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關於烏薩斯的戰爭問題

  塔露拉與夜陌雅就這樣在老兩口家裡住下來了。

  時間過得很快，從犁地到播種，從播種到秋收，樹葉從翠綠到金黃，一年就快要過去了。

  有塔露拉和夜陌雅的加入，老伊萬的也沒有以往農忙時候那麼勞累了。

  塔露拉時不時去外面打點野獸回來，改善一下生活，一部分吃掉，一部分賣掉換點東西。當然啦，每一次塔露拉去野外打獵回來以後，都會被擔心的奶奶臭罵一頓，這時候夜陌雅就站一旁沖著她傻樂。

  夜陌雅則在家裡幫著老婦人做做家務，農忙時候一起去幫忙，最讓老兩口驕傲的是，夜陌雅這丫頭已經成為了村裡的第二個醫生，這可是被村裡老醫生讚譽過的。

  總而言之，自從塔露拉與夜陌雅來了以後，他們老兩口的生活過得也比以前好多了，日子也過得有家的感覺了。

  雖然說，糾察隊的那幫子黑蟲子搜刮油水也比以前多了一些，但老人臉上的笑容卻是實打實的比以前要多了。

  在這一年裡，塔露拉與阿麗娜的關係上升也蠻快的，不過想想也是，這樣一個溫柔善良又堅韌的女孩子，誰不喜歡呢？

  塔露拉甚至在秋收節時與阿麗娜傾訴了自己的一部分身世。

  ………………

  「唉，所以這就是為什麼烏薩斯的人民過得那麼悲慘，感染者受到非人的虐待。」

  塔露拉坐在阿麗娜對面，述說了一番關於黑蛇的理念，然後最後嘆息了一聲，「他的理念惡毒又瘋癲，將千萬人民當做棋子，但偏偏又身居高位。」

  阿麗娜沒有說什麼，她此刻僅僅是傾聽者罷了。這時，夜陌雅端著兩杯苦蕎茶走了進來。

  「好啦，說了這麼多，喝點水潤潤嗓子吧。」

  塔露拉接過苦蕎茶，咕咚咕咚把一整杯茶喝了半杯。

  「其實對於黑蛇的理念，也不能完全否定。」

  夜陌雅把另一杯苦蕎茶遞給阿麗娜，阿麗娜道了一聲謝以後小口抿了起來。

  「首先，黑蛇作為一個有幾百年，甚至上千年閱歷的老不死，其學識、眼光、心計等等都是絕對的超越常人的。他的學說理念自然也是無法全盤否定的。」

  「烏薩斯晉陞為一個泰拉頂級的強國，其實也就是近百年罷了。在漫長的歲月中，烏薩斯民族是需要戰爭來拓展土地，為自己開拓生存空間的。這也是為什麼他會有這種看法——我們需要，便去索取。一個經歷天災，時刻在風雪中掙扎的民族，自然是很難去說什麼協商、正義的。對於文明來說，生存是第一要務，而烏薩斯，太需要更多的生存空間了。」

  「那照你這麼說，我還反抗什麼黑蛇？」塔露拉有些生氣的反駁，「難道他那惡毒又瘋癲的學說，將傲慢的統治與散發恐怖的權利壓在人們頭上的行為是正應該的么？」

  「別著急嘛……」夜陌雅一攤手，「我只是說明烏薩斯的一些歷史傳統，黑蛇作為烏薩斯的長生種是逃不開烏薩斯的時代環境的。

  如果說沒有黑蛇，烏薩斯會比現在好么？也不見得。烏薩斯長期是處於恐怖之中的，她需要戰爭來拓展生存空間，需要戰爭來掠奪資源，需要戰爭來為她指明方向。」

  夜陌雅說著，突然話鋒一轉，問了阿麗娜一個問題。

  「阿麗娜，你猜猜三十年前，烏薩斯的軍事支出占整個國家財政支出的多少？」

  「誒？」白髮小鹿對夜陌雅的提問很是意外，但還是努力思索了一下，不確定的回答，「先皇時候，會收兩成的戰爭稅，加上平常四成的稅收，一共收六成。按你剛剛說的，戰爭對烏薩斯很重要，肯定花的也多，在這四成里拿出一成，六取三……會佔一半？」

  「哈哈……」夜陌雅一樂，「阿麗娜你還是太保守了。三十五到四十年前，是烏薩斯軍事支出佔比最高的一段時間，佔比在百分之八十到百分之九十五之間。」

  見阿麗娜一臉震驚，夜陌雅從塔露拉手中拿過剩下的半杯苦蕎茶抿了一口。

  「在這段時間裡，烏薩斯除了戰爭就是戰爭，當然啦，結果也是輝煌的。自四皇會戰之後，烏薩斯四處征戰，東國、拉特蘭、卡西米爾、維多利亞……或許烏薩斯會一時的失敗，比如進攻東國的那個集團軍的潰敗、卡西米爾騎士團的大突擊，但最終烏薩斯總會勝利。

