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試與視野，提前的生日禮物？
時間回到十分鐘前。
收到信息的第一時間李安就起身站了起來，臨走前他隨口問了句他剛才彈得這台錢最低能給到什麼折扣。
小店員告訴他八折。
李安只能說還行。
因為他不清楚這個折扣是對方看在鄭海濤的面子上給的。
如果是，那通常情況八折肯定拿不下來。
八折拿不下來這琴的標價就顯得有些貴了。
戴上口罩李安揮手道謝離去。
小店員瞅著剛才那一幕，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忙跑到櫃檯下面掏出一張藍色海報。
展開一瞧，猛地起身向門外望去，人來車往的大馬路上，早不見李安的身影。
現在回想一下剛才聽的這半個多小時音階。
他覺得自己悟了。 -
回到校園李安直接去往二號考場出口，除了正在等候的季成光夫婦，還有另外幾個家長模樣的人
「她排第幾個？」
李安問。
「第三個，排在第一的是個男孩，後面是個女孩，過來就是她。」
季成光正說著一個女孩從考場走了出來。
那接下來就到季洋了。
「季哥，今天下午結束你們帶她回去，看看下午那幾個初試結果，明天你帶她選幾個複試考場轉轉，我要上課就不去了，到了後天咱們這麼安排。」
夫婦二人聞言湊近，三人往旁邊走了一小段。
「後天一早你們讓……」 -
演播廳舞台。
隨著尾聲的如期到來，鍵盤上的雙手肉眼可見順迅速放低手掌支撐，手掌呈平躺敞開。
第一個八度音響起一瞬，季洋屏氣凝神將意念全部集中在四個手指。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九個下行八度音貫穿從上至下依次清晰按出。
吸氣。
微抬手臂。
「噹-」
「噹——」
輕巧的完成了最後兩組和弦的演奏。
身形一定，兩秒后季洋抬起手。
起身撫琴轉身，捂胸鞠躬。
行雲流水的完成了她本場初試的最後一個動作。
接著她兩步走出琴凳範圍向出口走去，昂首目視前方，延續著上台時的狀態。
儘管期間沒有被叫停，但她非常滿意自己初試的這一遍彈奏。
距離出口還有不到三米的時候，一陣小風從吹來，她忽覺雙臂一涼。
糟了，羽絨服！
第一時間她停下腳步轉身，結果讓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台下僅有的八個人目光都在她身上。
額.……
A考官：「怎麼了。」
季洋硬著頭皮呲牙道：「不好意思各位老師，我，我忘拿羽絨服了。」
D考官：「快去。」
季洋拎起裙擺一陣小跑回到自己的坐席，哪還有剛才那般優雅，活脫脫一隻小兔子。
評委席響起幾聲輕笑。
本波剩餘的兩名考生中的右手男孩突然覺得這個女生好可愛，沒忍住多在季洋身上多打量了幾眼。
季洋抄起羽絨服一眼回瞪嚇得對方忙將脖子移向舞台。
接著一溜煙的消失在出口大門。
Yeah！
邁出大門她心情極好，左右一看人呢？
居然沒人迎接我！
再一扭頭髮現三個大人正圍在松樹旁邊說著什麼。
「老師！」
李安三人望來。 -
「好的好的，明白了。」
季成光邊說邊從包里掏出保溫包迎上，他的覺得李安這個法兒真不錯。
話間幾步路的功夫季洋已經跑了過來。
瞅這眉開眼笑的小表情就知道發揮的不錯。
李安：「彈完了。」
季洋點頭：「彈完了。」
李安：「行，等下午的樂理考試吧。」
季洋：「老師你不知道剛才那個.……」
季成光插話：「洋洋，咱們邊走邊說，先回酒店。」
剛才他已經和李安說好了，等季洋出來先回酒店稍作修整就去吃飯。
「剛才那個女孩也彈完了。」 -
二十分鐘后。
季洋換好衣服卸完妝在胡蓉額陪同下從酒店房間走出，電梯口李安季成光二人將煙掐滅。
四人出發吃飯。
臨近中午，學校附近的餐館早已連落腳的地兒都沒有。
都問季洋想吃什麼，季洋說答應中午要請李安吃大餐。
吃啥大餐啊。
李安笑：「走，帶你去喝個粥。」
季成光開車，李安指路，沒一會兒功夫四人來到昱東和廣源交界的萬達。
上次陳璇給來他訂的那個海鮮粥真不錯。
掃碼下單。
四人點了一大鍋粥外加三個菜。
