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相逢，總是離別

  「呼……咱們居然把敵人的援軍也殲滅了？不愧是塔露拉……」

  那名偵察兵喘著氣，一臉的喜悅。塔露拉拄著劍，沖著前來支援的一連連長大喊一聲：「一連！同胞們的情況怎麼樣？」

  「已經安排好了！我們找的那個備用據點有用了。」

  「好。」塔露拉點點頭，轉向傳令兵，「清點過人數沒有？」

  「清點過了，傷亡不小。二連一排和三排幾乎被打殘了……」

  「盾衛們應該快回來了，啊，他們來了。」

  盾衛厚重的巨盾上多了不少傷痕，他們組成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配合塔露拉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圍點打援。

  「塔露拉！殘存的糾察隊我們已經發現了。」盾衛沉重的聲音透過頭盔響起，「看來是一直在逃，連方向都不顧了。」

  「哦？逃到哪裡去了？」

  「東邊。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找到之前我們趕走的那些人。」

  隨著盾衛的話語落下，塔露拉臉色大變，瘋狂的向東邊衝去。

  「塔露拉？！」

  盾衛的呼喊在塔露拉身後響起，但她沒有理會。

  「誒？領袖？你去哪？」

  戰士們的呼喊不能讓塔露拉駐足。

  「死亡的氣息。」

  「額？哦，是你啊。」盾衛被突然出現的死亡衛士嚇了一跳，然後笑呵呵的拍在它的黑袍上，「剛剛打的真不錯，多虧了你們讓傷亡減小不少。誒對了，你說的這是什麼意思？」

  「是阿麗娜小姐么？」死亡衛士喃喃低語著，「明白，我會通知主的。」

  「等等，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盾衛看著突然出現又轉身離開的死亡衛士，有些懵逼的喊了一句。

  「嘖，頭也不回的走了。真是一點紀律都沒有。等霜星回來一定要好好說道說道。」

  …………

  奔跑。

  奔跑。

  長靴被冰水浸濕。

  腿腳深陷進反射著刺眼光芒的雪地。

  忘記用雪橇。

  忘記騎上雪地車。

  將雪全部融化。

  在泥濘中奔跑。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跑了多久。

  寒風鑽進肺部，痛覺刺進大腦。

  奔跑——奔跑——

  雪為什麼還沒有盡頭？

  冬天為什麼還沒有盡頭？

  大地為什麼還沒有盡頭？

  滴答。

  塔露拉停下了腳步。

  滴答。

  淚水正自她的眼角墜下。

  阿麗娜就那樣倒在路旁。

  她緊攥著手中的空藍，鮮血浸濕了她的衣裳，甚至將她身旁深掩住草木與與泥土的白雪也一同染成了暗紅色。

  雪就這麼下著。

  「……阿……阿……」

  阿麗娜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那個模糊的身影在她眼前逐漸重合：「塔……露拉……」

  「阿麗娜！！」

  塔露拉終於反應過來，顫抖著撲了過去，她抱著懷中的小鹿，心痛卻又不敢用力，只是輕輕抱著她。

  「真不想……讓你看到我這樣。」

  「別說話！阿麗娜！別說話……我幫你止血……止血！」

  塔露拉慌慌張張的翻找著自己身上，最後從自己珍貴的軍服上找了一塊乾淨的地方撕下來，試圖包裹住阿麗娜的斷肢。

  「已經……沒有再流血了……只是……」

  「那我們走……我們走！回營地叫醫護兵給你輸血！」

  「塔露拉……換來的東西……被……」

  「別管了……別管了！我帶你走，你堅持住！」

  德拉克背起了埃拉菲亞。只有這時候，她才驚覺，這隻輕盈的小鹿，竟然這麼重，這麼重……簡直就像是這片大地。

  「不用再……」

  「不可能！！」塔露拉有點癲狂的怒吼著，「誰幹的……誰幹的……是誰幹的？！」

  「是糾察隊……是那些村民？！那些混蛋……蟲子……我要燒死他們……我……」

  「等等，難道是……那些被趕走的傢伙？」

  塔露拉想到被搶走的果蔬，懷疑起那些被趕走的人。

  「這些忘恩負義的……不，不，如果我們肯分給他們口糧……」

  塔露拉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自己在想什麼。

  「塔露拉……塔露拉！」

  「啊……我在聽，我在聽！」

  塔露拉背上的小鹿發出微弱的聲音，將塔露拉從混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我不會告訴你……」

  「為什麼？！為什麼！！我難道連為你報仇都做不到嗎！？」

  「不準……你自己說的怎麼能忘記？」阿麗娜的聲音微弱卻又急切，「你怎麼能為了……報仇去戰鬥？塔露拉……你已經選了另一條路……為我半途而廢……我不接受……不準……去恨誰。」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我怎麼做得到！」

  「你自己說過……你不能去恨任何人！否則你就會被……那個詛咒你的老人……吞噬……」

  阿麗娜的語氣變得急切，她在生命最後的路程上還有太多放不下。

  「塔露拉……哪怕是小雅已經破解了這個法術……你如果沉淪……你不也會……被他代表的那些東西……操控？

  這可是你說的。」

  「對……對。可是……可是……那些人……那些……」

  「塔露拉，你也知道他們都從哪裡來，又是……為什麼這麼做。

  你也說過……你面對的敵人……不是這些……」

  「別說了！阿麗娜，別說了！」

  「不……塔露拉……你……你說的我都記住……所以你也……」

  阿麗娜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她努力保持最後的活力。

  「你要焚燒的……不是這些人……是把他們逼成這樣……造成這樣的……烏薩斯……」

  「可以了……可以了，阿麗娜……我都記著！」塔露拉帶著哭腔在雪地中奔跑，「對，還有小雅，她能救你，她什麼都能辦得到！」

  「只有你，塔露拉……你可以厭惡一件事……他們做的事情，你可以痛恨……可你不能去恨……一個人。」

  塔露拉能感覺到阿麗娜的胳膊在用力，試圖抓住自己的手。

  「你看我說的……對嗎？我們活得……有意義嗎？」

  阿麗娜的殘軀突然輕輕顫抖了一下：「嘶，嗚……我不知道……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想明白……但，塔露拉……你的憤怒……可以燒遍荒野……但你不能去恨……」

  塔露拉沉默了下來，她默默的奔跑，聽著背上的小鹿的言語。

  「我好擔心，塔露拉……我好擔心。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去找小雅……找葉蓮娜……」

  「阿麗娜！別再說了！我的身邊……我不能沒有你，沒有小雅，沒有葉蓮娜，沒有薩沙伊諾，你們每一個我都不能……」

  「我不能失去你們任何一個人！！」

  「啊，塔露拉……」

  阿麗娜聽到塔露拉的話，又是擔憂，又是無奈的笑了一下。

  「可是我們所有人……相逢就是……為了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