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仙凡之戀
“爹爹……”
北偌自語一句,一時竟不曉得這兩個字的意思。
濁賢苦歎一聲:“孩子,你是不是怪爹爹當年對你娘和你見死不救,爹爹不是拋棄你們,爹爹是有苦衷的。”他粗糙的大手撫摸著她慘白的臉蛋,“你要罵要打爹爹都沒問題,要哭也隨你哭,你別不說話好不好?”
北偌退後一步,轉身埋進木南穹懷裏,竟是選擇了逃避。
木南穹抱著她,對濁賢說:“前輩,還是給小北一點時間吧。”
濁賢點點頭,臉上難掩失落。
雀嶺帶著雀央走上來,難以置信地說:“太爺爺,這到底的怎麽回事?那丫頭不會真的是……”
濁賢道:“她的確是我女兒,三千年前因為一些緣故我們失散至今,如今總算是找回來了。”
“那她豈不是……”雀嶺回頭看了雀央一眼,表情似遭五雷轟頂。
“我女兒自然也是雀家人!她與這木族公子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但我醜話說在前頭,我已經虧欠了她,你若再惹她不快,就別怪太爺爺不講情麵了。”濁賢說得堅決。
雀嶺連忙說:“既然是太爺爺的閨女,那自然是……哎呀,瞧我這亂的!”
雀央不服氣地嬌喝:“既然如此那她都已經三千多歲了是個老太婆了!南哥哥,她肯定施了什麽法術騙你的,說不定她這張臉也都是偽裝的,哪有誰長這麽漂亮的!”
雀嶺趕緊捂住她的嘴,向濁賢投以抱歉的微笑。
木南穹淡淡道:“我自己的愛人,我看得清楚。”
雀央抓住北偌的一個把柄哪還肯鬆手,誓要揭露出她的本來麵目,當即掙脫開雀嶺的手:“南哥哥,你不要被騙了!她……”
“好了,”濁賢不悅地看著她,“丫頭,你放肆了,她也算是你的前輩!”
“這與輩分是兩碼事,祖宗您可不能偏心!”
濁賢望了北偌一眼道:“既然你這麽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偌兒她雖被人剔去仙骨,險些落得殘廢,但蒙零帝相救,二十五歲便恢複身體修煉到了禦境,兩百年內成了仙皇,便是後來零帝座下的八榕仙皇。
“所以她的外貌從二十歲開始就基本停止變化,不是什麽法術。至於她的容顏,是承了她的母親,更不是偽裝。”
零帝,八榕仙皇……這些不都是傳說中的人物嗎?怎麽可能會活生生站在她麵前,甚至與她產生了愛恨糾葛!
雀央呆呆地看著北偌,恍惚有種做夢的感覺。
她拚命地找破綻,想要反駁回去,證明這都是謊話,卻猛然想起幾年前在煥金域的鑫朝,陸月遊曾與她說過一句話,“若說身份高低,你太爺爺見了她可能都要行跪拜的大禮呢。”
整個仙界都知道陸月遊是零帝賜封的六黎仙皇,她肯定認識八榕仙皇了!那她說這話的意思是……
真的,眼前這個奪了她所愛的這個美得不像話的女人,真的是地位崇高的仙皇,即使背負著弑君的罪名,她也沒有資格詆毀她。
她不是什麽沒有身份的平民,相反,她是千年難遇的建木之子,是零帝最寵愛的八榕仙皇,果然,隻有這麽優秀的女人才配得上她的南哥哥!
恍惚間,她明白了什麽,也突然不那麽恨了。
雀嶺將她的小手握在手中,很是心疼地說:“孩子啊,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這一次,太爺爺也幫不了你了。”
雀央抿嘴:“太爺爺,我想回家了。”
老人一見她笑了,趕緊說:“好好,咱們這便回家!”回身朝濁賢一拜,“太爺爺,孫兒先回了。不知您老……”
“我在這兒陪偌兒。”
“是。”
雀嶺帶著雀央,身後隨著那些重傷的雀族侍衛,一幫人依舊是來時那樣的陣型,但氣勢已然全無。
雀央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木南穹,她曾無數次想過他穿上喜袍的樣子,果然與她想象的一樣英俊。
隻是他是為了其她女子穿的這身,此刻她走了,他也隻顧懷抱著其他人,因為那個人的悲傷而憂愁地顰眉,沒有看過她一眼,甚至吝嗇於目送她離去。
其實,他從來就沒看過她一眼。
苦笑,她歎口氣,心道,再見了南哥哥,或許再也不見。
待雀族離去,木南君攤開手說:“好吧,既然事情都解決了,那我也走了。”
“別啊老姐,留下來喝杯喜酒吧。”木南穹牽著北偌說。
“怎麽,你不怪我與雀族他們一起破壞你婚禮麽?”
“我可沒這麽小氣,人多也熱鬧嘛。”
木南穹看看濁賢,又晃了晃一直抱著他的手沉默不語的北偌。
北偌躊躇著說:“小門派也沒什麽好酒招待,”她頓了頓,小聲地說,“您別嫌棄,爹爹。”
濁賢似聽見什麽天籟之音,頓時激動得熱淚盈眶,連忙應聲說:“不嫌棄不嫌棄!閨女的喜酒,就是水都好喝!”
