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2.第662章 西南段氏
溪將軍臉色已改變:「你們提及的段氏究竟是哪一家?」
「西南段氏!」楊家主道:「望空山段氏!」
溪將軍一下子震住。
其餘所有人全都震住。
西南有很多段氏,但望空山卻只有一家。
超級宗門段氏!
這是一個大聖級的門派,這是一個天下知名的宗門,真正的西南第一家。
他家的聖子段金川,乃是天下百雄之首,而且目前正在太子身邊,被太子視若心腹。
前方征戰,後方支援,千古慣例。
為保家衛國收集軍餉也是千古慣例。
真正體現有人出人,有錢出錢,各盡本分。
神湖之側的家族都是不上檯面的家族,他們的人說參加抗戰是根本不夠資格根本談不上的,但出錢卻也是應該,在大戰開始之初,神湖八大家族就各出軍餉五十萬隕,委派八名長老送到紫雲防線,已經體現了軍民魚水情。
當然,隨著戰事的進程,燒錢的進程也拉開,八大家族也都在商量著第二批出資,這都是正常,但一次性要求出資千萬隕,沒有一個家族能承受。
代軍征餉,歷來都有貓膩,往往是一些大的家族藉機斂財,但也得有個限度不是?
這明顯超出限度的征餉行為交到了溪將軍手中,如何處理?
溪將軍眉頭緊鎖,一時無言!
段氏!
他如何敢得罪?就算明知道其中有貓膩一樣不敢。
就在所有人都將目光對準他,外面跪地的人滿臉希望看著他的時候,空中傳來一個聲音:「溪將軍,你也到了!」
眾人抬頭,空中出現了三個衣衫華貴的年輕人,他們肩頭全都綉著一把金色長劍。
西南段氏!
他們居然到了!
溪將軍猛地一震,一步跨出酒樓,向空中微微一鞠躬:「三位段公子好!」
所有人全都震驚。
楊氏家主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上方是毀滅萬餘族人的兇手,面前是他唯一的希望,而這個唯一的希望居然對這些兇手鞠躬。
「溪將軍好!」最中間的一個公子道:「我家聖子可好?」
「聖子跟在太子身邊,已是大軍的核心人物!」溪將軍恭恭敬敬地道:「小人回程之前,聖子還專門交待過,讓小人去一趟貴府,給兩位老人家報個平安,兩位老人家可好?」
「托溪將軍的福,一切安好!」
越說越融洽,楊氏的人越來越心冷。
那個少年已經站起,滿臉都是怒火,但楊氏家主也站起,緊緊地抓住他的手,不准他輕舉妄動,也不准他口無遮攔。
上方的三人全都是聖王級的高手,溪將軍從前叫溪長老,乃是柳葉宗的首席長老,功力更加高達聖王八重天,這些人沆瀣一氣,今日這辱是受定了,但不能有亡族之禍。
「這些人是否是找溪將軍主持公道?」其中一名段公子手輕輕一抬,指向下方的楊氏族人。
溪將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楊氏抗令抵制太子擴軍計劃,論罪如何?」
楊氏家主嘴唇突然哆嗦,一下子將如此沉重的罪名壓在他們頭頂?抗太子令,論罪當誅!
這是一條鐵律!
楊氏家族怎麼辦?
「論罪當誅!」溪將軍臉色猛地一沉,下方數萬人全都顫抖如風中落葉。
「是!」段公子道:「本人不忍楊氏如此下場,只誅首惡,不及其餘,而且心存慈悲,由段氏出資購買楊氏祖業,代楊氏支付應繳軍餉,溪將軍覺得是否公道?」
「公道!公道!」溪將軍本來想破腦袋都想不通解法,突然就收穫得最好的解法:代償!由段氏收購楊氏產業,代楊氏支付天價軍餉,一舉兩得,兩全其美,更妙的是:段公子這話一出,為他找到了一個夢寐以求的台階。
「你們呢?還覺得不公?非得折騰個家族盡滅才干休?」段公子指頭一點,直指下方楊氏。
楊氏家主顫抖如落葉:「如果真是太子之令,楊氏變賣祖業沒有二話,但本人決不信這是太子之令!太子寬厚仁慈,愛民如子,怎麼可能逼人如斯?」
「是啊!這一定是段氏假傳旨意……」
楊氏群中一人剛剛吐出這句話,段公子目光一壓,他立刻全身癱軟,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誰說過是太子直接下令?」段公子道:「你們這群鼠目寸光之小輩,難道認為徵集軍餉此類小事也須太子殿下親自部署安排?」
這倒也是!
