領到了12塊泡沫板，每個泡沫板上都印著一個不同的節奏。
有基本節奏，也有特殊節奏。
唯一的共同點是大家都演奏過。
孩子們又是一番商量，然後各自選擇了一個自己喜歡的節奏。
宋康：「都選好了嗎？」
孩子們：「選好啦！」
宋康：「ok，現在我想請一組同學上來做一個小遊戲，哪一組自告奮勇。」
王小虎正打算和大家商量一下，接著就見小胖子馬昊第一個舉起手。
舒伯特小隊其他成員一臉蒙逼，他們根本就沒有準備好，可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掌聲有請舒伯特小隊。」
「嘩——————————」
掌聲響起，不容三組眾人再多猶豫，無奈下，只能硬著頭皮站起來。
「把你們各自的節奏型也帶上來。」
七人拿著節奏板上台，宋康拿出記號筆確定了每個人代表的唱名，然後將doremi分別寫在了每個人的節奏板上。
放下筆，他坐到鋼琴前，「現在你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排好一個順序站到鋼琴前。」
孩子們不理解，眼鏡問：「宋老師，隨便排嗎？」
宋康：「隨便排，怎麼排都可以，排好站成一列。」
七個孩子也不知道這還是要幹什麼，就按照大小個排成了一列。
「現在舉起你們手裡的節奏板，面向我，對，台下能看清嗎？」
「好，你們七個再把身子側過來一點，現在呢？」
台下：「能！」
宋康：「ok，大家看清楚了，接下來我要演奏的，就是三組的創作。」
台下：「！！」
孩子們心說這也叫創作，一個人一個音一個節奏站成一排就算創作！？
大家雖說這麼想著，可心裡已經隱隱期待起來，這樣的創作彈出來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就在這時，宋康看著眼鏡手裡的四分音符dol，輕輕按下了第一個音。
「噹－」
接著目光轉移到下一塊節奏板，奏出了一組三連音sol。
隨後一組小附點mi，跟著一個二分音符的fa，大附點re，兩個八分音符si，最後落在了馬昊手裡的附點二分音符la上。
孩子們正聽到專註，一下音樂沒了。
也確實，就七個人七個音，彈完了可不就是沒了嗎。
別說，大家覺得還有點意思呢。
三組的孩子們也沒有想到，他們只是隨意拍了個位置，可以說是瞎排的，還整出這麼個調調，一時間都有點興奮。
老師們也覺得還真不錯，因為宋康沒有作弊，沒有擅自修改任何一個音或是加入左手的伴奏。
如果讓他們來彈，出來的效果也是如此。
當然，所有人都不知道鋼琴前的宋老師此刻有多少難受。
對於一個作曲，這個結尾就像他一早從自家大出發，晚上回來卻躺在隔壁家的床上睡覺，渾身難受。
不過為了孩子們他忍了。
「好，大家再聽。」
還是這七個音加節奏構成的調調，這次宋康配上了左手的伴奏，有了縱向和聲的推進，孩子們一時間幾乎聽不出來這是剛才的音樂了。
一時間音樂給人一種電影配樂的高大上感覺，但是稍微仔細聽一下，還是能清晰地聽到裡面的旋律線。
彈完宋康偷偷回到主音結束，這次他就舒服多了，孩子們聽起來這首短小的音樂也像是結束了。
從鋼琴前站起，宋康指著七個人的排布。
「現在誰能告訴我，這是什麼。」
一個孩子脫口而出：「旋律！」
宋康：「正確，這就是旋律。」
「旋律獨立在和聲之外。」
「它可以按照不同的固定音高組合千變萬化。」
「任意兩音先後響起，就構成旋律。」
「旋律是一首音樂作品誕生的基石，也是我們創作的第一步，他無須任何規則限定，明白的同學請舉手。」
唰！
全員舉手！
肩膀受了點小傷，盡量不影響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