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血之劇痛
北偌心中低低一歎,你能回來已是上天垂憐,我怎能奢望更多?
木南穹牽起她的手道:“走吧,差不多該回去了。今晚早些睡,明日才有精力趕路。”
北偌一愣:“趕路?我們要去哪兒?”
“自然是回青木域了,難道你不想回不應門看看麽?”
不應門嗎?
一瞬間,腦海裏浮現一個個熟悉的臉龐,賓沮,展衛,白茉……
是啊,那裏是一切開始的地方,那裏有他們兩人最初的回憶,現在他回來了,不應門也該回去看看了。
北偌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手拉手穿行在人群裏,慢悠悠地向皇宮走去。
影影綽綽的人群裏,突然出現一名青衣的貌美少女,她就那麽突兀地站在他們麵前,怒著一張臉,安靜卻不平靜。
他們幾乎同時看見了她,而後雙雙停下腳步。
雀央剮一眼北偌,而後哀怨地說:“南哥哥,昨日聽司徒叔叔說你接了下凡出使鑫朝的任務,我還在疑惑這麽點小事你為何要親自出馬,原來是來尋她了!”
木南穹煩躁地撇開臉說:“雀央,我與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們是不可能的,取消婚約的事我已經向長老們提出,你現在又何苦為難我?”
雀央冷笑道:“南哥哥,你也是將要接手家族的人了,難道不知我們兩族之間的聯姻,就算是族長也沒權力取消嗎?你不會以為長老會真的在認真考慮這件事吧!而且就算他們同意,我雀家也絕對不會同意,我也絕對不會將你拱手讓人!”
她又狠狠瞪著北偌道:“北姑娘,上回在青木域,我想我已經對你相當客氣禮貌了,好言規勸你,沒想到你居然仍未死心糾纏南哥哥,難道真要我說你犯賤,你才知曉橫刀奪愛是件多羞恥的事麽!”
“啪!”
周遭的喧鬧聲因為這聲脆響瞬間沉寂下來,過路人及攤販都傻傻看著他們。
“你……”雀央捂著腫起的臉頰,難以置信地看著木南穹。
他一張俊臉氣得扭曲,當下寒聲警告說:“雀央,勸你說話小心點,我的小北,是你能罵的嗎!”
雀央頓時淚如雨下,哭喊說:“你……你居然為了她打我!連我父親都沒打過我!木南穹我告訴你,你越是這樣我越不會放手!”她的眼中淚光泛泛,但眼神很是狠毒。
就在這時,人群倏然一陣嘩然,刮起一股大風,木南穹與雀央驀地轉頭看去,一頭巨大的紫色巨鷹正拍打著巨翼,載著北偌絕塵而去。
“小北,你去哪兒!小北!”木南穹嘶吼著,賓月卻漸漸消失在了夜空中。
木南穹正要追上去,幾名暗影立刻出現,擋住他道:“木公子,小姐說請您在這兒等她,她馬上就回來。”
他忙問:“她去哪兒?”
暗影隻是回答:“屬下們也不知道。”十幾人圍著木南穹,依舊不準備讓他過去。
木南穹凝望北偌離去的方向皺起眉,突然說:“簡歂。”
一名男子出現在他身後,低著頭的身影可靠而忠誠。
暗影們對上簡歂淡然的視線,下意識攥緊了懷中的武器。
遼闊無邊的染墨夜空中,身後無人追逐,賓月卻一直在拚盡全力向前飛行。
北偌跪在賓月背上,呼吸隻出不進,臉色在月光下慘白得宛如一具死屍,全身不斷冒著冷汗,然後被大風吹幹。
“啊……啊……”她低低地吼叫,被風吹得筆直的長發一點點變成血紅色,額間血色符文閃爍著紅光,帶起她整個人變得魔性妖冶。
聽見北偌的叫聲越來越痛苦,賓月榨幹最後一點點力氣,帶她超速劃過夜空,終於來到一處無人的森林之中,將她放下來。
一接觸地麵,北偌立刻仰頭將忍了許久的慘叫全部發泄出來,如同從前一次次的新月之夜一般,隻能徒勞地將全身骨骼一點點消蝕,又錯位生長出來的痛苦轉化成幾近癲狂的淒厲慘叫。
賓月一如既往守候在她身邊,眼睜睜看著她陷入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之中,無能為力,隻能為她哭泣。
“啪!”
北偌的慘叫幾乎傳遍半個森林,但即使是一個細微的響動賓月也能敏感捕捉到,因為它必須保證北偌的安全!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它的身子驀地變大擋在北偌麵前,烏溜溜的眼睛綻放精芒,但看見來人時,卻呆住了。
這是擋還是不擋呢?
它正這麽想,眼前的人身影一閃已經越過它。
木南穹扶起掙紮得厲害的北偌,一遍又一遍問道:“小北,小北,你這是怎麽了!哪裏疼!你告訴我,哪裏疼!”
“啊!啊!”她卻隻是閉著眼睛慘叫,似乎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麽,她一掌推開木南穹,蒙頭跑向樹林出口,迎麵卻又碰上幾個人。
雀央當即捂住嘴,驚恐地指著北偌道:“魔修,她變成魔修了!”
魔修,好像是個很討厭的詞啊!