楊家主道:「那究竟是哪位將領在安排此事?本人要一個明白話。」
「段聖子!」溪將軍道:「段氏聖子段金川得太子授權,全面負責後勤保障,資金調度之事由他作主,家主莫非想當面跟聖子對個質?」
楊家主久久地仰望蒼天,突然一口熱血衝天而起,整個人一頭栽倒!
由段金川全面負責後勤保障。
這事就是段金川安排的。
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不管他安排得有多麼不合理,在程序上他完全是合法的。只要程序是合法的,他就對太子可以交待,他對太子能交待,全天下人全有意見都可以去廁所提。
他本來認為他們家族受盡屈辱,將這事兒拿來一公開縱然是冒犯了段氏,也必然有一個公道,但現在,他突然發現,公道的至高點居然也在對方手中。
打打不過,說也說不過,楊氏一萬餘族人的性命成了犧牲品,家族祖業也成了犧牲品,而且還無法討這個公道,誰又受得了?
葉天眉頭早已緊鎖,他旁邊的兩女更是小臉通紅。
神湖八大家族,平日里雖然也有磕磕碰碰,平日里雖然也有糾葛,但說穿來總也是榮譽與共的一批,論勢力差不多,論江湖地位差不多,突然聽到楊氏被段氏如此欺負,她們早已看不過眼。
而且她們身處與段氏相同的處境,更能理解楊氏的艱難。一千萬隕,對於超級宗門根本不是事,但對於八大家族而言,實是天文數字,將人心比自己,如果她們歐陽家族突然遇到一千萬隕的索取,同樣會束手無策,被逼急了同樣會傷人,兔子急了都咬了……
等等!
既然楊氏收到了千萬隕的軍餉催討令,沒有理由只有楊氏一家,她們歐陽家族會不會也在其中?
小琴的目光抬起,她的眼神中帶上了惶恐。
「回去吧!」葉天的聲音傳來:「段氏使者已經進了歐陽山莊。」
兩女的臉色一下子從紅轉白。
果然來了!
歐陽山莊!
正午!
三名年輕人從空而落,當然是段氏三人,他們直接落在歐陽山莊宗祠之前,這是相當無禮的行為。
歐陽小琴的父親歐陽年從宗祠而出,臉上已有怒容,但一看到段氏三人肩頭的金色刺繡,一下子呆住:「西南段氏?」
「是!」最中間的段公子道:「受太子命前來徵集軍餉!」
歐陽年大吃一驚,西南段氏,受太子命?
他立刻深深鞠躬,臉上已經陪上笑:「前線征戰,後方該當支援,歐陽山莊已經準備了薄資,正準備送往紫雲山,勞段公子三位高人親至,實不敢當,三位還請主堂小坐!」
他的確是準備了軍餉,的確是準備送往紫雲山。
段公子緊崩的臉上露出了笑意:「難得歐陽山莊如此通情達理,小坐就不必了,請將千萬隕交給本座。」
歐陽年的微笑一下子僵硬:「千……千萬隕?」
「是!太子令,方圓百萬里,所有宗門均須繳納千萬隕!」
「這……這萬萬交不出!」歐陽年額頭青筋爆起:「本山莊只是一個小庄,焉能有千萬隕資金?山莊十萬之眾縱然一整年不吃不喝不消耗,也不可能存足千萬隕。」
段公子臉色一沉:「看來歐陽山莊是想違抗太子令了!」
「段公子怎麼能如此說話?」歐陽年額頭全是汗水:「本庄一片忠心,將手頭全部的現款都充當軍餉,豈是違令之人?千萬隕的軍餉本山莊有心無力,怒難奉令!」
「拿不出來?」段公子冷笑:「咱們瞧瞧歐陽山莊到底是拿不出來,還是拿得出來偏偏抗令!」
「師兄說得是,這宗祠倒也氣派,如果說裡面沒些值錢的東西沒人信!」
「是啊,咱們進去瞧瞧,幫他估個價!」
三人同時進宗祠。
看守宗祠的兩名漢子同時伸手:「且慢……」
轟!兩名看守者同時震飛!
而三名段公子連碰都沒有碰他們。
從這一招看,他們的功力顯然已經高達聖級七八重天以上。
歐陽年的臉上立刻有了憤怒。
宗祠,豈是一般人能隨便進的?
擊飛宗祠看門人,更是直接向某個家族宣戰!
無數人同時飛起,直撲宗祠,其中一個********空中大叫:「年哥,怎麼回事?」
她正是歐陽小琴的母親。
歐陽年還沒有開口,兩個看門人從地上爬起來,擦掉嘴角的鮮血大叫:「有三個賊子硬闖宗祠……」
「放肆!」一聲如雷般的聲音突然傳來,正是家主!