金蘭與賓沮見到雀嶺帶人離開,趕緊跑上山,見北偌安然無恙皆放下心來,而後動員不應門弟子將婚禮現場收拾好,半個時辰後鑼鼓喧天,又歡歡喜喜地繼續拜天地。
拜了天地後,北偌先去了洞房,木南穹則留在酒桌上招待賓客。
她一人坐在床上,實在無聊得緊,幹脆掀了蓋頭準備盤腿修煉,突然傳來一陣酒香,耳邊一個聲音說:“新郎官還沒來,新娘子怎麽能自己將蓋頭掀了呢!”
她笑笑,在身邊讓出一個位置,濁賢坐下,將手上的酒壺遞給她道:“三千年的女兒紅,你出生的那日我親手埋下的。”
北偌也不矯情,伸手接過,剛喝了一小口便已微醉,勁道真不是一般大。
趁著醉意,北偌將所有顧忌拋到腦後,說:“當年,你怎麽認識娘親的?”
濁賢做回憶狀,感慨著說:“當年我還隻是仙皇,離仙帝僅有一步之遙,我急於求成反而在修煉時遭到反噬,功力被封墜入凡間,化作一個平凡的農夫,以賣酒為生,一邊想盡辦法恢複修為。
“有一日,我在後院擺弄酒缸,打開封泥一看,一個紅衣的蒙麵少女正在酒缸裏尷尬地朝我眨眼。後來我每每打開一壇酒都會想起那個場景,想起你母親。”
“當時我笑得前仰後合,她則氣得當場跳出來,將我暴打了一頓,後來便賴在我這兒不走了。她雖然長得絕美,但我畢竟成仙已久,已經不被皮相所惑。
“便是因為這個,她說與我呆在一起她很安心,無需擔心我會對她圖謀不軌,我對她好也是真情實意的,不是覺得她美故意討她歡心。雖然你爹爹長相平庸,那時修為也不高,卻是無心插柳,意外抱得美人歸。她沒告訴我她的身份,但見她使一朵黑蓮花,我便大概猜到她是誰了。
“那段時光真是我幾千年裏最幸福的,釀酒也變得從未有過的快樂。有一次,我想送她一份禮物,便獨自去了山裏,找了半夜終於挖到一塊好玉。在回去的路上我被妖獸襲擊,還好她出現救了我,但我也因此臥床半年,她也足足氣了我好幾月。就是在那個時候,仙界木族的人追來了。
“後來我才知道,你娘身為連族公主,被作為聯姻的工具嫁給木族的大公子木純。她不認命便逃了出來,時隔一年卻還是被找到了。
“那夜她帶著傷勢未愈的我奔逃在山林裏,我平生第一次那麽懊惱,竟在我的愛人最需要我的時候成為了她的累贅。木族的人追上來,當著她的麵將我打得垂死逼她就範。他們將她帶走,留我在林子裏等著野獸來吃了我。
“生死關頭,零帝出現了,他將我帶回仙界助我恢複修為。也是因了這一劫,我順利突破到仙帝一階。
“恢複的第一時間,我便去木族找她,然而看見的卻是她懷著身孕,幸福地靠在一名男子懷裏的場景。
“那一刻我傷心欲絕,她的微笑第一次那麽刺痛我的眼。我一開始是恨她,恨她移情別戀,但是冷靜下來後,我還是尊重她的選擇。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去看她,怕看見叫我更傷心的場景。她的情況,還有你出生的消息都是別人告訴我的。你滿月那天,我實在忍不了了,喬裝成一個家族的老人混進宴席,將那塊玉送給她。
“那塊玉是我冒死得來的,對我和她都意義非凡,雖然手頭有更好的材料,但我沒換。我雕了她最愛的蓮花給她,還刻上我們的名字,不過我手拙雕得實在難看。
“我將玉拿出來的時候她便將我認了出來,但我其實還是氣她的,任她在後麵怎麽追我,我也沒再回頭。等你長大一些,我去見過你幾次,你還記得嗎?”
北偌想了想,說:“你是那個叔叔?”
濁賢笑笑說:“你果然還記得我。”
“是你將八榕贈給我的,那是我的第一件法器,我怎麽會不記得呢!”
她還記得那時他手上戴了一枚玉白的扳指,若不是如今沒有了,她會更早將他認出來。
北偌說著,召喚出八榕遞給濁賢,他撫摸著八榕細細的身軀說:“這是我向零帝要來的,是藍榕闕綺的樹枝。本來隻是想讓這棵伴過無上帝的神樹保佑你一生平安幸福,哪知往後發生的事完全不在預料之中了。”
“後來怎麽樣了?”北偌問。
“那十幾年我日夜痛苦煎熬,日日酗酒,卻因為仙帝的體質醒得很快。有一回,鸞帝來找我討酒,我高興啊,終於有人陪我喝酒了,喝得起勁後又將自己的痛苦與她說。
“後來醉酒,我將她當作了你的母親,做了那件蠢事。”濁賢苦笑,“鸞帝是個很極端的人,為了報複我,她將我關於你母親的記憶全部抹去,之後我便再也記不起你們了。
“所以後來你們兩個出事,我也沒有出現。倒是零帝救了你還將你培養成仙皇,這些本該是我做的,我欠他太多了。”
北偌問:“那你是如何恢複記憶的?”
“見到你時我便覺得眼熟,後來被邪帝丟進山裏暈了半天,陰差陽錯的記憶就恢複了。之後我去翻找零帝給我的書信,發現其實他一直想告訴我你的身份,但是又不知如何開口,一直拖延到最後錯過。”
北偌笑笑:“爹爹,沒有錯過,如今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