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8.第728章 以殺正道

  他的心也一下子被拉入這段遙遠的悲苦歷史中。 

  一個母親，在家族存亡的關鍵時刻，將一段記憶植入女兒體內，這是愛的牽挂，這是生命最後的存留，這也是一個塵封二十餘年的復仇火種！ 

  「也許我們都該相信一句很俗很俗的話！」葉天嘆息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善惡終有報，縱然是二十餘年前，縱然生命懸於一線，你母親依然給你留下了復仇的火種！」 

  「我娘留下的不是復仇的火種，她也根本來不及在生死存亡最後關頭留下什麼！」凌雨道：「知道她留下記憶的時間是什麼時間嗎？我三歲那年！」 

  「她能未卜先知？」葉天震驚。 

  「不！她留下的東西與後來發生的事情完全無關！」凌雨道：「她只是留下了我三歲生日那年的一個很普通的畫面，我扎著小辮子，拉著她的手奔跑在原野之中，身邊是美麗的大草原，遙遠的西邊，是我們家潔白的屋頂，她唱著一首童謠，我以這段記憶為原點還原了失去的記憶，可惜還原之後這段記憶也支離破碎，我也無法再還原她曾經唱過的童謠，我也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唱的到底是什麼，同樣不知道她為何要留下這段記憶。」 

  「她唱的什麼其實已經不重要！」葉天道：「她要告訴你的東西才重要。」 

  凌雨霍然回頭：「她想告訴我什麼？」 

  「她想告訴你，你曾幸福過，你曾有母親疼過，你有一個美麗無瑕的童年！」葉天道：「她還想告訴你，不管你將來的道在何方，都別忘了你曾經擁有過的、最簡單的快樂！」 

  凌雨眼睛閉上了，兩顆大大的淚珠從睫毛深處悄悄地滲出，她的聲音輕輕傳來：「媽媽，這裡是咱們曾經奔跑過的地方，這棵大槐樹就是你留下影像的地方，今天在這裡我要告訴你，女兒要做一件大事，女兒不是一個狠毒的人，女兒不是不知道十九年養育同樣是恩，女兒只是不忍心看到天下間每年都有家族如咱們家一般滅亡，女兒也不願意看到滴水觀三萬無家可歸的姐妹一步步淪喪，明年清明節，如果我沒有來祭拜，不意味著女兒忘了你，而意味著女兒去了另一個世界尋找你的童謠！」 

  長風過往，在山的另一側動蕩。 

  凌雨慢慢站起，她的眼睛慢慢睜開：「走吧！」 

  兩個字，她的聲音充滿了堅定。 

  而葉天，目光沒有與她對接，他遙望遠方：「這裡，就是你曾經的家園？」 

  「是！」 

  「今夜之行動，不是狠毒，不是背叛，只是除魔衛道！」葉天道：「明天，回來看看他們吧，也許你媽媽願意再給你唱一遍你記憶中的那首童謠！」 

  凌雨怔怔地看著他，他充滿溫情的眼睛也正看著她，浪漫月色下，這是他們第一次兩眼相碰，充滿無限溫情，凌雨的目光悄悄飄開：「你要黑名單，我現在就給你！」 

  這是正事！ 

  只是她轉換得比較突然而已。 

  「好，說吧！」 

  「黑名單隻有八人！」凌雨道：「三四兩位長老已經隕落，就只剩下六人！分別是五大長老，當然，還有……她！」 

  她！ 

  凌雨吐出這個字異常的矛盾。 

  這當然是她師傅！ 

  葉天目光抬起：「很好！走吧！」 

  哧！ 

  兩人衝天而起。 

  巨湖之側，東方隱隱開始發亮，滴水觀依然清幽，幾個道姑坐於湖畔，吸收天地精華在練功，湖水波瀾不驚，湖中彩霞隱隱，沒有絲毫煙火氣，沒有人想到，此等風雅絕倫的地，居然是藏污納垢的天堂，如此風雅的滴水觀，居然是元靈九歸的源頭。 