呼!他從空中而落,直接落在宗祠門口,腳步一抬,殺氣騰騰就要進入宗祠,將膽敢闖入宗祠的三個賊子撕碎。
歐陽年猛地伸手,一把抓住父親:「且慢!他們是段氏的人!」
「段氏?」家主猛地一震:「西南望空山段氏?」
「正是!」
家主全身皆震,西南望空山,又豈是一個小小歐陽家族能惹得起的?
為何會突然出現歐陽山莊?
為何會突然闖入宗祠激怒歐陽山莊?
「段氏又如何?」歐陽小琴的母親憤怒地道:「闖入宗祠就是不該!來啊,進去將這些人揪出來……」
幾名長老同時起步,就要進入宗祠,但依然被歐陽年擋住:「慢,這中間有問題!」
短短一句話,所有人全都止步。
「這三人闖宗祠明顯是有意激怒歐陽山莊,他們在製造更大的事端!」歐陽年道:「先克制!」
是啊,不管是什麼事,都會有原因。
宗祠,裡面不會有珍貴的物品,宗祠本就不是存放珍貴寶物的地方,宗祠的價值體現在一種象徵意義上,不管是哪路搶劫的、奪寶的,都不會將宗祠作為目標,這三人闖宗祠只可能是一種情況:有意激怒。
既然對方有意激怒,他們就不能上當。
西南段氏他們惹不起,就讓!
且看對方如何將戲進一步地唱下去。
歐陽年大風大浪見得多,深知弱者生存的至理:該忍的時候就得忍!
三名年輕人在宗祠里到處翻,外面的人臉上全是黑線,而且黑線還一直在翻……
這太過分了,這太欺負人了!
在一棵大樹後面,歐陽小琴也是滿臉通紅,她同樣是受不了了。
但她二姐此刻要冷靜得多:「天哥,他們真是有意激怒歐陽山莊嗎?」
「是!」葉天道:「你父親看問題非常准!」
「為什麼?不就是為了錢嗎?激怒歐陽山莊,我們更不會給錢……」
「他們真的是為了錢嗎?」葉天反問。
「不是錢是什麼?」
針對這個問題葉天沒有回答,因為他自己也拿不準,他只有一個猜測!
他的猜測是:地盤!
神湖,自古而來都是神秘而神奇的,各大宗門對神湖異寶都心有覬覦,神湖異寶出沒無常,神湖又不容征服,所以想得到寶藏總是天意佔了絕對的份額。
每次都賭天意眷顧並不是一些超級宗門所願意的,他們希望有一個更穩固的基地常駐神湖,這基地就著落在圍繞神湖而建的八大家族。
所以,各大宗門都對八大家族的地盤覬覦著,但苦於沒有一個合理合法的東西拿到檯面上來,現在,段氏手握太子融資的大權,身靠太子這棵大樹,又有戰爭年代征軍餉的尚方寶劍在手,多年來的野心湧上心頭。
所以他們才開出八大家族根本沒辦法完成的軍餉任務,藉此機會激怒八大家族,然後如同吞併楊氏地盤一般,將八大家族的地盤全部佔據——這就是段氏的野心!
但這是真的嗎?葉天並沒有譜!
雖然有歐陽年的提醒在,但歐陽山莊的人還是覺得忍不住。
宗祠里傳來的張揚笑聲時時在挑戰著他們忍耐的極限。
嗵!不知什麼東西被打翻,所有人的神經似乎在此刻已壓斷,但依然忍耐!
哐,不出意外的話,是一個門被推開。
歐陽年的眉頭猛地一皺。
宗祠里當然會有門,而且其中有一個靜室的門,一有個門裡還有一個人,一個他心疼而又無可奈何的人……
「滾出去!」這是一個清冷的女子聲音,清脆動聽,偏偏帶著說不出的厭惡感。
「大姐!」歐陽小琴臉色猛地改變。
這靜室里正是她大姐,那個為情所傷、閉門自絕於世的孤獨女子,這些惡人闖入了她的靜室。
靜室之中傳來段公子囂張的笑聲:「還藏著一個小美女,在這裡苦苦守候莫非是等情人的?」
哧!是長劍劃破長空的聲音,自然是歐陽大小姐的出手。
為情所傷之人往往也是做事決絕之人,最不喜歡的也許恰恰就是小白臉,一個小白臉闖入她的靜室本就是找死,口出不凈之言更是找死……
但她明顯找錯了對象!
對方三人的功力均在她之上,她劍一出就被人抓住。
那個段公子手一抬,一巴掌拍向大小姐的頭頂……
西南段氏,殺人放火往往就只需要一個理由!
對方先拔劍,他后出手,這理由走遍天下都說得通,那就夠了!
這一巴掌出自最左側的年輕人之手,這年輕人功力已達聖級七重天,比功力達六重天的歐陽大小姐足足高了一重天,一巴掌下去,歐陽大小姐哪有活路?
