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把它給我啊
這話似乎沒有玩笑的成分在裡面。
少年十分熟悉女孩每句話的意思。
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從不開玩笑。
「我……有哪些地方，惹姐姐不高興了么？」言菱勉強笑道，心已經沉了下去。
蘇七度搖頭：「沒有，沒有哪些地方。」
她又拉了拉被子，「就是單純的不想看見你而已，能出去嗎？如果不能的話，那我就出去。」
說著，女孩撩開被子就要離開。
少年突然用力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了回來。
「你休息吧。」言菱聲音低沉，有些沙啞：「我出去。」
「水在床頭櫃，渴了就喝點吧。」
他說完真的直接起身離開房間。
門被關上了。
蘇七度看了眼門板，又看著面前那杯水，想也不想地，她拿起杯子，走到窗檯前，從窗戶扔到了樓下的小庭院內。
玻璃杯落在地上，「噼里」一聲摔碎了，水花四濺，與窗外的雨水交織在一起。
她冷冷看著地上殘缺不堪的碎片，一語不發。
有些東西，該碎，就得碎掉。
徹底碎掉，那才好。
打定的主意，不會輕易改變。
「小十，」蘇七度忽道：「我們，回家吧。」
「回去看看小姨小姨夫，還有蘇菲他們。」
十個億，一定是賺不到了。
她活不下去。
欠言菱的換不了，那就等她回到現實世界，用僅剩的一年壽命完成未完成的事情，再死去，當做對言菱的補償。
「我不想欠他什麼。」
唯獨是言菱，她什麼都不想欠。
那樣，就能跟他斷個乾淨。
徹徹底底的。
斷個乾淨。
大雨一直持續著。
蘇七度把博客賬戶也銷掉了。
她將所有存在過得痕迹全部抹除。
因為要離開的話，還是，不要留下任何東西才好。
【七度……】棕眸少年喃喃道：【我們……還可以想想別的辦法，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放棄的話，七度，那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你不是想擺脫束縛快樂的活下去嗎？現在只差最後一步了！七度，別放棄啊。】
「我知道。」女孩抱著平板，靜靜道：「我知道。」
「可是小十……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了。」
言菱不想她走，刻意阻攔她。
強大的精神力能夠影響這世界的一切，他相當於這個世界的神了。
所以，不論自己做什麼，他都能知道，她無法擺脫他。
那種被掌控的滋味，對於她來說，很不好受。
即便知道言菱只是愛她而已。
可她還是不能接受。
因為對她來說，那種東西依舊不公平。
有雜質的愛，就算勉強的走在一起，也絕不會長久。
棕眸少年透過屏幕，悲傷地看著蜷縮在地上的女孩，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能夠再說些什麼。
明明上午的時候，一切都還好好的。
七度雖然挫敗，卻沒有像現在這般心死。
她還抱著當主播賺錢的渺茫願望，對活下去充滿了渴望。
「小十，我要怎麼樣才能回到現實？」
棕眸少年抿著唇，不願意說出來。
一旦真的開啟時空隧道，七度會離開，也會死。
她活不過一年。
二十一歲的生日，明年的一月三。
她就消失了。
徹底消失。
千萬世界，不留一絲痕迹。
棕眸少年忍住喉嚨的酸澀，微顫道：【七度……打起精神來，再努把力，怎麼樣？】
【終於擺脫了這該死的人設，也斬斷了同這個世界的牽絆，真的，只差一步了。】
是啊，只差一步。
可這一步，有言菱在，那就比登天還難。
蘇七度搖搖頭：「小十，我沒信心了。」
「不可能了。」
「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在這個世界，我真的，只有你了，所以，告訴我，回到現實的方法吧。」
*
「砰！」
門突然被人用力打開了。
進來的少年臉色冰冷。
他漆黑的眼瞳死死盯著女孩手裡的平板，像是盯著什麼仇人一樣。
那細微的波動，他感受到了。
從平板散發而出的。
同那系統一模一樣的數據波動！
出去之後，少年並沒有走。
他放心不下蘇七度，便用精神力一直守著她。
他看見女孩端起了他為她準備的水，看見她走到窗檯邊，看見她眼含厭惡的，絕情的，將那杯溫熱的水扔到了窗外。
玻璃碎裂的聲音在雨水聲中依舊那麼清楚。
在水杯碎裂的那一刻，他的心也碎了。
心臟痛的簡直要讓人發瘋了。
可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
七度到底怎麼了？
有人對她說了什麼嗎？
明明早上還好好的。
明明早上還能對著他發泄小脾氣，撒著嬌。
然而一上午過去，她卻突然換上了厭惡自己的模樣。
現在，他知道了。
是那個系統，它又回來了。
是它的錯吧？
是它的吧？
「姐姐。」言菱壓著心裡的狂暴，眼眸猩紅，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女孩身邊，伸出手，盡量語氣溫柔地微笑道：「能夠，將那東西，交給我嗎？」
少年的話語，帶著輕微的顫抖。
給他吧，讓他徹底毀掉。
求你了，姐姐。
他不想再出現什麼意外。
不想再一次，去承受失去的痛苦。
然而面前的女孩，冷冷看著他，並沒有將平板交給他的意思。
「抱歉。」蘇七度垂眸，將東西抱的更緊了一些：「我不能給你。」
「這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朋友。」
在傀儡的世界里，只有小十，是完全在乎自己的。
他不僅僅是一個平板，不僅僅是一個系統，他還是陪著自己長大的朋友。
「姐姐。」少年深呼吸一口氣，微微俯身，湊近女孩，重複道：「給我吧。」
蘇七度依舊搖頭。
下一秒，少年突然伸出手，將她壓在床邊，生氣的吻了下去。
這個吻並不溫柔。
雖然生氣，但他所有的慌亂和難過都在裡面。
他急切的渴求著女孩能夠回應一點。
哪怕一點點就好。
可是擁抱著的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
她像個木偶一樣，冷冷看著他。
就連拒絕，都沒有。
少年輕輕顫抖，到最後，他絕望的放開了她。
平板搶不過來。
因為女孩抱著太緊了。
她從來沒有，像重視它一樣，重視過自己。
對上女孩冰冷的眸子。
少年像是再也堅持不住了一樣，他精緻的小臉蒼白又絕望，站起身，幾乎是落荒而逃。
門被大力關上了。
蘇七度聽見隔壁房門撞擊門框的聲音。
言菱將他自己關在了隔壁。
一堵牆隔絕兩個房間。
然後，她忽的聽見了。
從隔壁傳來的，死死壓抑，卻仍舊壓抑不住的。
——絕望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