  後山逐秀峰，峰高萬仞，二長老靜坐一座亭中，似乎與周圍的山勢一起吞吐，這是功力與道境都達到極高層次的跡象。 

  一片落葉飄落，帶著離奇的韻律。 

  二長老的眼睛猛地睜開，宛若彩霞滿天，她沒有回頭，但她開口了：「凌雨，春雨山莊是否留下活口？」 

  她身後的黑暗中無聲無息出現了凌雨的身影，她的聲音也很平靜：「是！」 

  二長老眼睛陡然收縮：「留下多少？」 

  「三千七百二十一人！」 

  二長老霍然回頭，黑暗之中，她的眼睛一下子冷如冰。 

  身後一雙眼睛同樣冰冷：「春雨山莊剿滅本就是一個錯誤，弟子放棄使命回來問一問二長老，三長老說你乃是元靈九歸九宿之一，是否屬實？」 

  「禍胎！」二長老長長嘆息：「本座兩年前就已告知觀主說你是一個禍胎，應早除之，奈何觀主不聽！幸好今日尚不遲！」 

  聲音一落，她的手陡然伸出，覆蓋凌雨。 

  她的功力更勝三長老一籌，已達三重天絕頂，半隻腳甚至踏上了四重天，以她如此功力，凌雨縱然功力再強十倍百倍，都該手到擒來。 

  就在她掌中陰風吞吐，摧毀一切的時候，一個聲音淡淡傳來：「抱歉！今日很遲！」 

  哧地一聲，二長老腦袋化血霧，整個人還保持著前俯的姿勢，嗵！這無頭的屍體栽倒於地，發出一聲悶響。 

  拙秀峰！七長老那邊同樣傳來一聲悶響，留下一團血霧。 

  顯秀峰、奪秀峰…… 

  最後是青秀峰大長老！ 

  一團血霧飄散，兩條人影立於峰頂，正是葉天和凌雨。 

  「還有最後一人，這人我知道在哪裡，你不用陪同！」葉天聲音一落，原地消失，凌雨仰望天空，天空的黑暗慢慢掀開，東方最後的那一線白色即將呈現！ 

  滴水觀，蓮花池！ 

  這是一個絕頂清幽之境，這裡原也該是一個乾淨出塵之境，但現在蓮花池已經改變，裡面開始有了泥沙，星月之光慢慢隱沒，太陽之光即將升起，一個中年美道人立於池邊，靜靜地看著池水，她當然是觀主，她要揣摩的也正是那部經書。 

  這是滴水觀音留下的經書，是大道經書，奈何她揣摩良久，依然無法入門，哪怕是在這陰陽交割之時，哪怕在這自然大道呈現之地，她依然悟不出來。 

  突然，她微微一震，從道之境界退出，她吃驚地看到前方出現一個人，一個人盯著下面的蓮花池，一動不動，似乎也在悟道…… 

  「何人？」 

  蓮花池邊的人全身藏於黑暗之中，他的聲音傳來，低沉而緩慢：「前幾****曾告訴過你，自然大道不能太過陽春白雪，太乾淨的地方不是自然，其實我錯了！」 

  葉天！ 

  觀主驚訝的表情一放而收，臉上露出了恬靜的微笑：「葉先生又有新的道法要論？」 

  「是！」葉天道：「今日我想告訴你你更需要的一句大道之言！」 

  「請指教！」觀主心頭陡然升起一種叫狂喜的感覺，面前之人看起來根本與道無緣，但出口之際，自然大道自然流露，前幾日因他幾句指點，她得到了古經經文，這些時候細細思來，已覺得此人道行極高，今日深夜前來，言明再指大道，讓觀主怎不心動？莫非這經文的秘訣將現？ 

