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番外白雪公主與惡毒女王
七度晚上沒有睡著。
她趴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裡。
這樣要真睡過去,很容易窒息。
她把被子裹得很緊,似乎這樣才有一絲絲的安全感。
忽然,房間的門被人打開了。
提著油燈的神父慢慢走了進來。
他將燈放在床頭柜上,坐在床邊的椅子,伸出手,把枕頭從七度的小臉下面抽了出來。
「孩子,有件事情,我需要跟你說一下。」神父的身影還是那般柔和,雖然也有著疲憊在裡面,可在孩子面前,他並不願意把自己的憔悴展露。
七度沒了枕頭,只能微微垂眸,又把臉埋在臂彎里,小聲道:「什麼事,穆卡爺爺?」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看樣子哭了很久了。
穆卡道:「七度,你願意回到格林國去么?」
這個問題七度幾乎沒有思考,便脫口而出:「絕不要!」
她絕對不想回去,那裡有一個怪物。
以前對怪物是懼意,但現在,對於怪物,多了幾分恨意。
穆卡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
他滿是皺褶的手輕輕撫上七度的頭。
老人嘆了口氣,唇畔微啟,輕聲道:「七度,你知道么?在你來到這裡的那天,我看過了國王讓你給我的信。」
「其實剛開始看見那封信,我也是氣憤的。」
氣憤格林國王一時的放縱,導致了這樣的結果,還將這一切托給一個孩子。
他並不願意讓一個孩子去殺掉一位邪神。
可是魔鏡這些年出現紅光的次數越來越多,這是種不安的徵兆。
「格林國王最後的請求,是對你說的。」
七度微頓,她側頭,露出一隻小眼睛,愣愣看著神父穆卡,「對我?國王爸爸……想跟我說什麼?」
穆卡道:「他說,你是他最後的希望,所以,想請求你,殺死那個怪物。」
七度抿著唇,捏緊拳頭:「可是穆卡爺爺,我並沒有那個能力。」
她對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拎得清的。
連簡單的消除魔法都學不會,更別說殺死怪物了。
而且,要殺掉那個東西,她必須回到格林去,怪物在那裡,她怎麼願意回去。
現在的她還是太弱小了,小到怪物動動手指就能弄死自己。
穆卡道:「孩子,你的人生由自己選擇。」
「你可以不接受國王的請求,但是,你無法再留在這裡了。」
七度猛地抬起頭,一對眼瞳還帶著淚水。
「穆、穆卡爺爺,要我離開嗎?」
她不相信神父要趕她走。
老人嘆了口氣,「你的小鏡子已經被發現了。」
「如果繼續留在這裡,想來那位菱公主肯定能找過來,所以,七度,你必須離開了。」
「在長大之前,都不要出現在菱公主的面前。」
「為了你的安全。」
老人語重心長的話像把重鎚捶在女孩心上。
她的眼眶又紅了。
這一刻,她忽然無比痛恨那個怪物。
如果沒有它,或許,她還可以在王宮裡與國王爸爸媽媽一起生活,爸爸媽媽也不會死亡。
「穆卡爺爺……」七度張開手,擁抱了這位照顧了自己八年的老人,她親吻他的臉頰,表達了自己的謝意,「謝謝您。」
「早點休息,孩子。」穆卡揉著她的頭,「明天一早,會有一位叔叔帶你離開,你跟著他,好好學習魔法,就算不願意接受國王的請求,也請你一定要學好魔法,直到能夠保護自己。」
說完,老人提著油燈,起身離開了房間。
木質的門板被關上,合門的聲音很輕,七度凝視著老人的背影,門隔絕了她的視線之後,女孩才收回了目光。
她蜷縮在被窩裡,抿著唇。
即便已經很克制了,卻還是忍不住,在被窩裡哭了起來。
她很愛哭,但是七度發誓,這絕對是最後一次。
國王爸爸和王后媽媽,一定是被怪物害死的。
爸爸請求她殺死怪物,請求。
這個詞太沉重了。
是女孩所不能承受的。
可她不得不去承受。
她感激著國王和王后,沒有他們,自己早就在雪地里被凍死了。
所以,或許她不一定能殺掉怪物,但這個請求,她絕不能推拒。
*
塔諾爾國的主城繁華熱鬧。