外面的歐陽年還沒搞清狀況,還沒最後確定是否要制止,他的女兒已經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
就在此時,人影一閃,一條倩影闖入宗祠,正是歐陽小琴!
段氏年輕人的巴掌離歐陽大小姐的額頭還有最後一分,突然面前香風一動,哧!一把雪亮的長劍映亮靜室,段氏年輕人一顆腦袋高高飛起,在空中化成血霧!
「找死!」段氏另兩人一齊怒喝。
聲音剛落,哧!
後面又是一道劍光起,兩人同時化成血霧!
血霧之中,一個美麗的倩影立於靜室中,正是二小姐!
她與小琴功力都已達到九重天,這段氏三人功力則全都是七至八重天,雖然歐陽大小姐在他們手下無一合之力,但他們在功力大進的姐妹倆面前,同樣非一招之敵。
三名段氏年輕人同時身死!
闖入宗祠算是有了一個句號!
歐陽年一步跨入宗祠,陡然看到三姐妹並肩立於房間中,腳下是一具無頭屍體,空氣中儘是血霧,頓時呆住!
家主也是一步跨入,他的額頭突然就有了豆大的汗水……
「爺爺!」
「父親!」
歐陽小琴和她二姐的臉色突然也變了。
剛才她們實在是忍不住了,那些人闖宗祠她們可以忍,那些人不尊重先祖她們也可以忍,但面對姐姐的生死存亡,她們不可能忍。
闖入,殺掉這三名賊子,是她們必須要做的!
但做過,看到爺爺和父親的沉重臉色,她們的心開始顫抖……
西南段氏,望空山段氏,就連功力達到聖王八重天的溪將軍都鞠躬而自稱小人,她們哪裡惹得起?
西南段氏,為了楊氏傷他們的一名使者而將楊氏怒殺萬人,佔據楊氏地盤而改為「段氏別院」,今日她們一殺段氏好手三人,又豈是楊氏所能比?
歐陽山莊會不會立刻就被滅門?
「事態緊急,所有長老集合!」家主緩緩吐出一句話。
所有的長老同時飛起,雲集宗祠外。
家主站在台階之上,面對滿山莊臉色沉重的人:「西南段氏今日有意挑釁,三人被小琴與小素所殺,歐陽山莊已是生死存亡之難關!本座有三件事宣布!」
所有人鴉雀無聲,小琴和她二姐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她們的大姐也終於出了靜室,在陽光下,她的臉色好蒼白,頭髮也好亂,但依然是一個漂亮至極的女孩……
「第一!」家主道:「小琴、小素和小秀今日犯下大錯,但卻是歐陽氏子弟該有的血性,不管家族會走向何方,任何人不得怨恨她們半點!」
開口一句話,小琴和小素的眼淚同時流下,心中的五味瓶一下子打翻,爺爺,一直是如此的嚴謹,從她們小時候開始,就對她們異常嚴厲,但今日,爺爺開口一句話就是讓全體族人不得怨恨她們,語氣雖然嚴肅到了極點,卻也是溫情到了極點!
「是!」所有長老齊聲應答。
「第二件!」家主沉聲道:「我與年兒留下,將歐陽山莊萬年祖業賠償給段氏,歐陽山莊至此而絕!」
「家主!」所有人齊聲大呼,充滿悲愴。
「爺爺……」三姐妹也同時大呼。
「第三件!」家主大手一揮:「所有歐陽家族成員立刻整理行裝,限一個時辰之內全體離庄,沒有本座或年兒親自召喚,任何人不得再踏入神湖周邊萬里之內,更不得以歐陽子弟自居!」
「家主!」
嗵地一聲,所有人一齊跪地!
歐陽山莊,他們祖先所在的山莊,也是他們的根,在一柱香之前,從來沒有人想過會有一天棄它而去,但轉眼間,他們就面臨著離鄉背井、從此無根的結局,這變化之突兀,這變化之殘酷,任何人都無法接受。
「世上難有千年樹,更難有萬年家……」家主仰天而嘆:「事已至此,執行!」
「家主……」
依然有人在叫。
但家主大手一揮:「立刻執行!……再有人糾結半點,就是陷我歐陽家族於滅族之叛逆!」
所有人全都呆住。
歐陽年站出:「家可散,人不可絕!各位……執行吧!」
所有長老一齊轉身,他們的臉上已是老淚縱橫。
再沒有人抗拒,只因所有人都清楚明白,解散家族,家主才是痛的人,但沒辦法,事已至此,他們再不走,面臨的就不是毀庄之禍,而是滅族之禍!
山莊雖不可失,但族人的性命更加不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