季洋搶著付了款。
「嘿嘿。」
胡蓉寵溺的揉了揉季洋的後腦，嘴裡嘆道，「都多大的人了，整天還就知道傻笑。」
季洋就是喜歡笑啊：「我還是未成年好不好。」
這時一名服務員過來核對菜單，「有忌口嗎。」
「不要香菜。」
因為今天心情比較放鬆，李安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小意識就跟了一句，隨後手一擺嗐了一聲，「要要要。」
季成光還是第一次聽李安不吃香菜。
詫異間只聽季洋壞笑著誒了一聲。
她一番解釋後夫婦二人才知道怎麼回事，均是笑了笑。
「陳老師家也不是本地的吧？」胡蓉問。
季洋搶答：「陳姐姐是煙市人。」
李安：「嗯，她離這遠。」
胡蓉：「現在交通方便，遠不遠的還不是一張機票的事兒。」
李安：「您說的是。」
胡蓉：「我看你倆也就是這兩年的事了。」
李安笑笑，感情發展確實不錯，不過距離那一步，中間還有幾個坎沒過去呢。
任重道遠啊。
「我爭取。」
季洋雙手合十，滿眼小星星：「好期待啊~」
哈哈哈—
飯桌上的氣氛越發輕鬆。
說著服務員端著一個黑色砂鍋走了過來，鍋蓋一掀，那鍋氣叫一個鮮香撲鼻。
「來李老師。」
季成光盛好第一碗端給李安，李安也不客氣，「太稠了季哥，我自己來。」
見李安嫌這碗稠，季成光又問季洋，季洋也嫌稠：「給我媽。」
胡蓉也嫌稠：「你自己喝。」
連吃一圈癟，季成光心道你們不喝我自己喝。
「nud」
一頓輕鬆愜意的午餐就在這輕鬆的氣氛中結束。
距離樂理考試還有兩個小時，回酒店的路上季洋又提起在他之前上場的那名女孩。
言語里還是有些在意對方為什麼也能彈完。
李安覺得季洋的心態出了點問題。
他雖沒有現場聽到那名女孩的演奏，但通過半年來的訓練，他相信季洋對於鋼琴音樂的審美已不再是從前。
那麼按照季洋描述，該女孩顯然連手指的基本問題都沒有解決。
這在李安看來算是藝考考場上幾種常見的考生類型之一。
進行過專業學習的演奏者，大都可以通過另一名演奏者在兩個句子之內的演奏對對方做出一個初步的水平判斷。
而對於身經百戰的學院派鋼琴老師而言，兩個句子的長度可以縮短到一個小節，他們只需要一小節基本就夠了。
考場上不會出現開頭很業餘，然後越彈越專業的情況出現。
程度好的考生哪怕起手第一個音彈錯了，也不會影響考官對於他整體水平的評判。
程度差的考生哪怕從頭到尾沒有出現一次失誤，評委也不會將他的水平列入程度好的這一列。
但是這其中有一個環節是大多是考生都會忽略的問題。
藝考終歸是一種考試，考試本身就具有選拔的屬性。
考生之間相互比對時，更多的注意力會放在誰彈得好、誰選的曲目大，而在考官的眼裡，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比如演奏狀態、比如整個人的精神面貌，比如哪些孩子可能更具潛質。
或許考官們覺得該名女孩在舞台上的整體狀態不錯，或許考官們看到該名女孩可能存在的某種天賦。
以季洋為例，如果季洋天賦不好，那麼李安再怎麼花費心思她也達不到今天上台的這個水平。
再換個例子，季洋認為該名女生沒比之前的那名男生強多少，沒強多少但終歸是強出一點，可能就是這一點讓評委眼前一亮。
「別小看那一點。」
「初試考場上什麼情況都會發生。」
他又給季洋講了一件原主記憶里的真實事件。
16級有那麼一名考生，他在藝考前沒跟學院里的任何一名老師學過，他參加完上午蓉院的初試，從考場出來就要去農大，準備參加農大下午的複試，不打算考蓉院初試環節的小三門了，意思等同於放棄了蓉院。
結果最後硬是在同伴的勸說下才留下參加了小三門考試。
「然後他初試過啦？」季洋好奇問。
李安：「後來複試也過了，然後進了魏家班。」
季洋：「好厲害，是哪個研究生師哥嗎？」
李安笑笑：「昨晚還給你點贊了。」
季洋張大嘴：「啊，鄭師哥啊！」
李安點頭嘆了嘆，要說造化弄人，如果那天海濤放棄了樂理考試，他也就沒機會結實這個小老弟了。
「所以我們要時刻保持冷靜，保持一顆平常心。」
「哪怕就是你說的這個女孩最後考上了，也別太驚訝。」