夜不歸宿的人們在酒館痛飲啤酒,那些醉漢們拿著代幣和鈔票狂歡呼喊,玩的不亦樂乎。
身穿薄紗的女子在酒館一處高台邊跳舞,面紗遮掩住她們的臉,只露出了銷魂勾人的媚眼。
一名身穿褐色獵服的男子正坐在吧台邊,粗糙的手上端著一杯啤酒。
他的神情輕佻,模樣倒是俊美非凡,同一身裝束有很大的違和感,那些台上跳舞的女子都目不轉睛的看向他,時不時暗送秋波。
男人會以飛吻回應,調得一手好情。
其中一名舞女從台上走了下來,伸出手,直接附上了男人的臉。
看熱鬧的人們吹起口哨,甚至男人身後的酒保也推搡著他,讓他離舞女近一些。
男人無奈,只能放下酒杯,托起女人的下巴,笑眯眯地問道:「今晚有約嗎?」
舞女搖頭,示意自己沒有。
她的眉眼裡情意流轉,似乎對男人很感興趣。
男人輕笑,將舞女摟在了懷裡。
從粗布口袋裡摸出兩枚塔幣交給酒保之後,男人便摟著女人離開了這家酒館。
此時是深夜。
除了狂歡者的酒館,街道的其他地方都是一片寂靜。
男人撓著舞女光潔的下巴,像挑逗小貓一樣,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問著:「去旅館,還是我家?」
舞女依舊搖頭,她甜蜜的氣息吐在男人耳邊,輕聲道:「就在這裡吧。」
這裡?
男人微微挑眉。
他瞅了瞅周圍,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到了一條偏僻的小道上了。
小道沒有燈光,也沒有人,崎嶇的地面不太好走。
男人笑了,「還挺放的開,我倒是很少在外面做這種事情。」
女人伸出手,輕輕解開男人胸前的口子:「那現在,試試么?」
她說完,摟住男人的脖子,踮起腳尖,便將唇送了上去。
甜美的味道在唇齒便回蕩。
女人睜開眼,看見男人閉眼吻得陶醉,她的瞳孔里閃過一絲嘲諷。
摟著男人脖子的手突然有了變化。
那光潔白皙的胳膊慢慢變得乾枯起來,就像冬天裡落在雪地上那些漆黑枯木樹枝。
胳膊長出了道道尖刺,只要微微用力,就能在男人脖子後面切一道口子。
女人的瞳孔浮現出貪婪的神色,飢餓感湧上心頭,她用力禁錮住男人,隨後突然張開血盆大口,尖銳的牙齒密密麻麻,鮮紅的舌頭充斥著血腥味,就在即將咬掉男人腦袋的一瞬間,一道白光閃過——!
霎時!
女人的頭便乾枯的脖子上被人一刀斬下!!
「啊啊啊啊——!!!」
暗紅色的鮮血唰的一聲灑在了旁邊的牆壁上,女人尖叫一聲,那凄厲的慘叫從飛出的頭顱里傳出!
明明該是血腥又可怖的一幕,可落在男人眼裡,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他甚至拿出手帕把濺到自己身上的血給擦拭了一下。
女人的頭顱滾到一邊,她猙獰瞪大的眼瞳還不可置信的盯著男人!
「你……」她的聲音沙啞,就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男人手裡的銀色長刀泛著寒光,鮮血順著刀鋒滑下,滴落在地上,不留一絲痕迹。
沒有頭顱的身體眨眼灰飛煙滅,只剩頭顱還在落在地上。
男人點燃一根煙,俊美的臉上依舊是輕佻的笑意。
他慢慢走到頭顱面前,對著女人,送出了一個飛吻。
「多謝款待。」
話落,在女人震驚的眼神中,一腳踩爆了她僅剩的頭顱!
炎熱夏季,男人脫下沾了血的外套,嫌棄的扔在了一邊。
白皙的胳膊上,露出了一個圓形紋路。
地上苟延殘喘的眼珠子驚恐的盯著那紋路。
在露出來的一瞬間,虛空傳來了一道聲音。
「你、你到底是——」
那是怪物女人最後的震驚。
它沒來得及說完,那眼珠便失了神色,徹底死去。
那些暗紅色的鮮血逐漸變成了黑色,傳來腐臭的味道。
男人拉了拉自己的帽檐,俊美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我只是個獵人。」
男人輕笑著,將煙頭扔在地上,瞬間點燃那些黑色的液體。
——惡魔獵人。
走出小道,街道上依舊靜謐如斯。
男人望了眼天空,一隻白鴿,正朝著他,展翅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