北偌血紅的眼睛立刻轉向雀央,猙獰地笑起來,身子瞬間化作一道殘影,轉眼便掐住了雀央的脖子。
雀央臉色漲紅地掙紮著,手上趕緊一拍錦囊,一柄折扇現於手中。
她嘩啦一開扇猛地扇向北偌,一道朱色大風席卷而過,北偌立刻被迫鬆開手,連退了好幾步。
擦擦嘴角,正要再衝上去,突然一個人影擋在前方,將她擁入懷中,無論怎麽反抗,他隻是將她抱得越來越緊。
“小北,醒醒,我是阿南,小北!”他俯在她血紅色的發間哭泣著呼喚著。
北偌的喉嚨裏不斷發出困獸般的低嚎,見無法掙脫便張嘴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頓時鮮血直流。
“南哥哥!快放開她,她已經瘋了!”
雀央尖叫著,木南穹卻無動於衷,隻是不停地懇求說:“小北,快醒醒啊,小北!”
“啊……南……南穹……”
北偌突然沙啞虛弱地喚了一聲,而後癱軟在了他懷裏。
就在這時,一名白衣女子從天而降,急忙道:“南穹,快給她輸送生命之氣!”
木南穹聞言趕忙將北偌放下,運起全身靈力輸入她體內,發現她的靈力之中湧動著邪惡可怕的血色力量,當下更是駭然,動作愈發小心謹慎。
見北偌的情況被穩住,陸月遊喚出銀凜溯夢晷,嚐試再一次控製血丹。
待林中飄起晨霧,天邊微明,北偌方才一點點退出魔化狀態。
陸月遊收了溯夢晷,對木南穹道:“隻要不過度使用靈力,四日之內她便不會再有事,你且放心。”
木南穹默默無言地將外袍脫下蓋在北偌身上,抱著她走向賓月。
無須吩咐,賓月當即化成巨鷹,載著二人飛上天去。
陸月遊歎口氣,對雀央道:“我們也走吧,先回皇宮。”
回到宮中木南穹的別院,進門時,木南穹正為北偌擦身,聽見腳步聲也不回頭,沉默得叫人害怕。
雀央麵露擔憂,悄悄晃晃陸月遊,陸月遊便道:“南穹,有我在你還擔心什麽?我說了她會沒事,她便一定會好好的,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木南穹將髒毛巾丟到一邊,賓月很伶俐地銜了條新的過來,丟進熱水裏讓他擰幹。
陸月遊忍無可忍地提高音量叫道:“木南穹!”
他終於回頭,眼神冷靜似極北的寒冰:“你怎麽認識小北的?”
陸月遊眸光微閃:“機緣巧合認識的罷了。”
木南穹沒有表態,坐到床邊開始給北偌洗手,一邊問:“她為什麽會這樣?有多久了?”
“她被人逼迫,吞了一枚極為陰毒的血丹。此丹由八百多名仙界修士的精血凝聚而成,極易影響人的心智,入魔更是易如反掌。加上血丹上施有咒術,她到一定時間修為會盡數被毀,很可能變成一個廢人。”
“還有麽?”
陸月遊頓了頓,答道:“還有就是,每個新月之夜,她會遭受一整夜的蝕骨錯骨之痛,屆時痛苦難言,且會喪失意識完全化為魔修攻擊任何人。這也是為什麽她要一人躲在山中的原因。今日雖不是新月之夜,但因為溯夢晷四日時限已到,血丹暴走將痛苦提前了。其實她昨日便該回去尋我了,但許是遇見了你,所以……”
雀央聽得心驚膽戰,回想起北偌在林子裏淒厲的慘叫,她甚至不敢想象那種蝕骨錯骨之痛,北偌卻是一直飽受著這種煎熬,她到底是怎麽撐到現在的?
雖然很不服氣,但實在不得不佩服她啊。
“怎麽解?”
“最重要的藥材都必須在仙界才能找到。”
雀央聞言,頓時喜出望外,這樣木南穹就能與她一起回去了,隻要回了仙界,還怕沒有辦法阻止他回來麽?
木南穹回眸望著陸月遊:“便隻仙界才有麽?”
對上他質疑的眼神,陸月遊心虛地移開視線,又連忙說:“你也不必回一趟仙界,已經有人為她尋藥去了,最多三月便可回來。”
木南穹沒有作聲,不知他在想什麽。
陸月遊見沒什麽幫得上忙的,便與雀央離開了房間。
她們沒有回去休息,而是站在拐角處,雙雙抬頭望著月亮。
許久,靜謐的夜裏傳來哭泣聲,雀央低頭抹淚道:“陸姐姐,你說到底為什麽,為什麽我那麽努力,南哥哥卻看不見?”
陸月遊遞給她絲帕:“他不是看不見,是隻能裝作視而不見。換做你,還能接受南穹以外的男子麽?”
雀央酸溜溜地抱怨:“我不想做個無理取鬧的人,上一次見她的時候我已經很客氣與她說了!我承認她真的很美,修煉天資也很高,但是成親講的是門當戶對,她區區一個凡人,還是個什麽身份也沒有的平民,根本配不上南哥哥那麽好的人啊!”
陸月遊卻苦笑道:“若說身份高低,你太爺爺見了她可能都要行跪拜的大禮呢。”
雀央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陸月遊。
她又說:“但重要的不是身份地位。雀央,他們之間的緣分是用命換來的,即使隔著一整個時空他們都能相遇,所以這樣的感情不是你跟我能夠插足其中的。”