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症下藥，才有療效
「一拍一個字，邊背邊送氣，小腹要緊繃，現在開始。」
孩子們背得認真，方正聽得更認真。 -
目睹了昨天的排練，邱老師今天壓根一句也不打算多問了。
別說把排練搞成語文課，就是搞成體育課她也覺得很ok。
由著方正折騰就行了，此刻聽著孩子們大聲背誦歌詞，邱老師坐在台下自在地拍著小視頻。
再看台上，方正又在隊伍里轉了起來，偶爾停下拍拍某位孩子的肩膀，這是在提醒對方小腹沒有收緊。
如果他對著誰張嘴，就代表對方的嘴巴沒有打開。
這兩個問題都將直接影響到合唱的整體效果，尤其是後者。
少年兒童唱歌的咬字發音問題集中體現在咬不準字頭和歸不好字韻兩處。
針對該種情況，用普通話大聲讀背歌詞，結合正確呼吸，不僅可以訓練不同聲母韻母的口型，還可以使孩子們體會到如何自然圓潤的發聲。
三輪訓練聽下來，鄧仕祁很直觀地能感受到孩子們的咬字發音腔調發現了明顯的變化。
「好，停下吧孩子們。」
方正一聲令下，現場安靜下來。
回到舞台中央，方正表情鄭重道，「接下來我們做最後一項練習。」
「發聲練習。」
經過這兩項練習，孩子們此刻就像升級打怪到了boss門前，一個個摩拳擦掌，看著奧特曼老師躍躍欲試的像是馬上就要開始。
「不要著急，」方正感受得到孩子們的熱情，對此他當然很開心，不過接下來這個練習的難度可要大不少，「我先唱一組，大家一會跟著模仿試試看你們能不能做到。」
說完方正看向鄧仕祁，鄧仕祁已經掀開琴蓋等待多時。
兩人隔空相望互相點了點頭。
接著鄧仕祁雙手齊下，左右手分別按下了A大調的大三和弦。
「噹——」
方正在聽到這一和聲瞬間將狀態調整好，隨著鄧仕祁緊跟著奏出的琶音張開了嘴。
「mi—i—i—i—i—.」
渾厚低沉的共鳴嗓音在鋼琴伴奏中顯得格外有力量，又不失溫暖，孩子們被奧特曼老師的歌聲驚呆了。
一個個哇哇哇地瞪大了眼，
確切來說方正沒有唱歌，只是在示範什麼是練聲。
鄧仕祁這邊雙手回到A大調主音，緊接著雙手再次抬起落下。
「噹——」
升高半音的降B大調和弦再次響起。
方正卡著拍子再次開口，「mi—i—i—i—i—.」
為了讓孩子們貼切感受，方正在鄧仕祁的配合下從降B一直唱到了F。
每次被升高的半音就像是爬樓梯，學過聲樂的孩子對此不陌生，而沒有接觸過的孩子們大覺有趣。
猴子覺得自己會了。
王小虎則早已在心裡跟著唱了起來，只不過忽然奇怪老師不唱了。
「怎麼樣，誰想來試試？」方正雙手一收，重新背到身後，露出誘惑的笑容。
見沒有人舉手，方正也不強求，「來，我們一起試一試。」
「不過你們不要唱mi這個音，你們試一試u，漢語拼音的韻母，a，o，e，i，u的u。」
「請鄧老師為我們彈一下伴奏，我們要第一遍速度慢一點。」
片刻，鄧仕祁抬手落指。
「噹—」
合唱團：「u—u—u—u——」
眼見就那麼幾個孩子張口，方正鼓勵道：「大家一起，沒有關係，就像念歌詞一樣，對，那個戴眼鏡的男同學，伱唱得很好，再放開一點。」
在方正的鼓勵下，漸漸大家都張開了嘴。
「很好，輕聲，再輕一點，感覺聲音在往上走，找到你們身邊的聲音，讓聲音融合到一起。」
一輪唱完，方正讓大家休息一了一分鐘。
時間一到，「我們再來一次。」
鋼琴前，鄧仕祁再次抬手。
童聲的質感在方正的引導下，一點點呈現出來。
邱老師再次錄下一段小視頻發到了節目群里。 -
呼吸和咬字對唱好一首歌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所以方正先告訴孩子們什麼是歌唱的呼吸，又調整大家的咬字。
關於這兩點，他絕不指望這麼短短一會就讓孩子們都掌握。
這不現實，也不可能。
但是他相信聰明的孩子會從中得到啟發，只要有那麼一小撮孩子做好了，那麼整個團隊的質量就會有一個明顯提升。
事實證明金華這批孩子的質量確實不錯。
至少有一半孩子都能跟上他的節奏。
包括此刻的發聲練習，也有三分之一的孩子找到了感覺。
很不錯了。
孩子唱歌的發聲必須是高位置的頭聲發聲，這是原則，沒有什麼爭議。
不過他並沒有去和孩子們大講什麼理論，只讓孩子們嘗試從u音開始嘗試，像是做遊戲。