季洋心裡還有最後一個小問題：「老師，你說她是不是.……」
話說一半她停了下來，車廂內也隨之陷入安靜，季成光握著方向盤不動聲色，胡蓉看向窗外。
三個大人都知道季洋沒說出來的後半句話是什麼。
李安：「這對你來重要嗎。」
季洋抖了下左眉，她大概是，有些敏感吧，畢竟她認為自己比對方強很多，結果兩個人都彈完了。
李安在腿上敲打了兩下手指，「如果考官提前叫停你，是不是你心裡就平衡了。」
被戳破小心思，季洋撓了撓頭，在自己的的老師面前她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點頭輕聲「嗯」了一下。
李安敲打的手指漸漸停了下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季洋一下了。
「季洋。」
季洋聞聲揚起小臉看向他。
「眼下你看的一切都只是暫時的。」
「不要拘泥於向後看，四年之後誰坐在台上彈，誰坐在台下聽，你猜猜。」
季洋咬了咬下唇，她還真不好說。
「甚至包括你們大學畢業，大學畢業就是你們學習音樂的終點嗎？」
這會季洋肯定的搖了搖頭。
李安頓了頓：「我們的每一個階段都可以看做我們的新起點，但我們必須要做的是始終持之以恆的為我們自己所喜愛的東西拼盡全力。」
片刻
「我相信你。」
見季洋目光中再次聚光，李安從拿出手機給季洋發了個視頻。
「把手機拿出來，提前送你個禮物。」
季洋一愣，接著快速掏出手機，看到李安發來的視頻馬上從包里找出耳機帶上。
儘管視頻拍的有些模糊，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出來拿這是演播廳的舞台，鋼琴前的老師，頭髮都快遮住眼睛了。
舞台上方掛著一條紅色橫幅，李安、婁向天本科畢業音樂會。
啊！！天吶，居然是老師本科畢業音樂會的視頻！！
屏住呼吸小心的點開視頻。
帶著先入為主的想法，乍一聽，她覺得好好聽。
可漸漸的她覺得有些怪異，這.……是老師彈的嗎？可這分明就是老師在彈啊。
儘管她有些不願承認這時的老師彈出來音樂遠沒有現在那麼有吸引力，但這就是她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漸漸的，聽著耳機里的演奏，她好像明白了老師剛才的話語。
4分鐘的視頻聽完，她其實還想再問李安兩個問題。
可再想想，這兩個問題老師剛才已經回答她了。
人生中的每一個階段都可以作為我們的新起點，但我們必須要始終持之以恆的為自己所喜愛的東西拼盡全力。
老師能有今天的成績，背後的付出大概只有老師自己才清楚吧。
片刻。
「老師。」
「嗯。」
「其實你還是短頭髮好看。」
「呵呵，贊同。」
季洋兩片嘴唇吸住猛的一張，發出吧嗒一聲，開心的將視頻保存收藏。
她猜這將是她18歲收到的最特別禮物。
哎，我媽怎麼不早生我幾天。
收起手機拿出樂理書，小季同學認真翻了起來。 -
下午的小三門卷面考試中，季洋同學再次以出色的發揮提前完成了樂理和練耳，但這次她沒提前交卷。
認真檢查了四遍。
隨後的視唱考試她出現點小失誤，大概是中午吃的太飽了，唱著唱著打了個飽嗝。
無傷大雅。
從視唱考場出來她拿出手機開機，兩條通報消息先後刷出。
蓉大的初試她過了，這在李安的預料之內。
蓉師的初試她也過了，這在季成光的預料之內。
現在的問題是這兩所學校的複試時間有衝突。
「洋洋你說，考哪個學校的複試。」
季洋毫不猶豫道：「蓉大。」
她真的很不想再見到俞教授了。
季成光點頭道，「好，」接著又看向李安。
「李老師今天咱們就這樣，明天你忙完咱們再聯繫。」
「老師再見！」
「李老師再見。」
李安揮揮手在一家三口的目光中消失在校園。
校門口，季成光早已為他安排好了車輛。
一路開到昱東寫字樓，停在了美麗的小米老師身前。
和羅怡田偶遇之後，李安今兒一天都特別想陳璇。
這不一上車就主動拉上了陳璇的手。
「趙師傅，你把我們送到梅庄電信營業大廳就可以了。」
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