  「太乾淨的地方不是自然！」葉天道：「你需要聽的絕不是這句話，你需要聽的是：太骯髒的地方更不是自然！」 

  觀主心頭一震：「葉先生意思是……這池中泥沙無度？過度而致道機不顯？」 

  「與池水無關！與泥沙無關！無蓮花無關！與靈魚更他娘的完全無關！」 

  觀主緩緩道：「與什麼有關？」 

  葉天的手指直指自己的心：「這裡！與這裡有關！」 

  觀主全身衣衫浮動，她的眼睛陡然成了一支利箭，但這利箭稍顯即逝，她又恢復成了那個恬靜無雙的世外高人：「葉先生之論道，奧妙非凡，貧道似懂非懂！」 

  「什麼似懂非懂？你根本不懂！」葉天冷笑道：「你只是一個殺手兇手，你只是一隻禽獸，一隻禽獸他娘的還悟道？」 

  突然，一條人影從裡面房間射出，一出來就大叫：「葉天，你怎麼來了？你你怎麼了？怎麼這樣說話？」 

  正是莫如是！ 

  「你來得正好！」葉天道：「你正好可以現場看一看你這位師傅是個什麼貨色。」 

  「師傅老人家專心修道，不問世事，道行高深莫測，是我所尊敬的類型！」莫如是道：「葉天，你雖然橫行無忌，但也該對這類高人禮敬有加，今日為何如此反常？」 

  「反常？」葉天哈哈大笑：「如果她真是此類高人，葉某人雖然狂妄倒也不至失了禮數，但你可以問問她，她真是如此人否？為收徒而滅人滿門，為元靈九歸之修鍊而縱弟子天下作惡，惡報由弟子承受，她反借惡念而練功，很奇妙的功法不是嗎？」 

  莫如是霍然回頭，盯著面前的師傅，充滿震驚。 

  「莫如是！你相信他所說的嗎？」觀主的聲音依然平和。 

  「葉天，你……你開玩笑？」莫如是叫道。 

  「這不是玩笑！」觀主道：「你還是信吧！」 

  哧！一隻手掌突然落在莫如是的腦門，莫如是滿臉震驚之色，全身動彈不得。 

  葉天身形一動，一片迷幻。 

  「停下！」觀主淡淡道：「否則她死！」 

  葉天的身形突然出現在原地，一動不動。 

  「修行之人很難以人質來控制，幸好本座知道，你乃是一個怪胎！」觀主道：「以你朋友之命，必能阻你攻擊！」 

  「卑鄙！」葉天長長吐口氣：「一個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轉眼間成為一個依靠人質保命的小人，道長不嫌過渡太急了些？」 

  「仙風道骨在你口中本就是貶義，本座不屑於與你辨個輸贏！」觀主道：「閣下今日突然興師問罪，莫非是從春雨山莊趕來？」 

  「是！」 

  「本座兩位師妹何在？」 

  葉天腳尖輕輕點一點地面，沒有回答。 

  觀主眼中瞳孔收縮：「到底何人告知你內情？本座決不相信你碰巧趕到春雨山莊。」天下山莊數以百萬計，葉天碰巧到達春雨山莊，又碰巧與前去滅庄的滴水觀中人撞上，這概率也太小了些。 

  葉天依然沒有回答，他的目光抬起，射向天空。 

  觀主的目光也射向天空：「本座明白了，原來是這個禍胎！」 

  哧地一聲，一條人影從天而落，當然是凌雨，她一看到面前的情況，立刻就呆了，觀主抓住了莫如是作人質？ 

  「凌雨！」觀主的聲音傳來，一如平日般輕柔恬靜：「你終於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是！」凌雨的目光投向她。 

  「何時知道？」 

  「兩年前！」 

  「兩年前！」觀主喃喃道：「你大師伯兩年前提醒過為師，你是一個禍胎，宜早除之，為師沒有採信，為師之過！」 

  「你只是不相信而已，並非你下不了手！」凌雨道：「所以，這不能算過，只能算愚蠢！」 

  「你居然敢口吐侮辱之言！凌雨，你悄無聲息地改變了很多啊！」 

  「是！從得知你就是毀滅我家園，將我父母族人一家七百二十三口全殺害的兇手那天起，凌雨就已經不是滴水觀那個唯命是從的凌雨了。」 

  「踏入修行界，世間再無情，修道之人，道門即家門，看來師傅這些年的教誨你全都顛覆了！」觀主道。 

  「是！」 

  「為了報仇，你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是！」 

  「包括將你的清白之身送給他，讓他為你出手？」觀主的手指指向葉天。 

  葉天全身猛地一震！ 

  識破了！ 

  穿幫了！ 

  最不能見人的秘密要見人了？ 

  凌雨更是全身一震！ 

  兩人全都大震之際，觀主突然消失，帶著莫如是一起消失，一瞬間，她已在半空，這是她抓住的最好機會，她的確善於創造機會！她也的確知道什麼樣的言語能讓人震動。只需要片刻時間差，她就能遠遁。 

  突然，前方出現一條人影，赫然正是葉天，他臉上有淡淡的笑容：「觀主想走？」 

  「是！」觀主瞳孔收縮。 

  「你能走？」 

  「有手中這位莫姑娘在，本座必定能走！」觀主道：「只因下一次瞬移時，本座前方如果再次出現葉天閣下的身影，本座一巴掌拍下，莫如是必定形神俱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