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韻母，裡面卻包含了方正充分的考量。
尤其是對於這些正處於變聲期的孩子，喉頭與聲帶發生變化，聲音由明亮清脆變為暗淡沙啞，甚至發音遲鈍，音域也相對變窄。
針對學生這一時期的生理特點，方正的辦法是讓孩子們用輕聲帶假聲，再以此找頭聲，慢慢擴大共鳴腔，去解決自然聲對歌唱帶來的局限。
思路很清晰，針對的問題也很明確，那麼柔和的韻母u無疑是最後的那劑藥引。
三輪練聲結束。
方正從孩子們的臉上看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
猴子唱完最後一遍的時候，聽著耳邊的動靜，脖子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剛才真的是我們唱的嗎？
不止猴子，許多孩子都產生了這種想法。
「休息三分鐘，喝口水，然後我們開始今天的正式排練。」
孩子們激動得一鬨而散，王小虎還站在原地小聲地嗚嗚著，他能感到自己唱的時候腦門在震動似的，眉心痒痒的。
可太有意思了。
忽然，「王小虎，你學過聲樂嗎？」
一旁馬楚彤問。
王小虎回過神，回答說：「沒有。」
馬楚彤眨了眨眼，「你唱得真好。」
「額，」王小虎撓撓頭，「瞎唱唄。」
見馬楚彤捂嘴笑了起來，王小虎渾身不自在，趕忙下台去喝水。
最近這兩天他不知道怎麼了，怎麼身邊的女生一個個都怪異了起來。
「虎哥。」猴子把書包里的可樂擰開先遞給王小虎。
王小虎樂：「我不喝。」
猴子見狀心一橫：「整瓶都給你。」
王小虎更樂了：「我不能喝，說吧，啥事。」
猴子聞言嘿嘿一笑：「一會放學教我唱唱歌唄。」
王小虎如實道：「我真是胡唱的。」
猴子撇嘴：「那你就胡教不就行了，明天早晨我給你帶我家門口的煎餅果子。」
王小虎：「不吃。」
猴子嘶：「你病了？可樂也不喝了，煎餅果子也不吃了，你不最喜歡我家門口那家煎餅果子嗎？」
王小虎：「可樂太甜，煎餅果子太咸，最近我要保護嗓子。」
說罷王小虎拿起自己的巨型水杯擰開輕輕喝了一口，接著放下準備回舞台，「走。」
嘖嘖，猴子心中讚歎，不愧是我虎哥，太專業，太有范了。
排練再次開始，方正讓鄧仕祁先按原來的鋼伴彈一遍，讓孩子們先感受一下練習過後的歌聲變化。
一遍唱完，台下邱老師和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小虎姑姑同時鼓起掌。
片刻。
「我知道各位同學已經習慣適應了這個伴奏，但是有一個更有意思的伴奏，你們想不想挑戰一下。」
合唱團：「想！！」
方正：「輕點輕點，別喊，掌聲有請鄧老師為我們演奏一下新的伴奏。」
「嘩————」
掌聲落下，鄧仕祁望著譜子開頭密密麻麻的節奏型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緊張。
哎
師哥改的這一版難度也忒大了點。
迎著孩子們的期待目光，鄧仕祁一口深呼吸，舒展身體，落鍵。
只一瞬，舞台上下除了方正以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這是伴奏？
王小虎怎麼覺得唱歌又沒有鋼琴有意思了。 -
比起金華這邊的進度，勝利街小學這邊可以說是慘不忍睹。
依舊延續了昨天地唱不齊、合不上伴奏，儘管小車已經很努力了。
小車第一次在鋼琴前感受到了什麼叫無力。
她該怎麼彈，才能讓大家合上。
這是她此刻心裡在思考的問題。
王老師也儘力了。
其實王老師覺得今天比昨天好了不少，至少能完整地走下來了。
畢竟勝利街小學只是個不能再普通的開發商代建學校，從生源上就沒辦法和周邊其他那些學校比。
再者王老師不是李安，更不是方正，王老師只是個三流師範音樂系畢業的普通本科生。
空有一腔熱血，技能點則差了太多。
「同學們，我們今天就到這，明天下午繼續。」
「車琳，你留一下。」 -
待到其餘同學都離去，王老師開門見山，「車琳，你這樣，你今天晚上回去打電話問問你老師，看看他能不能給你指點指點，我覺得你彈得還能更好。」