  這也是為什麼先皇的威望如此之高，當時的烏薩斯緊緊團結在先皇身邊，就連博卓卡斯替大尉這樣的傳奇也向他效忠，為烏薩斯而戰。

  後來烏薩斯進攻炎國的戰爭，結果是烏薩斯的大潰敗，接著就是先皇之死，烏薩斯進入大叛亂時期。這背後的陰謀詭計就暫且按下不表，大叛亂之後，烏薩斯分散成一團，軍隊，貴族，新貴族……總之，那個強大團結的烏薩斯已然不在，黑蛇就是希望通過戰爭，讓烏薩斯重新團結起來。」

  「那麼……」阿麗娜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不是說烏薩斯已經亂做一團了么？為什麼戰爭能夠將烏薩斯團結起來呢？」

  「哦，這是個好問題。」夜陌雅把剩下的苦蕎茶喝了個乾淨，咂咂嘴放下杯子，繼續說道，「第一點，烏薩斯不乏充滿智謀與遠見的人，他們明白烏薩斯如今是多麼搖搖欲墜，他們迫切的需要改變。

  第二點，烏薩斯雖然亂，但仍然有統一的議會、政府、皇帝，他們的中央力量依然強大。

  第三點，以黑蛇為首的陰謀家們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千年經營之下，他們有能力團結起很強大的力量，起碼也有六七個集團軍的實力吧。

  以上三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還是，在今天，多數軍隊高層、軍事貴族、經濟貴族失去榮耀感的今天，打仗能給他們帶來利益，這才是他們能夠團結的真正原因。

  在此之前，塔露拉，阿麗娜，你們對烏薩斯的稅收制度了解多少？或者說，你們認為，要繳納多少稅？什麼樣的稅？」

  阿麗娜對此倒是頗有經驗，她回憶了自己的經歷，回答道。

  「唔……有收五成的農業稅，另外按那些稅收官說的，還要收損耗費。聽老人說，我們吃的鹽，喝的酒也是收了稅的，還要給那些老爺們好處。」

  「另外，農業稅的具體數額是要村社統計，按財富收的。」

  塔露拉見阿麗娜回答完畢，補充道。

  「剛剛阿麗娜主要說的是村裡人面對的稅收，城裡的市民每年收財產稅，另外還針對不同職業收取專業稅。另外稅收系統是分皇帝直屬與地方機關兩個大層面，另外在部分地區，由感染者糾察隊代替基層的稅收官進行徵收。」

  「是啊，烏薩斯的稅收大體如你們所說，雖然之前有過很多次的變革，但在先皇時期已經基本固定。整體稅收是以農業稅和專業稅為主的，提供了百分之六十的稅收來源，剩下的則是各種商品稅和一些雜稅。」

  「可是……鹽什麼的，也沒有問我們要錢啊？」阿麗娜有些疑惑。

  「鹽多少錢一斤呢？」

  「50烏薩斯幣。」

  「如果去掉商品稅，一斤鹽只需要25烏薩斯幣。」見阿麗娜一臉沉思，夜陌雅笑了笑，「這就是間接稅。

  當然啦，烏薩斯的稅收在泰拉諸國是最高的，這筆壓榨人民血汗而來的錢都用在哪裡了呢？答案是戰爭與貴族，這才是問題所在。

  黑蛇是一個代表，是烏薩斯長久以來不正常的經濟結構的代表。他們需要戰爭來繼續奪取利益，維持統治，轉嫁矛盾，從而維持一個強大的烏薩斯，一個吸人民血而生的烏薩斯。當然，黑蛇這樣的傢伙是不在乎利益的，他只要烏薩斯繼續強大，並走在他的路上，從這一點上來講，他倒也是個不在乎世俗利益的人。

  而烏薩斯也難以停下，她周圍有一堆強國，卡西米爾、維多利亞、炎國，她想要存活、強大，就需要維持強大的軍隊，維持強大的軍隊就需要繼續壓榨經濟，在和平年代養這樣的軍隊負擔是很重的。」

  「可是……為什麼不發展經濟呢？要是經濟發達了，不就不需要那麼壓榨人民了么？」

  「理是這個理，但實際情況往往不盡如人意。其實現在倒是有很多新的商人等勢力，作為發展新經濟的積極勢力。但，一來是舊勢力依舊強大，而且握有軍權，二來是除了少數個別人之外，這些新勢力也不是為了人民的。

  說白了，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除了幾個有理想的，對整個階級不要抱有希望。」

  夜陌雅嘆了一口氣，「烏薩斯的現狀如此，除非徹底將她打碎，自下而上，在一個先進的理論指導下，建立一個新的國家。」

  「也就是說……革命么？」

  塔露拉若有所思，她突然發現夜陌雅要比她想的更多，夜陌雅的想法似乎並不是著眼於她所關注的感染者和非感染者的問題，而是一些……更實質，更廣闊的問題。

  見塔露拉開始思索，夜陌雅露出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