小車：「王老師，老師最近很忙。」
王老師：「.你問問，先問問。」
小車想了想，點了點頭。
王老師：「行了，沒別的事了，路上注意安全。」
小車：「王老師再見。」
王老師：「再見。」
背起小紅書包，小車離去。
望著小車離去的背影，王老師輕嘆一口。
車琳彈得沒問題，但還是過於自我，所以他想讓車琳找李安取取經，李安的話，應該不會拒絕自己學生的請求吧。
他想等李安給車琳指點過後，車琳應該能和合唱團合作得更融洽一些。
哎。
誰叫他沒有資源呢，他要是認識李安就直接把李安請來了，他能找到的人，基本都和他的層次差不多，論實際專業，好多還不如他呢。
校長說明天下午要來聽聽，到時要還是這個模樣，他這張臉都不知道往哪裡擱。
好在六一還有幾天，先看看校長聽完怎麼說吧。
哎。 -
昱東九層，李安送宋晟父子上了電梯。
宋晟：「辛苦了李老師。」
李安：「咱們之間還客氣什麼，周天下午你帶孩子去我那，我再給他排排。」
宋晟：「好嘞，木子，和師傅再見。」
如今的小木子已經能摸到電梯按鈕，但還是很害羞，「師傅再見。」
李安：「木子，回去好好練那一段，周天我可要檢查哦。」
木子嚇得連連點頭。
宋晟：「走了李老師，沒事你就帶陳老師過去坐坐哈。」
李安：「嗯嗯，得空肯定去。」
送走宋晟父子，李安回八樓叫上陳璇兩人下班回家。 -
晚飯過後徐麗帶著王小虎來了。
果然不出李安所料，徐麗是問來諮詢王小虎唱歌的事情。
「不衝突，他喜歡讓他學唄。」
徐麗還以為彈鋼琴和唱歌是不是有什麼衝突，聽李安這麼說她就放心了。
「王小虎。」李安轉臉朝著書房喊了一聲，「別練了，出來吧。」
王小虎出來之後，李安叫王小虎來沙發坐下。
然後問：「想學聲樂嗎？」
王小虎：「有點吧，嘿嘿。」
徐麗撇嘴：「什麼叫有點，大大方方的，想學就是想學，不想學就是不想學。」
李安：「聽方老師說，你這兩天在學校出了很多風頭啊。」
王小虎在李安面前可不敢造次：「沒有沒有。」
李安樂：「不用不好意思，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你就告訴我，你想不想學，想學我就給你安排了哈。」
王小虎想了想，臉上難得認真起來：「老師，我其實還是更喜歡鋼琴。」
三個大人頓時一愣，陳璇告訴王小虎：「小虎，學聲樂和學鋼琴沒有衝突的。」
王小虎：「陳老師，我想學唱歌的原因是我想知道怎麼正確唱歌，就是想了解一下，不想瞎唱。」
李安：「誒，這話可不像你說的，行了，我知道了，那我就讓方老師給你講講怎麼唱歌？」
王小虎：「謝謝老師。」
徐麗：「那就麻煩李老師了，我先帶他回去，作業還沒寫完，你和陳老師也快休息。」
李安陳璇起身送母子二人下樓。
「老師再見，陳老師再見。」 -
母子二人離去，李安和陳璇在小區里轉了起來。
「李安，你發現沒有，小虎這次比賽過後變化挺大的。」
「可不，」李安今天一天王小虎說話，感覺變了個人似的，搞得他都有點不適應，「年初還咋咋呼呼的，這一轉眼感覺都變文靜了。」
陳璇：「哎，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說變就變了呢。」
李安：「嘆什麼氣，總比之前那樣好。」
陳璇：「話是這麼說，不過我還是覺得小虎之前可愛點。」
李安不服：「除了你誰能一直可愛？」
陳璇：「嘖嘖，趕緊回家寫你的教案去，肉麻死了。」
李安：「愛會消失嗎？」
陳璇：「李安你夠了！」
李安：「哈哈哈哈—」
「是不是也很可愛？」
陳璇：「不，你這是變態。」 -
遛完消食彎，兩人回到家第一時間各自忙碌起自己的事情。
李安電腦還沒打開隔壁就已經傳來長笛聲。
接著下午的內容繼續整理，李安計劃最遲明天晚上就把完整的課程搞出來，然後周天拿給魏老師過目。
計劃總是完美的。
但計劃實施的道路是曲折的。
半小時后，他正翻閱著魏老師的手稿，電腦桌上的電話響了。
拿起一看。
今天是怎麼了？
這是他第一次，接到備註為小車的來電。
接起。
「喂。」
電話里小車的聲音也和年初不太一樣了，有溫度了，有點鄰家大女孩的溫柔感了。
「老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